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門縫隱約透出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輕輕敲門。
「進來。」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出現,隸茗傑低聲回應。
推開門,踏進書房,蔣衛直視著坐在書桌後的男人,「隸伯父。」
放下手上的公文,隸茗傑靠向椅背,面無表情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蔣衛,開門見山的說:「你要走了。」不是疑問句,他的口氣十分肯定。「你的母親來接你了。」
以隸茗傑的能力,蔣衛一點也不懷疑他會以最快的速度瞭解所有關於他身份的問題,而這其中包含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很好,你母親來接你,代表她並不是遺棄你。」只是事與願違,人總是有逼不得已的時候。
蔣衛面色沉重,僵硬的點點頭。其實他一點也不想走,如果不是為了某個願望,他巴不得母親不要出現,寧可這麼孤獨,在只有芯舞陪伴的日子中度過。
「你想和我談什麼?你總不可能只是為了和我說聲再見,選擇在半夜的時刻來找我。」
「隸伯父。」
隸茗傑好整以暇的等著他說下去。
蔣衛神情堅定的看著這個阻礙他幸福夢想的最大敵人,緩緩的開口,「我想和你下一盤棋。」
挑起眉頭,嘴角微彎,隸茗傑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對他要求。
和他下棋?呵……可真有膽。
「只有一盤,一局定輸贏。」他的意思很清楚。
贏了,他無話可說;輸了……自個兒知道該如何做。
蔣衛毫不猶豫的點頭。
男人與男人的對峙,志在必得是兩人心中同樣的決心和想法。這場對弈,他們都沒有輸的本錢,因為輸了,將會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第5章(2)
高中畢業了。
隸芯舞回母校拿取保送資料,一回到家裡,立刻大聲嚷嚷,「好熱喔!大太陽的還要出門,真是熱死了。」
將手上的文件丟到桌上,快速衝進廚房,她從冰箱裡拿出冰水,大口猛喝。
「呼……終於好一點了。」一口氣喝光一大瓶冰水,她終於有一些些重新活過來的舒適感。
回到客廳,拿起文件,她大步上樓。
「蔣衛,我把東西拿回來了。你也真懶,明明和我一樣獲得保送,偏偏不自己去拿,害我還要幫你拿,你都不知道老師們看我的眼神有多曖昧。」
嘖!沒想到他和她這對公認的校園情侶如此出名,連老師都承認他們的關係。
剛才她的班導還曖昧的跟她說恭喜,問她何時要結婚……屁啦!誰要在十八歲的時候就結婚?還有,誰……誰要嫁給蔣衛?想太多了。
哼,喜歡是一回事、面對現實又是一回事,誰說她願意正視喜歡他這件事,就得嫁給他?
事實上,她和他的關係真的稱得上是情侶嗎?
當初要不是他惡劣的這她當他的小跟班,她和他的關係會被大家傳成這樣嗎?
以目前兩人之間的情況,真要做出結論,也只能說是曖昧時期。
「蔣衛,你該不會睡死了吧?你很機車耶!太陽又大又熱,我辛辛苦苦的幫你把東西拿回來,你還不趕緊出來迎接,竟然躲在房裡舒舒服服的睡大頭覺?我揍你喔!」
是的,曖昧,她和他住在一塊,她和他天天相見,她幾乎把他的存在當成習慣。蔣衛,這個名字在她的人生中,早已有了無法捨去的重要性。
「喂!」不客氣的用力敲著房門,她大聲的嚷著。
過了好一會兒,房裡沒有任何回應。
隸芯舞逕自打開門,完全不管房裡正在睡覺的男人到底是什麼樣的睡姿,又或者是否衣衫整齊。
「真是好樣的,你居然真的睡死了,蔣衛……啊,人呢?」
她發現裡頭空無一人,不禁微微愣住。
「出門了嗎?沒聽他說要出去……是去哪裡了?」疑惑的喃喃自語,她轉身,準備關上門。
倏地,不知道發現什麼,她瞪大眼,轉過頭,再次敞開房門。
「蔣衛?」
看著沉寂無聲的房間,床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齊齊的,書桌上空無一物,莫名的恐慌瞬間自她的心底蔓延開來,眉頭微皺。
她衝到衣櫃前,打開衣櫃門,裡頭沒有任何衣物,屬於蔣衛的私人衣物全都不見了,就連那時陪他離開他家,帶出來的皮箱也不見了。
「蔣衛!」手上的文件掉落地毯上,隸芯舞震驚得瞪大眼,腦袋一片空白。
走了……他走了……
「蔣衛……」為什麼?他根本沒有和她說要走的事。
昨天晚上她和他還嘻笑的談天說地,他答應她,有一天會騎車陪她瘋狂的從北玩到南,他還說過……如果有一天他買了車子,會載著她環島旅行。
「阿……阿母……蔣衛不見了。」她邊大聲呼喚邊衝出房間,朝樓下移動。
