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很有自信,他們都是理智的人,絕對不會Copy連續劇那種狗血戲碼,但是看到他用漠然的神情看著自己,心裡還是會怕。交往以來,他從沒用那種眼神看過她,疏離得像是沒有關聯的陌生人。
他再歎一口氣。「我只是不確定,對你而言,究竟將我定位於何處?」
「男朋友啊!雖然開始得很烏龍,但確確實實開始了、也在一起了,而且要一直一直走下去。」
「是嗎?」他低低地,吁出一口氣。「我只是確認一下。我不希望到頭來,只有我一個人這麼認定。」
「當然不是。」嚴正駁斥。她也是很認真的。「雖然不能明確說出是從哪個時間點開始,可能你每一個舉動、一些不經意的溫暖話語……反正就是有很多很多打動我的地方,我真的很高興那天猜拳猜輸了,跑去向你提出那樣的要求,然後你答應了,不然我現在不會那麼幸福。」
「是嗎?你是這麼想的……」
低低地,近似呢喃的音浪,若不細聽便會隨風掠過。
而後,感覺強健臂膀輕輕貼上纖背,緩緩收攏。
她吁了口氣,枕靠在他肩上。「這表示,我們不用演『聽我說』、『我不聽我不聽』的劇本了對不對?」
「不用。」胸腔悶悶地震動,她猜他在忍笑。
「不會一轉眼就摟著大罩杯美女,到我面前做一些很限制級的事情報復我?」
看來她劇本寫得很完整。
「不會。」
「你發誓?」
楊伯韓伸臂,微微拉開她,認真地望進她眼底。「樂樂,我不會刻意去做傷害你的事情,永遠都不會。」
自從父親死後,他是這些年來對她最好的人。
一個人的日子過得太久,終於可以不用再孤單了。
終於。
第6章(1)
誤上賊船以後,董允樂才發現——她的男人很囉嗦!
「你考慮好了嗎?」
關於辭職的事,他是認真的。
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但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的,交往歸交往,讓他分擔她的經濟壓力又是另一回事。
何況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付出,她從來沒能為他做什麼,這麼失職的女朋友,她已經當得很心虛了,怎麼可能理直氣壯再去接受他的好意?
「樂樂——」
「你幹麼一直堤這件事啦!」早也問、晚也問,宵夜再問一次,是問不煩喔?
「因為你連生理期都要站上一整天,平常不上妝的人突然描上腮紅,我會看不出你臉色有多差嗎?」他不想勉強她,可是真的很擔心、很擔心。
「……」原來他是這樣發現的。
這男人觀察力細膩得跟鬼一樣,她懷疑這輩子別想有任何事能瞞住他。
「唉唷,你也是吃公家飯的,家底是能比我厚多少啦!除非你貪污收賄。」她直接裝死,鑽到被窩裡蒙住臉。
「錢的事這你不用擔心。」
「意思是你真的貪污?!」
他哭笑不得。「是有破案獎金,你想到哪裡去了!」
「那也是賣命錢耶,我是有什麼立場用?」她翻過身,開始裝睡。
楊伯韓隨後上床,由身後輕輕摟住她。「要不……結婚吧?」
這樣,是不是就名正言順了?
她驚嚇地轉身瞪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是錢太多喔?」有沒有這種人?為了要讓別人幫忙花他的錢,連結婚這種話都出口了。
「我不在乎錢,你的健康最重要。」
「你、你、你——」又是那種不經意的暖心蜜語,她對這個完全沒有抵抗力啊!
她心臟無力地倒頭呻吟。「犯規啦,你耍賤招——」
他揚唇,欺上前吻了吻她。「好不好?」
「再看看。」又是這種模稜兩可的回應。
楊伯韓也不逼她,笑笑地放她去睡。
每晚送她回家後,他多半會在這裡待上一會兒,有時看著她睡著後才回對面自己的住處。
「怎麼?睡不著?」他支肘側躺在另一邊的床位,看她翻來覆去了半小時,沒個安分。
「都你啦!講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害我滿腦子靜不下來。」她扯下被子,一整個亂遷怒。
明明是她自己長年有睡眠障礙的問題,牽拖到他這裡來做什麼?
「好好好,那你想怎麼樣呢?」
她朝他張開雙臂,楊伯韓很難假裝看不懂,識相地抱起她。某人非常有當無尾熊的天分,立刻拿他當尤加利樹,四肢並用地攀纏上去。
他下了床,大掌穩穩托住俏臀,在屋內來回走動,一面拿她當小娃娃似地輕輕拍撫。
她說,小時候爸爸都會這麼做。
每當她白天又看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物,驚嚇得夜裡也不敢睡熟,久而久之,便造成她長年的入睡困難。
原本,還有父親的懷抱,能讓她安心地閉上眼。父親走了以後,她沒有一夜睡得好。
如果沒發生那些事,現在的她會更幸福吧?
