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將相框放回原位,將傅遠修的東西一一放回它們原本的位置,又將傅遠修身前穿的衣服仔細包好,放置在紙箱內不讓味道散出。
再將房間略微整理一下,這裡是她和傅遠修共處好幾年的地方,有太多回憶在這裡,雖然如今待在這裡會痛、會寂寞,她還是要好好守著這一切。
傅遠耀一進門,看到的就是一身整潔但卻沒有活力的阮婷,她看著哥哥的遺物發愣著,她留戀不捨的神情刺痛他的眼,她努力想維持哥哥還在世的假象,他明白,所以他必須有所打算……
「阮阮,好了就出來吃早餐吧!」他出聲喚醒沉思的人兒。
阮婷回過神抬起頭,緩緩地說:「小叔,謝謝你請朋友來幫忙,要不是你們,我昨天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一聲「小叔」,讓男人僵直了身軀。
她要用這個方式跟自己畫清界線嗎?不可能!他不准!
傅遠耀忍下將要湧出的怒氣,盡量以平緩的語氣說:「你不需要這麼客氣,阮阮。」
他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裝作沒聽到她那句「小叔」。
顯然阮婷沒有接受機會,再次強調。「小叔,我知道自從我和遠修結婚後,我們就沒有見過面,這麼久的時間,要你叫我大嫂可能有些不習慣,不過我還是希望小叔能這麼叫我……不是要佔你便宜,只是要認清我們的身份,免得遭人誤解就不好了。」
「說夠了嗎?你怕這段時間被人說話,那我就配合你的意思,可以嗎?大嫂。」傅遠耀的音階雖然拉高,但仍是選擇退讓一步。
她想說不只這段時間,而是以後都要……不過傅遠耀的眼神是她從沒看過的厲色,她嚇住了,不敢再多做要求。
「現在,可以出來吃飯了嗎?嫻嫻在喊你了,大嫂。」沒關係,他現在可以暫時放過她,不過……只是暫時的。
接下來的氣氛一直籠罩在低氣壓之下,阮婷和女兒在廚房用餐,四個男人在客廳裡討論昨晚阮婷和傅遠耀說的失明疑點。
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討論著阮婷所認為的觀點,經過反覆的爭辯與妥協,最後在阮婷的堅持和公婆的支持下,男人們無奈地對外宣佈撤銷告訴。
他們對外說明一切站在人道立場考量,由於車禍前的逼車情事並非明顯故意,又因得知公車司機的家庭並不富裕,上有久病的父母親,下有稚嫩的孩子要撫養,而全家只靠司機微薄的一份薪水,生活已經苦不堪言,所以不打算讓這樣的家庭增加更多的負擔。
他們甚至利用媒體傳播的效率,讓世人對公車司機的家人產生同情,進而還有小筆捐款透過管道送至司機家庭。
一夕之間,阮婷選擇的原諒,成了紛亂社會裡的救贖者,她引起大眾對事件的憐憫心,她的胸襟、氣度使人們千里讚頌,她讓所有媒體爭相搶著要她的獨家專訪,探究她這段時間的心路歷程,還有匿名人士捐肋大筆款項給她,說是要給她的孩子作為未來的教育基金。
而這一切的幕後推手,就是阮婷的小叔……傅遠耀。
他一手打造這雙贏的漂亮局面,不需要上法庭戰場,就為自己在台灣法律界掀起一陣話題,加上大學時代的亮眼表現和國外傑出的職涯經歷,立刻成了全台灣最搶手的黃金律師。
為什麼是黃金?因為他也是最搶手的黃金單身漢。
第5章(1)
連續一個月的忙碌,終於將事情處理得告一個段落。
阮婷母女和阮媽媽三個人待在房裡,談論著往後的日子。
阮媽媽最後決定要阮婷一起回東部娘家,畢竟剛歷經喪夫之痛,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而父母是最溫暖的選擇。
但是台北這間公寓是她最割捨不下的羈絆,這裡有太多回憶讓她牽掛,她捨不得……
「傻瓜,遠修走了,他的房子自然是你的,誰也拿不走,你既然想留著,我和你爸怎麼樣都會幫你付清房貸,讓你沒有壓力地住下去,其他的就別擔心了,先和媽媽回去休息一陣子再說!」阮媽媽本性精明能幹,對於這個溫順柔弱的女兒,向來命令多於教育。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再讓我想想,好嗎?」她在乎的不是物質上的外物,而是單純捨不下的心理。
阮媽媽也只是心疼女兒,這麼年輕就成了寡婦,身邊還帶著年幼的孩子,而且再怎麼樣也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她情願讓人說三道四,也要帶女兒先回老家去。
「婷婷,這還有什麼好想的,難道你要自己一個人待在台北帶孩子?」她還沒有想到更好的理由讓媽媽放心讓她待在台北,或許只能先回娘家再做打算了。「我……」
「好了,別說了,就先暫時跟媽回去,讓我好好給你補補身子,再考慮台北的事,好嗎?看你這幾天都瘦成什麼樣子了,真是……」房間內的人,都沒有發現這時房外有人。
傅媽媽在發現親家母和媳婦躲進房間內講悄悄話時,全身也豎起警戒的寒毛,不得已只好在門口偷聽裡面的動靜,果然還讓她聽出個什麼鬼來!
