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芯舞緊咬著唇,似乎正努力的忍著什麼,呼吸急促,眸色愈來愈深沉。
「芯舞,如果那時候我沒有走,一定會被批評得很難聽,不只是我,就連你和你的家人,都會因為我的身份而被恥笑。」他是為了她才走,她以為他為什麼可以捨下她?難道他的這點心思,她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
「所以呢?」她森冷的出聲,態度仍然僵硬,同時充滿令人無法理解的焰怒火花。
「所以呢?所以為了可以成為眾人認可的男人,為了成為足以匹配你的男人,我必須和我的母親一塊走。」
「你說……為了我的身份,所以當年你才和你的母親一塊離開?不是因為你想和你的母親一塊生活,不是因為你希望體驗親人的親密關係,不是因為……待在這裡才是你的幸福?」她說得好輕、好柔。
看著她,蔣衛緩緩的點頭。
「因為和你的母親一塊走,所以你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可以『匹配』我了?你覺得大家都認可你了?」
「我想……現在應該可以了。」他忍不住揚起安心的微笑,畢竟最令他隱憂的大石,終於放下了。
他現在有能力、有身份,也有小小的地位,假以時日,他會讓自己站在舞台的頂端,而且現在她又出現在他的身邊,全部的煩惱終於解決了。
「嗯……可以了,是嗎?真是恭喜你。」看著他似乎鬆了一口氣,隸芯舞冷淡以對。
「芯舞?」
「蔣衛,你說的這些話,你以為我從來都不瞭解嗎?我的頭上頂著我父親的光環,你覺得我沒有自知之明嗎?在外面,眾人不當我是隸芯舞,而是隸茗傑的女兒,茗恩財團總裁的女兒,你以為我看不清楚大家是如何看待我的嗎?那麼……我想請問你,我在乎大家的閒言閒語嗎?我在乎別人如何看我嗎?我在乎大家對我的注目嗎?我有為了我阿爸的名聲,壓抑自已,刻意偽裝,沒有在做我自己嗎?我的人生,對你來說,只是隸茗傑的女兒?隸茗傑的聲勢?隸茗傑高高在上的地位?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你看我,是看我隸芯舞這個人,還是隸茗傑父親所帶來,壓在我頭上的身份、地位和權勢的壓力?」
「嗯?」
「你是想和我在一塊,還是想和我阿爸在一塊?」她到底為了什麼放手?
「我……」
「你到底是想得到我的認同,得到我阿爸的認同,還是……想要得到社會大眾的認同?」她到底是為了什麼選擇壓抑思念,選擇孤獨寂寞,選擇不做個自私的女人,努力的成全他?
「呃……芯舞……」
「你為了我阿爸的身份,為了眾人注目的眼光,而放棄我?」害得她難過傷心?隸芯舞冷漠的瞪著他。
「我……」
「你現在認為有資格和我在一塊,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可以得到大家的認同,可以得到我阿爸的認同……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這個當事人,對於一個完全不會替我想,不願意陪我,寧可選擇離開的男人,是否仍然認同他?」她瞇起的眸子彷彿結了層霜,完全沒有情緒,讓人看了顫寒。
「芯……芯舞……」
「既然你這麼在意大家的目光,在意別人的想法,那麼去成為眾人眼中的佼佼者,去當我阿爸最滿意、最認同的部屬好了,你幹嘛把這些自以為是的行為扯到我的頭上?」她以為一切都是為了他好,結果呢?她這麼做根本是多餘的,她應該自私才對,當初她就不應該這麼替他著想。
「我……我不是……」一時之間,蔣衛語塞,腦中一片空白。
「蔣衛。」
「嗯?」
「你已經沒有資格和我在一塊,就算你現在擁有狗屁的身份、狗屁的地位和狗屁的能力,對我來說,你只是個超級大混蛋。」
第10章(1)
她的問題,震撼了他。
關上水龍頭,將口中的水吐出來,抹去臉上的水珠,蔣衛的雙手抵著牆面,睜開藍眸,氤氳的水氣瀰漫,伸手幾乎不見五指,不斷的會想著方才兩人的對話。
芯舞說完話後,趁著他一時反應不過來,毫不留情的推開他,氣沖沖的逃離,把他一個人留在房裡。
他原本急著追上她,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他氣瘋了,離開時,忘了帶走皮包,而她的護照和錢全留在皮包裡,於是他一點也不憂心,也不再擔心她不會再回來。
沒有那些東西,她怎麼樣也無法離開。
也就是說,她會再回來。
所以他只要繼續待在這裡等待,她自然會再出現,還有,他能趁這段時間好好的想一想她的問題。
他到底是為了誰才這麼努力?