他走了嗎?為什麼?去哪裡了?回家了嗎?為什麼什麼都沒有說?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悄悄的走?為什麼……
急促的門鈴聲持續響起。
屋內的蔣衛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情況,緩緩的來到門口,打開大門,毫不意外的看見神色慌張的隸芯舞。
「蔣衛,你為什麼離開?我阿母說這是早已決定的事,為什麼我都不知道?你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
從隸家到蔣衛的住所,將近二十五分鐘的路程,她只花了十三分鐘就到達。
「進來坐。」他側身,讓她進入屋裡,神情平淡,讓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隸芯舞用力呼出一口氣,劇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和緩,但是埋藏在心底那隱隱約約的不確定仍然持續的作祟、發酵,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我剛好買了幾瓶飲料,你想喝哪一種?」他的態度十分平靜,與她的慌亂差別甚大。
搖搖頭,她急著想要得到答案,在沙發旁站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她眼中的堅持和不滿,蔣衛瞧見了,無奈的歎口氣。
原本他打算等她冷靜一點後,再與她聯絡,並向她解釋,但是瞧她現在的模樣,顯然對他突如其來的離去很不諒解……是了,雖然她的表情很不高興,但是他不能否認,他的心情反而因此有些愉快。
這是不是能代表其實她有些在乎他?
這是不是能解釋成其實她對他也有感覺?
這是不是能認定其實她也捨不得他離去?
他能自滿嗎?能高興嗎?能……得意一點嗎?
第6章(1)
拿了瓶果汁給隸芯舞,蔣衛拉著她一塊坐在沙發上。
「先前的風波已經平息了,我也該離開,這是必然的事。」他的口吻十分和緩。
「沒有人趕你走,就算你一直住下去,我們家的人都會很歡迎你。」她想也不想的反駁。
「這是自私的說法,芯舞,我是個外人,說實在的,就算和你有些關係,不過身份的不同確實存在,更何況……要一個男人沒理由的住在女人的家中,本來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姑且不談風波發生之際,他無法解決問題而得到她家的幫助,光是這一點,他已經很感激了,怎麼可以在事情過後繼續待下去?
而且……為未來作出決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我……我知道,可是你怎麼沒有告訴我就離開?我家人全都知道你要離開的事,唯獨我……這算什麼?」她和他的關係應該是比任何人都要親密,她和他最有關係,怎麼可以大家都清楚的知道他的打算,反倒她被蒙在鼓裡?
「芯舞,不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會有現在這種激動情緒。」
「所以就可以不和我說?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還不是一樣跑來質問你?就算現在沒有跑來質問你,等開學了,我們還是讀同一間學校,不是嗎?我們約好要一塊保送進K大,要再一起學習,繼續成為校園中的風雲人物,繼續成為眾人閒聊談論的話題對象,到時候……到時候我還是會質問你,還是會對你現在的行為不滿,早點知道不是比較好嗎?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難道他想看她更生氣?
是的,也許蔣衛說要離開她家是天經地義的事,隸芯舞確實沒有什麼資格感到不滿,也不該阻止他的去留,但是……但是她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有那麼一點不同,她和他相處了整整五年,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有些事情是會改變的,有些感覺也會改變,不是嗎?
他怎麼可以走得這麼瀟灑?
蔣衛緩緩的閉上眼,當他再次睜開眸子時,藍色的雙眼透露出充滿歉意的決心。
為了他和她的未來,他必須現在做取捨,必須成為眾人之中的佼佼者,必須爬得比她還要高,成為一個足以匹配她的男人。
「芯舞……我並不打算和你一塊讀大學,事實上……我明天就要走了。」
腦中一片空白,隸芯舞一臉錯愕,有些恐懼的反問:「不打算跟我一起讀大學?走?走去哪裡?」
「我的家人來找我了,我打算去英國。」蔣衛故作輕鬆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