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永全十分驚詫地看向上司。「大人,前些日子確實有幾個孩子因為貪玩,跑進一座被附近居民戲稱為「鬼屋」的四合院,結果發現大樹底下埋了兩具屍首,可惜全身上下腐爛到只剩下骨頭,從性別和年紀來判斷,有可能就是那兩名失蹤人口,由於連仵作也無法判斷出真正的死因,想請死者的家屬前來認屍,也怕有錯,咱們正為了這事頭疼不已。」
「你說得沒錯……」劉知府點頭如搗蒜。
「這兩名失蹤人口是何時失蹤的?」容子驥問。
回答的是二叔容永全。「根據兩名死者的性別和年紀,應該就是今年元月中旬失蹤的百姓,隔天是由家人前來報案的。」
劉知府接著又問:「不知侯爺夫人可有詢問它們的身份來歷?」
容子驥從袖口內取出事先寫好的紙條。「賤內自然已經問過……這上頭寫了兩名死者的姓名、住址和生辰八字,跟失蹤的百姓核對一下身份,便可以查出它們在失蹤當天究竟去了哪裡,又見了什麼人,應該就能知道兇手是誰。」
容永全接過紙條,轉交給劉知府。「請大人過目。」
他看了之後頻頻點頭。「許大貴、魏平……沒錯!失蹤的確實是這兩個人,侯爺真是幫了大忙!根據他們家人的供述,兩人當天就跟平常一樣出門工作,結果到了晚上都還沒有回來,至於去了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就不太清楚了。」
「原來如此,另外還有一件事……」容子驥有些難以啟齒。
劉知府見他面有難色,立刻說道:「侯爺但說無妨!」
「本侯在昌州府曾經認識一位精通陰陽術數的先生,跟他學了一些皮毛,看了兩位死者的生辰八字,原來它們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這也未免太過巧合,而且不妙。」他面露憂色地說。
聞言,容永全看了劉知府一眼,這才問侄子。「怎麼說?」
第4章(2)
容子驥沉吟了下。「本侯聽說一些旁門左道會利用這些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的血,加上死者的遺骸,用來喚醒沉睡的亡魂為自己所用,想到它們失蹤之後沒過多久,京城裡就發生「百鬼夜行」一案,說不定兩者有所關聯……不過這些純屬臆測,還望知府大人派人詳加調查。」
「這……」劉知府臉色大變。「的確大大地不妙。」
容永全看著上司,想到皇上至今還是不時宣知府大人以及大理寺卿進宮質問調查結果,當初要不是朝中幾位大人力保,早就被摘了官帽,如今帶來一線破案的曙光,心情也跟著激動起來。
「大人,如果這兩人的死真的和「百鬼夜行」有關,就有機會抓到幕後的主使者了。」這麼一來,對京城的百姓也有個交代。
「說得沒錯,只要查出殺害它們的兇手,說不定就能破「百鬼夜行」這樁案子。」他欣喜若狂地道。「多謝侯爺!」
「這也是為皇上分憂解勞,不足掛齒。」容子驥謙虛地回道。
接著容子驥起身告辭,由容永全送他出門。「也真是多虧了侄媳婦,要是能破「百鬼夜行」一案,可是大功一件。」
「就請二叔通知死者的家屬,好讓他們領回去安葬,也好入土為安。」
「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容永全正色回道。
待轎子回到容府,容子驥走進南邊的角門,擔任門房工作的許大貴順手把門帶上。
「你跟我來。」
許大貴躬了下身,跟在後頭。
「魏平!」他召喚另一隻鬼。
另一道男性身影也隱隱約約地出現了。
「主子回來了!」阿舜冷得直往手心上呵氣,也跟著進了書房。
容子驥回頭看著一臉沮喪的兩隻鬼。「你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許大貴悲憤地說:「小的是突然被人從後頭敲昏,連襲擊的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等到意識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死了。」
魏平同樣一臉忿然。「小的家中有妻有子,就這麼死了,真的好不甘心……」
「可記得有誰知道你們的生辰八字?」容子驥解下身上的斗篷交給阿舜,在書案後頭坐下,想了又想,決定換另一個角度切入,也許會有所收穫。
兩「人」聽了不禁面面相覷。
許大貴突然「啊」的一聲。「小的想起來了!由於小的八字不好,母親每年都會到廟裡祈求趨吉避凶,自然也會留下生辰八字……」
