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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莫霖

  原來聲音來源不是她的心聲,而是真的有人在說話,梁奕貞朦朧的眼看向一旁的位子。

  是他……魏廷聖……

  他穿著輕便服裝,一派輕鬆狀,可是一雙濃眉卻皺成一團,不敢相信這女人會這樣藉酒澆愁。

  他一個人到處走走、看看,見到這間感覺還不錯的酒吧就進來坐坐,這麼多年來,他常常一個人這樣行動,找到一個可以放鬆心靈的地方,暫時拋卻一切偽裝與束縛。

  湊巧的是,他竟然發現了這個女人——這個一直讓他覺得很熟悉,彷彿見過的女人……

  「把酒還給我。」

  魏廷聖很堅持,眼前這個女人不停流著淚,臉色蒼白、雙唇顫抖,甚至冒著冷汗,絕對不能再喝。

  他出自一種難以言喻的關心與憂慮,知道自己一定要強迫她,就算她不高興也是一樣。

  梁奕貞很生氣,她轉向酒保準備再點一杯。

  可是魏廷聖搶先發言,「兩杯果汁,還有,這位小姐今晚如果再點酒,你不能再給她。」

  梁奕貞的火氣上來了,不敢相信連她躲在這裡自我療傷,都要被他干預,難道她真的逃離不了他嗎?「你不要管我!」

  「如果你不要這樣藉酒澆愁,傷害自己的身體,我可以不管你。」魏廷聖說得名正言順。

  或許是因為酒醉,或許是因為各種層面的原因,粱奕貞渾身是刺的對著他吼,「你憑什麼管我?你是我的誰?這是我的生活、是我的人生,我有決定權,你不要來干涉我!」

  魏廷聖看著她,看著她對自己的激烈反應,心裡更是篤定——他們一定認識彼此,而且連她自己也知道她認識他!

  愈看她愈覺得那種熟悉感很強烈,魏廷聖知道,他一定認識她!只是他想不起來她的名字,甚至也覺得她的長相有點陌生,唯獨那雙眼睛是最讓他有感覺的部分。

  現在,因為那雙眼睛正流著淚,讓他也感到了不捨與痛楚。他好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是經歷了什麼痛楚?是在煩惱什麼?

  然而他更想知道她是誰?她叫什麼名字?他們究竟是否認識?還是,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包括那雙溫柔、害羞的眼睛。「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梁奕貞笑了笑,充滿自嘲與諷刺,「這很重要嗎?」

  他點頭,「很重要,我知道我一定認識你,可是……我想不起你的名字,很抱歉,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

  看著他,聽著他誠懇的語氣,梁奕貞又是一陣哀傷湧上心頭,不停隔著眼鏡擦著淚水,卻彷彿擦不盡一樣。

  為什麼命運會安排她認識他?又為什麼會安排她愛上他?為什麼要讓她這麼苦的愛了七年?又為什麼要讓她發現自己竟然這麼沒用,經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愛著他、眷戀著他?

  老天……

  「這不重要,你只是我任職的公司合作的對象,我叫什麼名字對你不重要。」梁奕貞看著他,一字一句冷冷說著。

  她只能這樣堅強自己的心防,也就是與他畫清界線、保持距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最後手段。

  「不!」魏廷聖很堅持,想得到她的名字,「我必須知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宇?」事實上他已經確定,他絕對認識她,但是除了她那雙眼睛外,他的記憶很模糊。

  突然間,他竟然有了這樣的衝動,想要拿掉她的眼鏡,卸下她綰起的頭髮,想要看看她的真面目。

  梁奕貞搖頭,感覺自己的心再一次的死去。「我說過我叫作Jane,此外的任何

  名字,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皺眉,正想再說,梁奕貞卻突然改變話題,「魏先生,我想這世界上應該沒有這麼巧的事,人海茫茫,你怎麼會這麼有自信,以為自己每一個女人都認識?」

  他知道,她是在諷刺他,可是他不以為忤,仍然堅持著要得到答案;可是梁奕貞也很堅持,不再與他多談。

  事實上,現在的她也稍微清醒了,揉了揉臉頰,努力驅散那種失控的情緒,她必須恢復,不能再這樣下去。

  畢竟魏廷聖是公司合作的對象,她不能讓自己的私人情緒干擾兩邊合作的誠意與善意。「魏先生,魏總經理,我並不想對你發脾氣,畢竟你是公司的貴客,可是我有我自己的私人空間,我有我自己的私事,這個部分我並不想讓任何人參與,請你尊重我。」

  魏廷聖沉默了許久,對於她這麼快就恢復了冷靜感到訝異,良久,他才開口說:「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那我再說一次,你可以叫我Jane,所有人都是這樣叫我的,除此之外,其他的名字一點都不重要。」

  幾句話讓魏廷聖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她,用一種審視、猜測、疑惑與不解的眼神看著她。

  梁奕貞站起身,穩了穩身子,就在她微微彎腰拿起一旁的手提包時,魏廷聖也站起身,正巧看見她的耳後!

