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柳無憂沒再反對,他開始由下擺處往上剪,越往上剪,他的眉頭越攏越緊。
倒不是因為燙燒得很嚴重,比較嚴重的幾處起了一些小水泡,其他的則是一大片的紅。令他眉頭深鎖的原因是,她的舊傷。
由左側頸項向下蔓延,背部倒還好,手臂上則有燙傷癒後的疤痕,只怕胸前更多。
這樣的疤痕就這樣留著嗎?還記得雪薔大學時手背上有處小燙傷,不過米粒大小,她就想盡法子去除,又是磨皮,又是雷射的,就是不讓那小傷跟著她。
這麼大而明顯的疤痕,她不在意嗎?畢竟是女孩子啊!他想起她方纔所說的話——背部沒關係啦,我又看不到……
盛穎熙心裡有點難過。「燙傷有幾處較嚴重,但我想……以方纔的情況來說,算有點幸運了。」
「嗯。」
他從衣櫃裡找了一件不常穿的寬大T恤和短褲給她。「你的衣服全濕了,先換上褲子,待會上完藥再把T恤套上。」天氣不冷,可房子裡有空調,濕著衣服容易感冒,方纔還聽到她在咳呢。
「……好。」柳無憂很感激。這套濕答答的衣服穿在身上,還真有點冷!剛剛可能又驚又痛倒沒感覺,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好冷!也不知道是燙傷還是怎麼了,身子還熱熱的。
門外傳來門鈴的音樂。
「你在這裡等一下。我聽到門鈴聲了,去開門。」在走之前,他又拿了一件薄被單把她包得緊緊的,只露出傷處。「我那個朋友是個醫生,不用不好意思。」
柳無憂低低的應了聲。
開了門,夏遴君提了個醫藥箱走了進來,打量了一下他。「你哪裡燙傷?不會是燙到什麼難以啟齒的地方吧?」穎熙之前慌慌張張的,第一通電話講到一半斷得很突然,他回撥了幾通都沒人接,不久就又打來說燙傷了。
盛穎熙沒好氣的橫他一眼。「我又沒說是我燙傷!」
「那是……」
「女傭不小心燙傷了。」
「在哪?」啊!穎熙前幾天才提過,之前在酒店遇到惡僕在那裡廚房工作,所以他又找她回來做了。
「我房間。」
夏遴君提著醫藥箱往他房裡走,盛穎熙卻反射動作似的,早先一步阻止了他。
「怎麼了?」有些莫名的問。
盛穎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阻止他,不但阻止,還鐵青著一張臉。
柳無憂背部還裸著呢,他不想任何男人看到她的裸背!
這樣的想法一出現,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柳無憂是他的誰啊,他怎會有這樣獨佔,活似把她視為私有物的想法?
之前他居然還安慰她,說遴君是個醫生,要她別介意。就正常而言,一個僱主會這樣安慰女傭嗎?
她不過是個幫傭,連朋友都稱不上,他怎麼會這樣呵護她?
他……很不對勁!
猶豫了一下,他先敲了房門,推開一小縫。「沒事,我們進去了。」
夏遴君對好友的禮貌和過度小心感到好笑。如果不知道是他的女傭,他當燙傷的是他很在意的人呢。
跟著盛穎熙走進去,他看到一纖細嬌小的身影背對著他們,坐在角落。他走了過去。
「燙傷情況還好,範圍雖大,但只有一部份起了水泡。」他俐落的先用白藥水消毒,再上藥。「晚上睡覺可能要采趴著睡的方式,盡量不要壓破水泡,一來比較不容易感染,二來也比較不會留疤。」是因為燙傷嗎?他所觸及的肌膚,溫度有點高。
「嗯。」
這聲音……雖然只是單音節,可和某人有點像。
夏遴君瞇了瞇眼看她纖細的背影。「這些舊疤痕有多久了?」這樣她就必須開口說話了吧?只是……好嚴重的疤痕。有些像燒燙傷,有些像手術留下的疤痕。
「一年多了。」
「以現在醫學美容的技術,要去除這些疤不會是太難的事。」他不著痕跡的將身子往一邊傾斜,看到了柳無憂的側臉,不禁壓抑住驚喜。是她!那個落在他車子前的女孩。只是在她露出半片背擦藥時認她,太唐突了。
上好藥後,他提議穎熙到外頭等她穿好衣服。
出了房門後,夏遴君臉上有了笑容,和好友的悶悶不樂形成有趣的對比。
盛穎熙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你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是嗎?看得出來啊?」
「都快召告天下了。」遴君儒雅的臉上少有這種竊笑的表情。
「記不記得之前跟你提過那位落在我車前的女孩?」
「就是逃得很快的那位?」盛穎熙不疑有他的看著他。「逃得快小姐怎麼了?