答案是無庸置疑的。
可是就在方纔,當她這麼質問他時;他卻不確定,又說不出是為了她。
她說,到底他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目光,眾人的想法對他真有這麼重要嗎?
答案一樣是無庸置疑的。
因為他才是那個要面臨眾人質疑目光的人,沒有人會覺得當年的她配不上他,大家只會認定是他配不上她。
所以她的問題不是很可笑嗎?因為她不是那個承受者,因為她不需要遭到眾人的批判,當然無所謂。
這就是千金小姐的想法,身處在無憂無慮世界的幸福孩子,不是嗎?
他不會因為她這點以自我為中心的想法而對她生氣、不滿,畢竟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她的家人,太快樂,太無憂無慮,她真的被保護得很好,不是嗎?
如果今天角色對調,說不定他也是這種想法,這種真愛無敵的單純觀念。
無所謂,其實現在想這些都是多餘的了,他的身份已經變了,他不再是眾人口中的私生子,他的母親已經替他找了一個家,一個有權勢的家庭。
或許他這麼想真的很自私,但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母親可以讓他擁有足以匹配芯舞的身份,也許當初他只會渴望能夠感受到母愛,猶豫著是否該跟著走,而不是痛下決心,毫不猶豫的跟著母親離開。
拿起放在欄杆土的浴袍,蔣衛套在身上,又拿起浴巾,打開浴室的玻璃門,邊走出浴室邊擦拭濕漉漉的頭髮。
現在他只要繼續坐在這裡,等她回來,再和她好好的談一談就夠了。
從她剛才的語氣和說法來看,她一定不知道他現在的身份有多麼不同,而她方纔的行為和眼神讓他明瞭,這幾年他寄給她的信,她一定也都沒有拆,否則她不會不瞭解他的母親曾經是皇室的公主,而他則是公主的唯一兒子,同時也是拉爾斯集團總裁唯一的繼承人。
拉爾斯是他母親的丈夫,他們結婚了數十年,始終膝下無子,所以拉爾斯已將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同時也十分看好他的能力。
當然,以他的野心,絕對不會讓大家失望,他一定要成功,雖然現在才從基本的職員階段起步。
他相信,最慢兩個小時內,芯舞就會回來,他也相信,等她回來後,他和她之間的關係一定能改變,只要好好的談一談,時間、分離、距離,一點也不算什麼,當然不算……
望著前方的客廳,蔣衛突然瞪大眼,腦袋亂哄哄的,整個人僵在原地,手上的浴巾緩緩的落在地上。
蔣衛……我在乎大家的閒言閒語嗎?我在乎別人如何看我嗎?我在乎大家對我的注目嗎?我有為了我阿爸的名聲,壓抑自己,刻意偽裝,沒有在做我自己嗎?
你到底是想得到我的認同,得到我阿爸的認同,還是……想要得到社會大眾的認同?
老天,瞪著前方,這一刻,他發現自己錯得好離譜。
他剛才和她說什麼?他剛才說得義正詞嚴,什麼她被保護得很好,什麼她根本不需要煩惱別人如何看待她的問題,什麼……因為她是不需要承受別人指指點點的那一方……狗屁,他真的是一個狗屁大混蛋。
是的,他確實是,而且……原來在兩人未成年時,她早就看清楚所有的一切,她比他還要會想,她比他更懂得如何面對一切,她比他……更堅強。
老天!他……他有了融合他的模樣與她的模樣的孩子?一個……兒子?而且看起來好大,他幾歲了?他……他是當年分離時,兩人初嘗禁果,所留下的孩子……
「你長得和我好像。」坐在沙發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小男孩,抬起頭,以著不確定的態度,好奇又冷靜的說出事實。
僵硬的點頭,蔣衛發現聲音卡在喉嚨,怎麼也發不出來。
「你……為什麼在我媽媽的房裡?我走錯了嗎?」小男孩很鎮定的問。
蔣衛僵硬的搖頭,努力擠出聲音。「你……沒有走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我剛才……不,我是說,我昨天並沒有看到你。」
「我是保鏢帶我來的,剛才才到,媽媽說要先過來處理住的地方,等一切都穩定之後,再接我過來,可是我想念媽媽,所以外公就讓人帶我過來媽媽住的飯店。請問,你有看到我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