  他一愣,看見她的耳後有一顆痣——這突然讓他心底捲起了排山倒海的記憶,他的大腦不停的翻滾,不停撞擊出許多深層的回憶。

  「魏先生,我先走了。」

  魏廷聖突然伸手拉住她,他不能讓她這樣走,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我送你回去,你喝了酒,不要開車,你住哪?」

  梁奕貞在一瞬間心又漏跳了好幾拍,可或許是心死過後,就不再抱著希望,她輕輕的揮開他,拒絕他的好意。「我沒有開車,我搭計程車,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自己走這段路了,不強求任何人陪,她心甘情願、毫不後侮。

  ☆☆☆☆☆☆☆☆☆☆  ☆☆☆☆☆☆☆☆☆☆

  醫院婦產科內,待產的孕婦來來往往,有來做產檢的、有來待產的,但每個人的特色都是身邊有著一個面帶興奮神情的男人陪伴,縱使沒有,至少也有家人或朋友陪,絕不像她,是獨自一人,一個人來赴這與孩子見面的約會。

  她喘著氣,捧著大肚子,在樓梯間來回走動。走到雙腳都發抖了,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眼眶濕潤泛紅,還是不停的走。

  懷胎已經足月,她提前一個人住進了醫院。她沒有人陪,沒有丈夫或男友陪,孩子沒有爸爸陪,她甚至也沒有家人陪,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完成一切手續,所以她選擇提早入院。

  醫生說她的生產時間還沒到,雖然子宮已經開始收縮,陣陣痛楚斷斷續續傳來,間隔時間愈縮愈短,痛楚愈來愈強烈,每一次都教她屏息,每一次都教她冷汗直冒。

  護士經過,看了看她,憂心的問著,  「你怎麼不聯絡你的家人來陪你呢?離生產時間還很久喔!找個人陪你,比較有人可以幫你分擔生產前的情緒壓力啊!」

  護士語出關心,可是她有口難言,只能搖搖頭,任由額頭上的汗水滑落。接著她繼續走、繼續走,來回的走。

  多走動可以幫助生產順利,也可以比較快迎接小寶寶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她要利用機會多走動……

  而且她不能坐下來,一坐下來,她就會看到四周那一幕幕一家人團聚的開心、幸福模樣,她會羨慕死,她會忍不住流下淚水,這樣孩子也會變成愛哭鬼,不可以、不可以……

  所以她要一直走、一直走……

  一個人拎著包包下了計程車,來到保母家,粱奕貞打了個嗝,時間十點整,有點晚了,她知道現在按電鈴會打擾到保母,可是現在的她覺得好孤單,她想要見到小翰。

  電鈴按下去,保母趕來開門,一見到粱奕貞那紅著臉頰、眼眶浮腫的模樣,嚇了一跳,不停詢問:「Jane,你沒事吧?老天!怎麼喝成這樣?」

  「對不起,抱歉,麻煩你了,我想帶小翰回家。」

  保母很擔心,既擔心梁奕貞的狀況,也懷疑這個母親在這樣的精神狀況下,有辦法帶著小翰回家,並且照顧小翰嗎?「Jane—我想……今晚你就住下來,別帶小翰回去了,我很擔心你,還有小翰的狀況。」

  梁奕貞看著熱心的保母,心裡一陣酸楚,她點點頭,淚水又湧滿眼眶,嘴裡發出破碎的聲音,「謝謝……謝謝……」

  於是她決定今晚就住在保母家,跟小翰睡在同一間房間。她梳洗完畢,洗去一身的酒味,穿著保母提供的寬大睡衣,來到小翰睡覺的房間。

  小翰早已入眠,睡得很沉;粱奕貞坐在床沿看著小翰,她突然覺得小翰長得好像他的親生父親,好像……愈大愈像……

  這樣也好,剛剛她不敢,賭著一口氣也不願直視魏廷聖,現在她可以好好看個夠了。

  梁奕貞放肆的撫摸著小翰稚嫩但顯得俊秀的臉孔,心裡一時放鬆許多,也撫平了她心底許多的傷痛。

  這個孩子是她與魏廷聖的孩子,雖然他一直不知道,甚至他也不知那個夜晚究竟是誰與他陷入愛慾狂潮,可是她永遠記得,並因此付出龐大的代價,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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