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安慰根本沒用,秋香往上翻了個白眼,眼看就要暈過去。
「秋香!你可別真的昏倒!」程瑜忙不迭地抱住她。
幸好秋香暈眩了下後又勉強站穩了。
「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程瑜叮嚀。
「奴婢不會說,也不敢亂說……」秋香簡直欲哭無淚,想到身邊時時刻刻都有鬼在走動,不禁頭皮發麻。
程瑜有些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才走向正房。
「夫人!」阿舜衝著她傻乎乎地笑著。
「侯爺回府了嗎?」她隨口問道。
阿舜伸手比了比書房。「主子在裡頭……」
於是,程瑜改變主意,前往書房找人,才推門而入,就見自家相公坐在書案後頭,不知在想什麼嚴肅的事,讓她不敢出聲打擾。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
居然有這麼巧的事?那麼殺害它們的兇手,應該就是「他」了……
容子驥在詢問過剛帶回來的兩「人」之後,才知曉它們都有著少見又令人忌諱的生辰八字。
看來早已被京城百姓逐漸遺忘的「百鬼夜行」一案,恐怕又會因為這兩具重見天日的屍首死灰復燃!他突然有了這樣的預感。
「相公……」程瑜小聲地喚道。
容子驥抬起頭。「你進來多久了?」
她坐下來喘口氣。「才剛進門而已。」
「事情都解決了?」自家娘子今天獲邀前往的是戶部尚書府,此人為官清廉正直,前些日在宮裡見過面,從對方的氣色來看,府裡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大問題。
「已經解決了。」程瑜一臉狀若無事地問。「方纔在外頭看到兩個生面孔,是新來的嗎?」
容子驥從書案後頭走出來。「今天剛收的。」
「相公別忘了咱們院子裡還有廚子,萬一讓他們瞧見,不嚇死才怪,要是又傳到其他人耳裡……」何況人都死了,還被當作奴才使喚,她並不贊成。
「到時就說它們曾經受到娘子的幫助,如今前來報恩,只不過幫咱們掃掃地、端端茶水,應該不為過,相信不會有人懷疑,更不會反對才是。」容子驥臉不紅氣不喘地回道。
程瑜有些無言,心想這個男人說起謊來,簡直比吃飯還容易。
而站在她身後的秋香,臉上的表情已經從尊敬轉變為畏懼,可不敢再小覷這個被人公認溫文爾雅、脾氣又好的主子,主子骨子裡可是比鬼還要可怕,居然還可以使喚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來替自己做事。
容子驥看到丫鬟的樣子就猜出來了。「她都知道了?」
程瑜偏頭看了臉色發白的丫鬟一眼,頷了下首。「我全都告訴她了,反正也瞞不住,我相信她不會說出去的。」
秋香被一記冷冰冰的目光掃到,兩腿一軟,當場跪下。「奴婢可以對天發誓,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我這個人寧可相信鬼,也不相信人。」他臉上沒了笑意。「不如派一隻鬼跟在你身邊監視,要是敢說半個字……」
她登時嚇得嚎啕大哭。「奴婢死也不會說出去……千萬不要……不要派鬼跟著奴婢……夫人……救救奴婢……」秋香撲向程瑜腳邊,已經嚇破了膽。
程瑜連忙安撫。「他是跟你開玩笑的……」
「為夫是說真的。」容子驥可不是隨便說說。
「夫人……」秋香哭得更凶。
「我不會讓他這麼做的,不要怕……」程瑜只好再三保證。「你可是我的丫鬟,不相信你又能相信誰呢?」
秋香一面啜泣,一面點頭。「奴婢不會背叛侯爺和夫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她安撫了片刻,才讓丫鬟止住了淚水。「你先下去吧,有我在,不用擔心。」
「是。」秋香一面往門口走,一面回頭,就怕真被不乾淨的東西跟上,不過就算跟著她,自己也看不到,只能歎口氣,開門出去。
第4章(1)
待門又重新關上,程瑜才瞪著一臉嘲諷的男人。「她不會說出去的」
「娘子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容子驥不以為然地回道。
不過程瑜也有自己的看法。「連身邊的人都不能相信,活著也太辛苦了,我不想老是懷疑人家會陷害自己。」
「如果你上頭的兩位兄長以及尚未進門的未婚妻,是被身邊最親近的人給咒殺,下一個可能輪到自己,你能不去懷疑嗎?」他也該把這些往事告訴自家娘子,要她務必小心提防了。
