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了!」秀娥摀住耳朵不敢聽。
秀娟抓著母親的手臂。「娘,晚上我一個人不敢睡……」
「不要聽她胡說!」江氏斥道。
程瑜眼看目的達到,接下來的事就跟自己無關了。「總而言之,話已經傳到,該怎麼辦就看二嬸了。」
說完,她便轉身回竹院去了。
容子舟還是堅持不肯迎娶婢女的牌位,傳出去可是會笑掉人家的大牙。「誰也看不見女鬼,就她一個人看得見,說不定是她編出來的!」
「可是……」江氏有些猶豫。
章氏將婆母拉到一旁,用兩個人才聽得見的音量說道:「不如請個道士到府裡來,看能不能把它趕走?」
聽大媳婦這麼說,她有些心動。「這也是個辦法……」
於是,江氏趕緊前去稟明老太君,老太君聽了同樣半信半疑,更別說讓一個死掉的婢女牌位進入祠堂,實在大大的不妥,於是同意她的做法,趕緊要管事去請個道士來把女鬼除掉。
程瑜才走進昨晚暫住的廂房,就見容子驥坐在裡頭等她。
「娘子回來了?」他一面端詳程瑜的臉色,一面親自倒茶,有意討好。「今天奶奶又怎麼刁難你了?」
她很自然地伸出手,不過及時收回去,並沒有接下茶杯。
見狀,容子驥只能苦笑,把茶杯擱在桌上。
「相公以為我很快就會原諒你,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是不是?」程瑜不免自嘲。「我這個人也許單純好騙,不夠聰明,但還是會受傷、會難過……」
容子驥一臉愧疚。「我明白。」
「不!你一點都不明白!」程瑜眼眶紅了紅。「如果相公明白,就不會這樣傷害我了,根本不在乎我會有什麼感受……」
「不是這樣的!」他本能地反駁。「我當然在乎你的感受,否則也不會決定對你坦承一切,不管娘子要過多久才肯原諒我,我都沒有怨言。」
她看著眼前男人真誠的態度,卻是不發一語。
「為何這麼看著我?」容子驥有些不安,因為她從來不曾用這種陌生和不信任的眼神迎視自己。
程瑜想笑,但更想哭。「因為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相公現在臉上的表情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虛假……我看不出來。」最後一句話充滿哽咽。
聞言,他宛如挨了一拳,神情既錯愕又痛楚。
「我這是咎由自取……」原來不被信賴的滋味是這麼不好受。
這是報應。
他太輕忽人心的脆弱,以為可以輕易掌握,任意玩弄,結果最後遭到反噬。
容子驥終於低頭了。「是我不對……是我錯了……」
是他親手毀了她對自己的信任。
「我也希望能夠再相信相公說的每句話,不想有半點懷疑,可是……怎麼做才能辦到?」程瑜不禁害怕再也無法找回對人的信任感。「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見不愛哭的她淚如雨下,容子驥更想揍自己幾拳。
他用力抱住她。「不是你的錯,錯全在我……是我……」
程瑜聽他這麼說,哭得更傷心了。
「是我錯了……」他終於明白自己傷她有多深。
她這才徹頭徹尾地大哭一場。
直到哭聲漸歇,程瑜的情緒也漸漸平復,才輕輕掙開他的懷抱,抽抽噎噎地說道:「就算相公是真心認錯,我也不要就這麼原諒你……」
「我會一直等,等到你說願意原諒我為止。」這是他要付的代價。
既然他都這麼說,程瑜自然也不客氣,一定要給他一個教訓才行。
「還有……我也不打算再忍氣吞聲,任人欺負下去,所以我方纔已經告訴二嬸他們,二堂嫂被一隻女鬼纏住,這會兒府裡的人恐怕都知道我可以看到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了。」就算畏懼也總比被人瞧不起得好。
容子驥並不反對。「娘子早該這麼做了。」
「什麼意思?」她納悶地問。
「之前我不知暗示過娘子多少次,要你不必忍氣吞聲,因為那未必是個好方法,我也不介意讓大家知道你看得到鬼,與其拚命忍耐,只希望他們能夠喜歡你,還能敞開心胸接納你,還不如換一種方式,說不定效果會更好,無非就是要你這麼做,娘子總算是想通了。」他可是等著自家娘子拿出本事來顛覆這個家,讓所有的人不敢小覷,再漸漸得到應有的尊重。
她有些氣不過。「我聽不懂那些暗示,相公應該把話說清楚。」
「那麼是我高估娘子的智慧,以為娘子很快就會想通。」容子驥毒舌地回道。
「你……你……」程瑜想要罵回去,又不知從何罵起。
