言拓希神情一凜,來電的竟然是葉澄芸,他看了桌上的電子鐘一眼,已是晚上九點,她膽敢私下打他的手機找他。
她已經擾亂他一整天了還不夠嗎?
「你想做什麼?」
葉澄芸聽得出他很不耐煩,他一定是以為她大半夜的還對他意圖不軌。
但她不管自己心裡有多難堪,也不管他會把她找他的目的想歪,她一鼓作氣地說:「我現在可以見你嗎?我有話要告訴你。」
「什麼話在電話中說就行了。」言拓希對她失望又傷神,她大概是想找他治療她的寂寞。
「不行。」她得要見到他,這說來話長,而且也要說服他一定要親口答應她、願意跟她假結婚才行,在電話裡怎麼說得清楚。
「那你就來我家裡,你常來不是嗎?」言拓希惡意的挖苦。
葉澄芸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說她是他父親的情婦,在他家走動習以為常了。
「唉……」她吐了長長的一口氣。
「歎什麼氣?怕那老頭知道你對我有意思嗎?」他冷哼。
她被惹惱了,他怎麼說她都無所謂,但她就是聽不慣他誣蔑自己的父親。
「言拓希,你別老是這樣說伯父,他已經病得很重了,你再不知情的話,恐怕就會失去他。」她直截了當地說。
「你說什麼?你叫他什麼?他生了什麼病?」言拓希聽了她的話,心底大震,嚴峻地問她。
「我叫他伯父,我尊敬他像自己的爸爸,你不能再聽信謠言誤會我,伯父他得的是不治之症……我想請你出來跟你說清楚,不能去你家,我不要伯父聽到我所要說的,所以才會請你出來,你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帥我就會喜歡你,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葉澄芸忍不住地低泣。
言拓希難以信任她,想當她是胡言亂語,她對他百般騷擾,他已親身感受。
她是那老頭的情婦的事,怎麼可能只是傳聞,他親耳聽到他親密的通電話,而且他難以相信那老頭怎麼可能得了不治之症?
不可能,若是有病在身,父親為何從來不向他提及?
她若編派這種謊言未免太笨,他很快可以找到真相。
「他分明好端端的。」據他的觀察,只發現父親瘦了不少。
「並沒有,他在美國開會時昏倒,檢查結果已是肝癌末期,他把藥都鎖在抽屜裡不讓你知道,也不肯接受治療。」葉澄芸解釋著。
「你休想我相信你說的。」言拓希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趁他不在房裡,從他枕頭下找到鑰匙,藥就在床頭櫃裡,家裡的傭人全都知道。」
「什麼?」居然只有他不曉得?言拓希無法接受他聽到的一切。
但他向來就很少跟父親坐下來好好的交談,彼此的互動幾乎是零,他始終對父親一生花心很不諒解,可那不代表他不愛父親啊。
父親怎麼可以生病了卻不讓他知道?他不要兒子的關心嗎?或者害怕他這個兒子會對父親不關心?
父親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怎可能得知父親有病在身卻不聞不問,他沒有那麼麻木不仁。
「我求你別讓伯父知道我對你說這些,他不要我告訴你……」葉澄芸流下淚來。
「我馬上可以查到你是不是在說謊。」言拓希面色緊繃地警告她。
「你儘管去查,照我說的去看看他的抽屜,你就會知道了,我會等你回電。」葉澄芸拭去臉上的淚水,她站在大街上流淚已招惹來不少路人異樣的眼光,她默默地走到街角無人的地方,等候他的來電。
言家——
言拓希即刻離開書房,下樓進父親的房間,他默不作聲地拿開枕頭,下面確實有鑰匙,他打開床頭櫃的抽屜,確實有藥品。
「少爺……你……」女傭小翠拿了洗好的衣物要進入言世豪的房間,看見言拓希開抽屜拿藥審視,她面色驚慌。
言拓希眼色凝重地看著小翠,他記得之前曾問過她,父親為何食量這麼小,她推委說去問葉小姐,現在看來,她是知情的。
「葉澄芸和你們都知道我爸的病情?」他問。
「少爺,對不起,先生不准大家對你說。」小翠走進裡頭,把衣物收進櫃中,神色倉皇地面對言拓希。
「為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澄芸小姐知道。」這麼說還是比較保險一點。
「她……」又是她,葉澄芸既然知道得那麼清楚,怎可能和老頭之間沒有特別的關係?