程瑜楞楞地看著他。「咒殺?」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但是光從字面上來看,就已經夠令人毛骨悚然了。
「那是用一些旁門左道的功夫來害人的手段,只要有了對方的生辰八字就可以作法,讓對方生一場大病,更狠一點的,拿到頭髮便可以殺人……」容子驥大略說明之後,這才道出多年來一直在暗中追查的秘密。
「當時大哥才一歲多,原本還好端端的,突然七孔流血,就這麼沒了氣息,二哥則是剛滿三歲,一樣七孔流血而死,就連御醫也找不出病因,只好推說是得了怪病。爹懷疑是人為的,加上當時娘病得嚴重,便決定帶她前往昌州府療養,也遠離潛藏在這座府裡的兇手,至今連祖母都不曾懷疑過,一直以為是為了幫娘治病,才不得不離開京城。」
聽完,程瑜吶吶地回道:「沒想到有這種事……那麼當時照料相公兩位兄長的奶娘和婢女都沒發現嗎?」
容子驥拉著她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我爹懷疑是這座府裡的人幹的,更有可能是親人所為,當娘又懷了我之後,他沒有一天睡得安穩,就怕連我也遭到毒手,幸好當時遠在昌州府,要拿到我的頭髮並不容易,除非是完全信任的人,否則爹不會讓任何人靠近我……」
「相公到現在都平安無事,也就表示兇手並沒有再出手不是嗎?」程瑜緊張地拉住他的手掌問道。
他哼笑。「應該是說就算真的出手,也傷不了我。」
「怎麼說?」程瑜不懂。
「寫在族譜上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容子驥狡詰地回道。
她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當時爹娘都在昌州府,身邊只有一個老僕和嬤嬤,就連接生也是我爹自己來,所以我的生辰八字自然可以瞞過所有的人,何況是遠在京城的親人。」他臉色陰沉。「就算兇手想要加害於我,恐怕也無從下手,只是沒料到會把目標轉到董氏八娘身上,是我太大意了。」
「這個兇手未免太心狠手辣,連嬰孩都不放過……」程瑜腦子突然閃過一些什麼。「咦?不對,既然姊姊當時還沒進門,兇手又是怎麼拿到她的頭髮的?」
容子驥撇了撇唇。「董家的閨女有好幾個,專門伺候的婢女和丫鬟自然就多了,只要買通了其中一個,女眷的日子過得又揮霍,經常有些賣胭脂水粉或磨鏡的小販出入府裡,若那些小販是女的,要進出閨房也容易,自然有辦法拿到頭髮。」
「好可怕……」她從來沒想到只是生辰八字和頭髮,都會被歹人拿來利用。
「兇手為何要這麼做?」
容子驥橫她一眼。「娘子猜不出來?」
「難道是……只要相公這一房沒有男丁,自然會由其他房來繼承爵位?」程瑜不敢相信有人會為了這種事而犯下這麼泯滅天良的事。
他揶揄地說:「娘子一點都不笨,馬上就猜到了。」
自己思前想後,這應該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聽了怎麼一點都不高興?」她沒好氣地回道。
「為夫可是在誇獎你。」容子驥笑得很欠揍。
程瑜丟了一記白眼,懶得跟他多說。
「相公有想過會是誰嗎?」這才是重點。
他沉吟了下。「有想過會不會是二房,不過二嬸的妒忌之心太過明顯,若真是兇手,也太過愚蠢,何況也看不出她懂得那些旁門左道,或是有和一些相關的人來往,至於其他房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那麼就是沒有線索了。」她洩氣地道。
「如今我娶了你,有你這個續絃在,早晚都會生下子嗣,兇手一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肯定會故技重施。」容子驥只能按兵不動。
聞言,程瑜馬上跳起來,揮舞著拳頭。「誰敢傷害我兒子,不管對方是誰,我一定會跟他拚命。」
容子驥目光轉暗,口氣更是透著陣陣寒意。「我不像我爹,親生骨肉被人害死了,卻又顧念親情,只能自認倒霉,不願加以追究。我定要讓對方也承受跟我同樣的痛苦才行。」
她終於明白這個男人為何寧可相信鬼,也不願相信人,人真的比鬼還要可怕,要不是公爹費盡心思,說不定老早就被害死了。
「我知道了……」程瑜可以理解他的心情,還有為何總要裝出一副人畜無害、溫弱好欺的模樣,原來是想要拿自己當餌,引誘對方出手。
「我也會保護相公,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你還是先顧好自己,不要到時害為夫分心。」他故意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