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該放下時就要放下,否則,她就像執迷不悟的藍若雅,連死都要緊抓在手,讓兩人都痛苦。
「老婆,我知道自己是天下無敵大帥哥,你不要用癡迷的眼神望著我,神聖的墓園不適合談情說愛。」好想吻她,迷濛的雙眸好似藏著繁星點點。
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嘴,她都想牢記在心。「如果說,我們的相遇是一場夢,夢醒後你還會愛我嗎?」
「老婆,你發燒了是不是,怎麼盡說我聽不懂的話?」他摸得著她,碰得到她,與她纏綿悱惻,哪會是夢。
「回答我。」她需要一個支持的力量,助她掙開夢的枷鎖。
見妻子泫然欲泣,夏仲夜心頭跟著緊縮。「就算是夢我也愛你,不論夢裡或夢外,我愛你的心不變,你是我唯一想珍藏的至寶。」
她一聽,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揚起最美的笑靨。「有這句話就足夠了,將來不管我身處何地,我會永遠記得愛過我的你。」
他聽得一頭霧水。「老婆,你的話越說越奇怪,我們還是快點回家吧!我不放心你,得找個醫生瞧瞧。」
夏仲夜朝母親的墓拜了拜,擁著妻子走出陰涼的墓園,拉開易開罐飲料讓她解渴,擔心她水分流失過多造成虛脫。
他耐心的等她喝完,再把空罐子拿到回收桶丟棄。
就在他轉身離開妻子約十步遠時,耳邊突然聽見車子引擎聲,他狐疑鮮有人跡的僻靜郊道怎會有車輛經過,好奇地以眼角一瞄。
這一瞄,他驚得雙目睜大,一輛疾駛的銀白寶馬正朝妻子的方向撞過去……
「老婆,小心……」
高高的飛起又重重地落地,一陣熾光飄過眼前,隨即是全面的黑,聽不到任何聲響漸漸沉寂,陷入昏迷。
可是為什麼感覺不到疼痛?明明車子撞飛了身體,狠狠地拋甩在地,曳長的煞車聲相當刺耳,幾乎要震破耳膜。
是死了嗎?怎麼耳邊還有細碎的交談聲?
或是還活著,只是睜不開眼,全身疲累得只想睡一覺,不想有人來打擾……
唔!誰的尖銳叫聲這麼難聽,怎麼沒人來制止?病人的安寧最重要,這間醫院的醫療品質太糟糕了,沒顧及病人需要無干擾的休息。
「……你給我滾開,誰允許你碰我了,你這世上最下等的蠕蟲,我警告你別再攔我,否則我會讓你後悔……」
「我說過,你不能擅闖病房,傷了人還不夠嗎?你要將人逼到什麼程度才能甘心。」簡直是對牛彈琴。
「我不管、我不管,我高興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也不能管我,就是連你也一樣。」好恨、好恨,為什麼不肯成全,處處阻攔?
「這世界不是你說了算,別再撒潑使蠻,我關得了你一次,就能關你第二次,這一次你沒那麼容易出來。」造間無縫的牢獄,永遠困鎖。
「你……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我附身在自己身上,你趕不走我。」不離開,絕不離開。
病房口有兩名女子相互對視,一個咆哮叫囂,吵著要見病人,一個面色清冷,帶了點責備的慍色,擋住門不讓對方進入。
顯而易見的,氣勢上,強悍的藍若雅落了下風,雖然她看起來凶狠無比,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可是她畢竟在理字上站不住腳,說得再多都等於狡辯。
她今天做的不是放鞭炮嚇人這等小事,而是開車撞人且還失誤撞錯人,撞上挺身護妻的夏仲夜,任誰也無法諒解。
趙瀠青做的便是「護夫」,她看得出眼前的藍若雅已經不同,身上散發一種只有她才看得見的慘綠鬼氣。人與鬼的她結合成一體,如今想要封住她得大費周章,除非讓她在夢裡又死一回。
「不見得,我可以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夢境,讓你迷失其中。」治標不治本,稍作緩衝。
「你敢……」藍若雅憤怒地大吼。
「要試試看嗎?一個人的容忍有限。」不惜祭出威脅,讓她有所收斂。
她這次會開車撞人,意圖奪人性命好達到獨佔所愛的目的,誰知下一回又會使出何種恐怖情人的手段,只為個人私慾。
別以為反正是一種夢,所以影響不大,事實上,在夢中死去的人,通常不會再醒過來,在他們的潛意識裡自己已是死人,人死豈能復活,因此在現實生活中的軀殼雖然活著,但也會漸漸衰竭,最後自然的死亡。
