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恬大驚,「為什麼?」
她不懂,表達關心不是每個人都有的一種本能嗎?為什麼她要因為這種本能而被開除?發自內心對別人好不行嗎?
「很簡單,我是每個月支付你薪水的大老闆。」他狂妄的說。
「可是我沒有惡意!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那是一種本能。」
「不是每個人都希罕你的側隱之心,至少我是這樣。」
她以為,人本來就是互相的,就像她對待雲秀姐那樣,她關懷她,接收到她關懷的雲秀姐也會善意回報她,這是一種很美好的互動,怎麼到了他眼裡就成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難道,接受別人對你的一點點小關懷,對你來說就那麼困難嗎?」她也不知道哪條神經搭錯線,竟口不擇言的說。
然而沒多久她便後悔了,在看見他更為憤怒的表情後……
齊肇東一把捏住她的下顎,「你叫什麼名字?說!」青筋暴突,凶狠得像是要把人拖去亂葬崗活埋。
「寧、寧可恬。」
「很好,我記住你了,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準備找新工作了。」
被惹怒的齊肇東換好衣服,抓過簇新的西裝外套穿上,旋即臭著一張臉離開了櫃位。
像是狠狠的挨了一巴掌,寧可恬怔怔的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她被他討厭了,被她擺在心裡的柔軟討厭了。
這極有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可以與他碰面的機會,跨越了八百億光年,結果卻是被討厭,她難過得心都要打結了。
大宇百貨今日的營業時間已經結束。
有別於稍早之前人潮絡繹不絕的盛況,此刻的大宇百貨呈現一股人去樓空的寂寥感,偌大的建築只剩幾盞燈靜靜的映照著外頭醒目的招牌。
寧可恬有氣無力的在員工更衣間裡換衣服。
今天是她的生日,幾個比較要好的同事老早就約好生日當天下班後,大伙要一起去Primo Club喝點東西,慶祝她的生日。
慶祝……她想,現在應該可以順便慶祝她即將被開除。
沒錯,她要被「fire」了,因為兩天前,她冒犯了總裁大人。
連著兩天,她進公司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公告欄前,看看有沒有新的人事命令,可兩天過去了,公告欄上乾乾淨淨的,什麼命令也沒看見。
她不是不納悶的。難道是總裁改變心意了?
就在她懷抱著一絲希望的時候,下午書書在七樓的書屋看見楊秘書去買汽車雜誌,知道她得罪總裁大人的書書見機不可失,便拐彎替她向楊秘書打探了一下最新狀況。
從楊秘書口中得知,這幾天總裁大人出差不在,預計明天才回來。
所以,她還沒被開除不是總裁大人大發慈悲,純粹是出差不在,等明天總裁大人回來,她肯定是在劫難逃了。
想到這,真心喜歡樓管工作的她怎麼能不悲從中來?更別說還有心情跟大家去小酌慶生--
「寧可恬,不要這麼窩囊好不好,虧你還是我們這群樓管的精神領袖!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要痛痛快快的去狂歡,最好喝醉了,現場找個比總裁更讚的男人來愛,也好過愛那個隱疾纏身的臭總裁。」汪書書不吐不快。
「我不許你這樣說總裁大人。」他還是她心中的柔軟。
「吼,他都要開除你了,你還一心向著他,虧你平常聰明又機伶,只要說到總裁就犯傻。」汪書書氣呼呼。
「走啦,小恬姐,你想,你若真的離職了,這也許是我們大家最後一次幫你慶生了……」打從進公司就跟在她身邊的佳儀也忍不住說。
沒錯,很可能是最後一次了,以後若想在下班後和大家一起去玩樂,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她應該要好好把握才是。
寧可恬決定打起精神來,和大家一起盡情狂歡,也算是謝謝她們平日對她的照顧。
「小恬,你好了沒?」已經在外頭等待的汪書書喊道。
「喔,來了。」拍拍臉頰,寧可恬關上櫃子走出員工更衣間。
今天晚上,她要收起鬱悶、揮灑歡樂!