容子驥輕歎一聲。「娘子若不喜歡為夫這樣說話,我可以裝回以前的模樣……」
「不必!」程瑜斷然拒絕。「我才不要虛假的東西!」
「從今以後,咱們夫妻之間沒有虛假。」他急切地保證。「我可以騙天下人,唯獨在娘子面前,會表現出最真實的一面,就算不喜歡,也會努力讓你喜歡,再相信為夫一次。」
她很猶豫。「我沒辦法馬上回答你……」
「好,我不逼你立刻作出決定,我會等!」容子驥懇切地回道。
程瑜頷了下首,她必須重新找到那分信任的能力,兩人才能繼續走下去。
隔天,老太君派了婢女來告訴她,今早不用去請安了,程瑜反倒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想不到中午還沒到,梅院果真就出事了。
「……你說二太太請道士來除鬼?」她又問了丫鬟一次,心想真是白費自己的苦心,居然還是不信邪。
秋香猛點著頭。「奴婢剛剛過去拿些東西,聽其他人說梅院這會兒鬧翻了天,請來的道士拿著法器才走進二奶奶的房裡,還沒開始作法,就被丟出門外,還吐了不少血,直喊這只女鬼太凶,銀子也沒拿就跑了。」
「然後呢?」程瑜心想這下真要鬧出人命了。
「二太太他們全都嚇壞了,就連老太君也是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秋香也慌了手腳。「夫人要不要過去看看?」
程瑜急忙起身往外走,就見容子驥站在外頭的院子背對著自己,正跟個胖丫鬟說話,她記得它好像叫做鈴兒,是相公身邊幫他辦事的女鬼之一,於是步出簷廊,走上前去。
見到她來到,鈴兒福了個身便消失了。
「相公,我正打算——」
「暫時別過去!」容子驥轉身打斷她的話。
聞言,她才明白鈴兒適才正在跟夫婿稟報什麼事。「既然相公都已經知道了,那就應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你過去又能幫上什麼忙?他們也不會有半分感激,既然如此,就等他們自己過來再說。」容子驥早就猜到祖母不會同意那個女鬼的要求,下一步肯定是想辦法對付它,然後便是出現眼前這個結果。
「相公應該有辦法吧?」這個男人不只會役鬼,據說還懂得陰陽術數,肯定兩、三下就解決了。
容子驥瞟她一眼。「我還不打算讓府裡的人知道,你最好也別說。」
「為什麼?」程瑜不解。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有機會再告訴你。」
程瑜不得不提醒。「這可是相公自己說的,不能再騙我。」
「不會的。」容子驥又繞回方才談論的話題。「現在有求於人的是他們,可不是你,你就不要自找麻煩,等著他們來就是了。」
「好吧。」她也覺得有道理。
第2章(2)
果不其然,不到半個時辰,江氏已經推派容子寬夫妻來到竹院搬救兵,這時程瑜正坐在書房裡喝茶,就在等他們前來。
容子寬當面使喚起程瑜。「你還有心情坐在這兒喝茶?快去跟女鬼把話說清楚,要它換別的條件!」
「昨天我已經問過好幾次了,要是不讓它的牌位進容家的祠堂,就絕不會善罷干休,也不會放過你們……」程瑜瞅了下正在下棋的相公,見他不發一語,似乎在等著看自己如何應對。「我只能代替它轉達,其他的幫不上忙。」
容子寬惱怒地瞪向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容子驥。「三郎堂弟也該管一管你這個續絃,既然是容家的媳婦,就應該盡心盡力。」
這些容家人真是無賴!她原本也有心幫忙,結果對方卻認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難怪相公要她等他們主動過來。
程瑜才要開口,就聽到相公說話了。
「我家娘子說得沒錯,她雖然看得到,並不代表可以解決問題,只要讓真正的罪魁禍首負起責任,自然就沒事了。」容子驥口氣很淡,也懶得多言。
容子寬馬上嗤之以鼻。「事不關己,你說得倒是輕鬆。」
「二叔怎麼說?」程瑜只能寄望他是個明理之人,會說句人話。
「我爹是同意了……」知道自己的兒子幹出什麼好事,便打算毒打一頓,只是被江氏呼天喊地地阻止了。「不過奶奶和娘說什麼都不肯答應這個要求。」
程瑜真的很想痛罵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容家人。「那我也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