縱使甦醒,也有好一段時間鬱鬱寡歡,心頭沉悶得彷彿壓了一塊重石,不論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有時得借由宗教儀式才能求得心安。
「你……你不能阻止我,我要見他……」氣勢一弱的藍若雅略感懼意,聲音不若先前張狂。
「他很好,只是需要靜養,所以請回吧!」沒立即趕走她已算仁慈了。
「我不信,非要親眼見到他安好不可,他飛得好高、好遠,不可能一點事也沒有。」她的手微微顫抖,似乎驚慌未定,不敢相信自己撞錯了人。
本性不壞的藍若雅只是驕縱、任性了些,被人寵得有些自視過高,加上少有社會磨練,世面見得不多,因此養成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的個性。
物質豐裕並不代表心靈層面也富足,藍家雖然很有錢,可是忙著交際應酬的父母卻沒多少時間可以陪她,所以以金錢做為補償,讓她從小有著錯誤的金錢觀……
錢可以買到一切。
但是她手上的錢越多,心裡就越空虛,夏仲夜的出現就像黑夜中的一抹光,瞬間填滿她的心窩,心態已經扭曲的她只想抓住那道光,不計代價。
雖然當初撞得莫曉彤成殘,她多少有被嚇到,但面對威脅更大的「夏太太」,她的心再一次被魔鬼佔據。
「藍秘書,你體內的『她』沒告訴你這是一場夢嗎?他受傷的不是實體,自然沒有傷口。」或者是說她改變了夢的結果。
危急那一刻,她及時以蜘蛛織網的方式編織出一張大網,夏仲夜落地前先掉入網中,並未直接碰地。
嚇傻的藍若雅沒看見那張網,呆若木雞的趴在方向盤上,兩眼驚駭地大睜,以為她撞死他了。
為求逼真,也算是給藍若雅一個震撼教訓,趙瀠青才打了電話叫救護車,將暫時暈厥的男人送醫,讓他看起來相當嚴重。
「夢?」她喃語。
夢裡的藍若雅雖然人鬼相融,但這不是她的夢境,而是屬於夏仲夜的,所以夢的內容是順著他的感覺而走。
夏仲夜只知「人」的藍若雅,因此在某些事情上,附身自己的女鬼藍若雅是受到控制的,無法隨心所欲。
她做了件傻事,把自己困在夢裡的軀殼。
「會客時間已過,請你早早回去休息,不送了。」趁她神色恍惚時,趙瀠青二話不說地打算關上門,謝絕不受歡迎的訪客。
「等一下,讓我進去,你不許關門,我也有見他的權利,你不准再把我關在門外。」她的身體自有意識的撲上前,想把擋路的人撞開。
藍若雅的聲音尖略高亢,活似捏著喉頭發出,刺耳又令人難以忍受。
見她蠻橫,趙瀠青真的有點火大了。「不要忘了我是他的妻子,我可以替他決定要不要見客。」
「妻子」兩字刺激到她,藍若雅當場冷了臉諷笑。「那也不是不能改變的事,只要你不在了,他的妻子隨時能換人。」
她的口氣充滿陰森,好像心裡已打定某主意,讓人不寒而慄。
「你還想故技重施?」趙瀠青瞇起眼,評量該不該出手,一勞永逸。
「那要看你合不合作,把我要的東西給我。」她笑得陰惻惻,眸底泛著綠光。
「人不是物品,給不了你。」她的要求根本是強人所難。
邪魅的唇微勾。「各憑本事嘍!我比你多一分勝算,我有他父親撐腰。」
一座強而有力的靠山。
趙瀠青很想笑她想法天真,可逸出口的卻是歎息。「一張結婚證書會比不上長輩的一句話嗎?何況,他若知曉撞他兒子的肇事者是你,他有多少雅量包容手段凶殘的你。」
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少之又少,利益當前也要有命活著才行,一旦真有意外,恐是承受不了的痛。
藍若雅眼神狡猾的一轉。「我會說是你害他撞車的,是你把他推到我的車前好自保。」話由人說。
「你……」她真是沒救了,死性不改。
「老婆,不用跟她講太多,叫警衛把人趕走。」
病床上的夏仲夜睜開眼,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趕人,不想妻子為了他以外的人傷神。
「夏大哥,你沒事了呀!我好擔心喲!你瞧我的眼睛都哭紅了,真怕你有個意外。」惺惺作態的藍若雅趁趙瀠青轉頭時推開她,成功地進入病房。
不過她想撲向病人的計劃落空,「夏太太」反應極快地以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擋在她之前,讓她硬生生打住步伐。
「出去。」吵。
聽不懂人話的藍若雅撫著面頰,做出撩人姿態。「人家特地來探視的,你有沒有好一點,要不要我幫你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