但萬一老頭的病況要是真如她所說的那麼嚴重,她又是知情的人,那他就真的得找她問個清楚明白。
「少爺,澄芸小姐很孝敬先生的,先生也很信賴她,當她像女兒似的,而且澄芸小姐又是他的秘書,什麼事都知道,你問她是最清楚了。」小翠根據自己所知道的說,深怕被怪罪。
言拓希心神揪緊了,小翠竟說父親待葉澄芸像女兒。
「你怎麼知道先生當葉澄芸像女兒?」他質疑。
「我們都這麼覺得。」
「我們?」
「嗯!我還有其他的傭人們。」小翠怕死了言拓希,他嚴肅的表情令她不敢說錯一句話。
言拓希心情複雜到了極點,這傭人看來不像是在編造謊言,他諒她也沒那個膽。
那情婦之說是哪裡來的?畢竟無風不起浪。
他立刻就去找葉澄芸,先聽她的說法。
他把藥放回抽屜,再度鎖上,把鑰匙放進枕頭下,交代小翠說:「不要告訴先生我進來過,當你沒見到我。」
「是。」
言拓希大步離開,回到書房,回撥葉澄芸的手機。「你在哪裡?」
「我在街上。」葉澄芸終於等到他的來電。
「告訴我正確的方位,我要見你。」
「嗯……」她很清楚的把路段告訴他。
第5章(2)
言拓希下樓,經過客廳看見父親睡在躺椅上,電視開著,電視的遙控器還握在手中。
言拓希心擰住,腳步沉重地走向父親,蹲到他身旁,很輕地拿下他手上的遙控器關上電視。
他注視著父親睡著後蒼老的臉,他有多久沒有仔細地看著父親了?他忘了。
他不曾諒解父親再娶,不諒解他外面有女人。他認為父親對死去的母親不忠,把相處的機會耗費在那些不諒解的情緒中。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自從他到英國後,他們父子很少見面,一轉眼父親竟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
父親要是真的得了不治之症,那表示他們在一起的時日並不多了。
要是他再不及時把握跟父親相處的時間,他將後悔自己錯過了什麼了。
他得進一步的瞭解父親的狀況,他會打破舊有的桎梏,他希望還有時間陪陪父親,帶給他快樂,修補彼此的關係,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言拓希立起身,匆匆地走出大門,開車去找葉澄芸。
葉澄芸坐在百貨公司的騎樓下苦等了四十分鐘,眼看著百貨公司都要打烊了,還看不到言拓希出現。
「葉澄芸——」
一輛黑色的BMW休旅車出現在馬路上,在路邊臨時停車,她從敞開的車窗看到言拓希,他開口喚她。
「你過來。」
她起身,快步走向車道問他:「你要找個地方停車嗎?」
「這裡沒地方停,你上車。」言拓希傾身打開車門。
葉澄芸遲疑了下,看他的眼神發現是平和的,這教她安心不少,她這才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她以為坐在他車裡自己會侷促不安,以為車裡的氣氛是會令人窒息的難受,但是出乎意料的,並沒有。
她悄悄地注視他直視路況的側臉,他的神情並不是可怕的冷峻,也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反而是有幾分沉鬱。
他把車開向山腰寧靜的觀景區,停了下來,直接開口問:「他有病為什麼要瞞著我?」
「我想以一個父親的心情來看,伯父是不要你擔心吧!他覺得你父子之間感情淡薄,你對他一直不諒解,但他一直都很愛你,你知道嗎?在你回國那天,他還拿你小時候的照片給我看,他為你感到驕傲。」葉澄芸雙手交握著,看向幽暗中的他,很希望拉近他們父子的關係。
「他真的是肝癌?」
「嗯,他所剩的時日不多了。」
「他為什麼不接受治療?」
「那是他的決定,一個人最後的尊嚴,大家都必須尊重。」
言拓希沉默了,一顆心沉在谷底深處,刀割般難受,許久才問她:「既然這是他不願意讓我知情的事,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葉澄芸欲言又止,心慌意亂地說:「再不說,我也沒辦法了……」
「什麼意思?」他想弄懂她話裡的意思。
「伯父有意要我嫁給你,他希望……我們結婚,我也很希望能完成他的心願,我本來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可是後來才發現你對我的誤會太深了,你以為謠言是真的,你不肯接受我,但事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有人惡意造謠。」葉澄芸很想要他明白,她並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