你有她的消息了?」
夏遴君笑了。「你之前說的沒錯,是我的就絕對逃不掉,一定會再見面的。」
「見面啦?怪不得你心情這麼好,改天帶出來一起吃個飯,我也想見見她。」
只是……他為什麼突然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
他玩味的笑了,指了指緊閉的門扉。「她和你口中的惡僕恰巧是同一個人。緣份真有趣!之前我想見見你口中做功德的惡僕,而你想一睹逃得快小姐的真面目,現在可好,皆大歡喜。」
「柳無憂就是你口中的那女孩?」
「她叫柳無憂嗎?唔……好名字。」
「……」盛穎熙心中五味雜陳,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第5章(1)
聚餐結束已近八點,夏遴君有事先行回家。邱雪薔一直慫恿盛穎熙到她的住處小酌,可他以明天還要上班不能太晚睡為由,先送她回去。
在三個人聚餐席問,他不斷的在想,早些時候和遴君從他家一起出門前,遴君對柳無憂的邀約。
她顯然想不起來遴君是撞到她的那個人,也許她連自己被撞的事已沒有記憶。
遴君以為她自覺逃得快而不好意思,是「故意」忘的,所以不以為意的對她提出邀約。
他看得出來好友對柳無憂相當有好感,因為看出了好友的心意,他的心情一直很悶。更悶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悶!
他當然清楚夏遴君是個好對象,被這樣的男人看上,柳無憂還真是走運了!只是……為什麼他的胸口會像點著了一把無明火,怒火無法止息?
「真的不能上去喝一杯再走?」邱雪薔還不放棄,紅唇微噘,明媚的美眸傳達著某種訊息。
「不了。」男人都會瞭解那是種邀請,一旦上樓去,就不會只是喝酒而已。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想和她再進一步。「我自己開車,不能喝酒。」
「那我們喝茶。」
盛穎熙仍不為所動。「明天我要上班。」
「還是這麼不好說話!」邱雪薔也只好放棄了。她仰起頭,皓臂纏上了他的頸項,柔情萬千的開口,「吻我。」
他如她所願的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敷衍味道很明顯。她當然不滿意!她有些負氣的加深這個吻,她吻得投入忘情,要穎熙感受她、瞭解她的心意。
一睜開因為激情而迷濛的眼,卻發覺穎熙的眼神十分冷靜,半點動情跡象也沒有,這樣的吻,他只是配合她?只有完全不投入才會有這樣的冷靜!
他眼裡的她是個女人嗎?是他在交往的女人嗎?
邱雪薔忽然覺得受傷。「穎熙,我們真的在交往嗎?我總覺得你常常像在敷衍我,連接個吻都常常心不在焉,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在演獨腳戲,很寂寞、無助的一齣戲。」如果能不愛他就好了,如果不愛,她現在就不會這麼焦慮、這樣痛苦。
果然,愛得多的那一方,注定是輸家。
「我們已經交往了,你還要怎麼樣?」今晚的他很煩躁,且異常的煩躁,沒有一點耐性應付、安撫驕縱的她。
「你……你就是用這樣的心態和我交往?」
「……」
「答應要交往的人是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邱雪薔傷心的推開車門下車了。
盛穎熙長長的吐了口氣後下車,快步的追上,拉住她的手。「對不起,我說得太過份了。」話一出口,連他都自覺很差勁。
邱雪薔眼底閃著淚光,嘲諷的笑道:「怎麼會?你只是實話實說。都和我交往了,我還要怎樣?還想怎樣?因為同情,因為感激所施捨的交往,我該知足、該感激涕零!」
他歎了口氣,將她擁入懷中。「……請給我一點時間。」
雪薔對他而言是最佳的交往對象,不是?可為什麼……他對她總是沒辦法產生感情?她對他夠好,值得讓他也對她付出真愛,可是……
「多久?你要我等多久?」
「……」盛穎熙沉默了。有人說,日久生情。可……愛不愛一個人是時間可以成全的嗎?日久,真的能生情嗎?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果真還是不愛她!以她的傲氣,她知道自己該放手。可是……對於穎熙,她已經錯過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她都不想放手!
「穎熙,我好愛你。我知道等待也是愛情的一部份,但是,我可以請求你,讓我安心等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