從機場返回台北的路上,經歷了一整天的忙碌與冗長會議,正在閉目養神的齊肇東,接到好友唐斯淮打來的電話。
「喂,齊肇東。」低沉的嗓音充滿了磁性。「臭傢伙,趁我還沒把你登報作廢前,出來喝酒吧!動作快點,就差你一個了。」
還沒來得及應允或拒絕,通話就結束了。
嗟,這傢伙……齊肇東望著陷入黑暗的手機搖頭腹誹了幾句,收起手機,微揚薄唇對司機說:「送我到Primo Club。」
「是,總裁。」司機恭敬回答。
約莫半個小時後,車子來到Primo Club大門口,交代司機下班不用待命後,齊肇東轉身走進華麗之扉。
「齊先生,您來了,這邊請。」服務生領著他來到好友們聚集的桌次。
唐斯淮一看到他,馬上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嘖嘖嘖,你是來喝酒不是來相親,都幾點了,還西裝筆挺的。」
齊肇東沒說話,倒是那張雋朗迷人的臉龐一臉痞樣,彷彿是在對他說「人帥沒辦法」,看得唐斯淮很想打人。
「又加班了?」湯禮燁問。
「剛從香港出差回來。」反擊歸反擊,他一入座仍是合群的動手抽掉領帶,隨手往口袋裡塞,並解開襯衫頸脖處的兩枚扣子,以求符合唐斯淮眼中的喝酒打扮。
這幾天為了大宇百貨的內陸新據點,他跑了趟內陸,為了拓展集團的觀光旅館事業,他又跑了一趟香港,原本是明天的班機返台,因為事情進行得比他想像的還要順利,他便更改班機時間,提前於今晚返台。
「剛剛在聊什麼?大老遠就看見阿淮兩隻手揮來揮去的。」
「你。」龔司浚遞來一杯威士忌。
「我?!」齊肇東接手,啜了一口酒,聽見自己成為好友的話題主角,表情很是莞爾。
「還有你的未婚妻。」湯禮燁補充。
佔盡新聞版面的八卦主角,是大家打屁寒暄的最愛,只是大家沒想到,這回主角會是自己的麻吉。
「是前未婚妻。」齊肇東更正。兩天前,他已經透過集團公關部發表聲明稿,正式和趙玲玲解除婚約。「已經沒關係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是沒啥好說的,但是那個趙玲玲話可多了,鬧出那種事情她大小姐一樣高調跑趴作秀,昨天接受媒體訪問的時候,把你酸得……我真想掐死她。」唐斯淮恨得咬牙切齒。
「想掐死人,你不嫌手髒?」他調侃問。
「我是氣不過,你都不知道那消息經過趙玲玲的渲染,現在傳得有多厲害!」
「什麼消息?」齊肇東悠哉的啜著酒。
「就是……」唐斯淮怕說出來傷了兄弟的面子。
「到底是什麼?」欲言又止很不適合他。
「你有隱疾。」湯禮燁直截了當的說,目光不忘挑釁的朝齊肇東的兩腿之間睞去一眼。
他挑了挑眉,瞭然於胸的抹唇淺笑。
那天在辦公室,趙小姐確實這樣撂過狠話--
你把我的面子扔在地上踩,我也不會讓你的自尊心太好過。
原來,這就是她踩他的方式。真沒創意,虧他以為好面子的趙玲玲為了合理化自己的閃電帶球他嫁,會使出什麼令人驚艷的反擊,結果,卻是這麼小家子氣的把戲,真是令他大失所望!
「吼,齊肇東,你怎麼還笑得出來?」事關男人的尊嚴,要是他唐斯淮哪天成了外界口中的隱疾男,他應該會很想哭。
「不然我該哭嗎?我以為這已經是八百年前的老消息了。」
如果他沒記錯,早在他和某任前女朋友分手後,關於他有隱疾的流言就以一種微妙的隱晦方式在這個圈子流傳,少說也四、五年有了,趙小姐怎麼會以為現在炒舊話題會讓他自尊心受創?
真要受創,早該受創了,沒道理等到現在,更別說他都已經麻痺了。
「因為你一直沒澄清,所以就算是八百年前的老消息,經過有心人士的渲染,也是威力十足的。欸,你老實說,你現在到底是不是還健健康康,每天早上醒來一柱擎天?」唐斯淮忍不住關切的問。
「你今天晚上跟我回家睡覺,明天早上醒來不就知道答案了?」
「我?!」他傻眼。
敢情這傢伙隱疾男當不夠,現在還想找人合演斷背山?
「阿淮,你有這閒功夫擔心肇東,還不如替自己多擔點心,我覺得每天睡在不同女人身邊的你,才是隱疾患者的高危險群。」湯禮燁笑說。
「你們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我的女伴從來沒抗議過!」他很臭屁道。
「是嗎?我只能說她們都是些見過世面的女孩,夠體貼。」拍了拍唐斯淮的肩膀,齊肇東笑瞇瞇的放了支冷箭。
「靠,就光會損我!嘴巴這麼厲害怎麼不趕快去澄清?別說兄弟沒提醒你,再繼續讓趙玲玲那女人到處亂說話,當心你一輩子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