「小的娘子每年也會到廟裡代小的求平安,同樣留下了生辰八字……」魏平總算想起有這回事。「難道就因為這樣,才會找上咱們?」
他冷笑一聲。「兇手應該是從廟裡找到你們的生辰八字,正好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你們身上的血可以喚醒死去的亡魂……」
那些沉睡了兩百多年的前朝兵士亡魂,不只被喚醒,還被奪去自身意識,在京城製造混亂和恐慌,幕後主使者恐怕就只有「他」了……
「小的死得好冤,求侯爺作主!」
「求侯爺為小的作主!」
它們跪在書案前方,聲淚俱下地喊著。
容子驥應允了,讓它們先退下。
「朱小——」
「俺來了!俺來了!」朱將軍在他叫出自己的全名之前現身了。
他看了下朱將軍身旁,李副將也跟著出現。
朱將軍哼了哼氣。這個臭小子根本是明知故犯,說過幾百次了還改不過來。
「叫咱們來有什麼事?」
「欽天監監副徐長規膝下只有一個獨子,叫做徐秉榮,只要他出門,你們就好好盯著,我要知道他平日跟哪些人來往,還有做些什麼,只要有一丁點可疑之處就馬上回報。」
像徐長規這麼有城府又懂得算計的人,不會輕易相信他人,能夠信任的親信應該也不多,可以差遣的就只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加上自己又使出了「打草驚蛇」這一招,讓官府調查兩名死者與「百鬼夜行」之間有無關聯,聽到消息之後,對方一定會急著湮滅證據,這便是最好的時機。
何況他也擔心朱將軍和李副將太閒,又沒事找事,索性交給它們去辦。
「小事一樁!」朱將軍口氣很大。
李副將個性比較細心。「你確定他看不到咱們?」
「他的父親徐長規倒是看得見,所以李淳豐才會收他為徒,見到此人就躲遠一點,而他那個兒子在欽天監擔任陰陽生,倒沒聽說過他遺傳了這個本事,所以不必擔心。」為了新任的監正人選,他自然也把欽天監裡所有官員的身家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查過一遍。
朱將軍急性子地嚷著。「咱們快走吧。」
「等一等!」容子驥又喚住它們。
「還有什麼事?」朱將軍沒耐性地問。
他從書案後頭走出來,俊臉冷凜地看著它們。
兩「人」被他看得一頭霧水。
「……如果有一天,我命令你們斬殺那些受人操控、失去自身意識的前朝兵士亡魂,你們會照做嗎?」容子驥相信徐長規會再次利用「百鬼夜行」,若到時還沒找到那些前朝兵士的遺骸,就只能消滅它們。
它們臉色倏變。
「它們是俺的手下!」朱將軍吼道。
李副將雖然沒有它那般激動,但也極為震驚。「三郎,你是說真的?」
「只要找不到它們的遺骸一天,就無法讓它們完全擺脫操控,永遠都會成為對方的傀儡,被利用來害人,它們早就不是你們的部屬,更認不得你們!」他很殘酷地指出現實問題。
朱將軍魁梧高大的身軀踉蹌了下。「俺……俺下不了手……」
「那麼只好由我來動手!」他面無表情地回道。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李副將不肯就這麼認了,那些部屬都是無辜的,真正該死的是操控它們的人。
容子驥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它們片刻,眼神和態度上沒有任何讓步。「我也希望不會走到這一步。」
意思是萬一真的走到這步田地,他也不會手下留情,兩「人」都很清楚容子驥的個性,知道他是說真的。
今年是長房嫡孫回京之後過的第一個年,老太君相當慎重,早就發話到各房,初一到初三是全家團聚的日子,不能漏掉任何一個。
初一一早,所有的晚輩都來跟老太君拜年,再說上幾句吉祥話,逗得老人家笑容滿面,就是身上有什麼病痛也都沒了。
容子驥夫妻最後才到內廳,行了禮、拜了年,然後起身。
「奶奶最大的心願就是今年能抱到曾孫子……」老太君看著他們,對孫媳婦也不再挑三揀四,處處刁難,算是承認她了。「你們懂吧?」
「是,孫兒明白。」容子驥臉上泛出淡淡紅暈。「定不會讓奶奶失望的。」
程瑜看著自家相公的表演,連臉紅都可以收放自如,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難怪自己以前會被騙。
「孫媳婦會更加努力的。」她還是只有這句話。
幾個未出嫁的姑娘在背後窸窸窣窣,說起人家的壞話,也不怕讓當事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