至少,不會平白失去十五年父親的護衛。
是誰欠了她?命運?司法?還是聞風起舞的社會大眾?
沒有人能還她這十五年的公道、十五年的幸福,那麼,就由他來,由他——補償她所失去的,還她一個快樂無憂的人生。
「還是睡不著……」趴在他肩頸的嗓音,悶悶逸出。
輕緩的聲息在耳畔吐納,撩動敏感的神經,拂熱了頸際肌膚。楊伯韓命令自己匡正思想,心無邪念。
「我陪你聊天,聊到你睡著。」
兩人再度窩回床上,側著身,眼對眼,鼻對鼻。
「喂,你為什麼想娶我?」
原來真是這件事擾得她睡不著?
「想照顧你、跟你過一輩子,就娶了。何必想太多?」
聽起來好簡單。「可是我們交往才三個月,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家世、還有哪些親人。」
「我自幼喪母,父親沒再續絃,五年前過世了。到父親那一代是顯字輩,名字依伯仲叔季幼排下來,我們這一代,就從韓趙齊魏楚燕秦接下去,我是長子嫡孫。你那天看到的是我三叔的獨子楊叔魏。」
她不安分的身子在床上東鑽鑽西滾滾,一不小心就滾到他大腿上去了。
「我歷史不太好,請問——這是傳說中的戰國七雄嗎?」好傻眼的創意。
「是。」更早之前,是從夏商周開始的。
「也、也就是以後,來個三國鼎立、五胡亂華都有可能對不對?」
對。「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就不管族譜了,小孩名字給你取。」
「……」這位大哥,我還沒說要嫁你吧?會不會講得太順口了點?
「在取小孩的名字以前,應該還有個很重要的程序吧?」她食指指腹沿著男人的大腿內側,有意無意地畫圈圈。
楊伯韓看著天花板,用力閉了下眼。
「找個時間,我帶你回去見我的親人。」
「你確定是這個程序?」當她瞎了嗎?帳篷都快搭成摩天大樓,只差沒頂到她臉上,還在那裡硬ㄍㄧㄥ。
「樂樂。」楊伯韓像是從齒縫中擠出的聲音,萬般無奈。「你如果還沒準備好,別拿這個跟我鬧,這把火點下去,我不保證熄得掉。」
「做點運動幫助睡眠也不錯……」她模糊的咕噥聲含在嘴裡。天人交戰了半天,還是大膽伸手去測那座摩天樓的高度了。
他整個腦內大爆炸,將僅餘的理智炸了個屍骨無存。
喔,不,還有一點殘骸。
「那天去逛的百貨公司,是我們楊家的家族事業之一,最初是做物流產業起家,現在觸角與規模擴展到哪裡我就不太清楚了,應該還不錯。我這邊是有從父親的遺囑分到一些持股,至於多少,我沒去過問。」堅持把最後的家族背景說明完成,他坐起身正準備撲倒佳人,就見她眼睛睜得大大的,活似吞了顆雞蛋。
原、原來她在路邊閉著眼睛亂挑,也給她瞎蒙個正著、釣到鑲鑽的金龜婿?!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有錢人啊,好稱職在扮演佈景路人甲,低調到一個不行。
「那還等什麼,快!」她迅速翻身,呈大字形在床上躺平。
「這是幹麼?」他好笑地瞥她。
「你們有錢人,不是出手都很大方嗎?睡一晚空白支票隨你填之類的。」
他很確定,她真的連續劇看多了。
「家族事業我不過問,了不起每年領些股利分紅,開股東會時去湊個人頭吃吃點心、蓋蓋章。堂弟們比較有商業頭腦,要出手如此闊綽,可能得是他們才辦得到,我這個靠拳腳吃飯的窮警察,只適合在槍林彈雨中賺血汗錢。」
「喔。」她曲起雙腿,抱膝默默坐起。他的工作聽起來……好危險。
這麼快就把腿合起來了?
「董小樂,你會不會太現實了?」
董允樂白他一眼。已經沒心思跟他喇賽。
楊伯韓傾上前,摟住她吻了吻。「我開玩笑的。」
沒笑點。
男人自得其樂地吻吻吻,一路啃到她脖子上去。
基本上,她對這個男朋友滿意度挺高的,唯一嫌棄的,是他很愛在她身上種草莓,害她老是被同事笑。
嘖,他現在是在吃「肯德雞」嗎?啃得那麼乾淨,一丁點肉末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