親家母居然想拐走她的寶貝媳婦?
傅遠耀正從外頭回來,就看見自己老媽在阮婷房門口,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媽,你在幹嘛?」
傅媽媽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兒子嚇了一大跳,她緊張兮兮地將兒子拉離現場,再將自己聽到的一字不漏說給兒子聽,順便加油添醋一番。
「阿耀,媽不想婷婷離開我們,這樣嫻嫻也會跟著離我們越來越遠,這可不行!嫻嫻可是你哥唯一的孩子,也是傅家的命根子,媽捨不得……」她抓著小兒子的袖子,再三強調自己的意見。
不是她不願意阮婷回娘家靜養一段時間,而是害怕自己的孫女會因為距離而變得越來越生疏,畢竟現在中間少了傅遠修這層聯繫,她會多想也是無可厚非啊!
傅遠耀若有所思,他面色一沉,神情嚴肅起來。
「媽,你放心吧!她是我們家的媳婦就一直會是!我是不會讓她離開的……」他可以給她時間調適喪夫之痛,但可不會同意她離開自己掌握的範圍。
若……傅媽媽將小兒子的話再多想幾遍,不難聽出他話中帶話的意思,但是她沒有,,她認為小兒子在給她掛保證,因此開心自己的媳婦孫女都不會離開身邊。
傅遠耀轉身回到自己以前睡的房間,他撥了通電話。「林助理,幫我訂一張回東部的單程機票。」
他聽著對方重複確定一次。「對!只要一位,單程。」
餐桌上,阮婷母女和傅家母子、阮媽媽五個人聚在一起吃晚餐,因為兩家的男主人在前些日子都分別先回各自老家打理農務,所以此刻坐在主位上用餐的男人,理所當然的是傅遠耀。
他挺著胸又一派輕鬆自在地招呼親家母坐下用餐,儼然把自己當作是這個家的男主人在招呼客人一樣。
他讓阮婷母女坐在靠近他身邊的位置,雖然中間隔著傅品嫻,但是這樣的畫面讓他們更像是一家人一樣自然親暱。
阮媽媽看著有些不自在,但又沒有立場說什麼,畢竟這是親家的地盤,她這個外人實在沒啥好說的。
「親家母,嘗嘗我大嫂做的糖醋裡肌,這道菜我從以前就很愛吃,現在大嫂的廚藝更進步,更好吃了。」
他不在意他的言行舉止有多曖昧,會挑起兩位媽媽的敏感神經,因為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倒是阮婷沒有想太多,她對傅遠耀禮貌地笑了笑,接受他的讚美。
阮媽媽尷尬地回應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繼續安靜地用餐。
這時餐桌上只有傅品嫻隨心所欲的笑鬧聲,其他大人都秉持著「食不言」的好習慣。
傅遠耀突然停下夾菜的筷子,他突然想到有什麼話要說。「對了,大嫂,有件事要跟你討論一下。」
阮婷也停下動作。「嗯,小叔你說。」
他的神態自若,眼神卻十分認真。「你也知道展維的律師事務所才成立沒多久,而他邀我一起加入,我也答應了……」
她點頭卻疑惑。「嗯?那在紐約的工作……」怎麼辦?
傅耀顯得不太在意地說:「那邊的工作我辭掉了,畢竟哥哥走了,這裡需要我……所以我也不能再任性了。」
話說得漂亮,但話裡的意思有誰真的懂?
傅媽媽聞言贊成如猛點頭。「是啊!阿耀做得很好,我跟他爸現在最需要他留在台灣,最好那裡都別去!」
阮婷想了一下,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她微笑點頭。「這樣也很好,那我們要討論什麼?」
傅遠修露出為難的神色,試探地說:「是這樣的,我在台灣還沒有什麼社會人脈,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當我的特別助理,我想……你是最好的人選,不知道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