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快傷著自己,惹惱他的人也別想好過!
「啊,王爺,爾玉不是已經在跳了嗎?」她笑著,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你在耍本王?」那嗓音暴跳。
「哪有?」爾玉忍不住喊冤,不忘跺了跺腳,「我在跳了,就在王爺的面前,王爺看見了嗎?」
實際上,她動也沒動,只是站在原地喊話,嚇得傅年腿都快軟了,樂倌一個個飆淚互擁,像等著天崩地裂到來。
世於將緩緩握緊拳頭。「本王什麼都沒聽見!你以為你是誰?你會連半點腳步聲都沒有嗎?」放肆!小奴婢竟敢當著如此多人面前戲弄他!
「王爺,爾玉身輕如燕。」她呵呵笑著。「不然,你問他們。」
眾人全都傻住了,難以置信她竟大膽到這種地步。王爺根本不可能問!他們也不可能答!好卑鄙,竟然出這種賤招。
「爾玉,下去!」傅年二話不說,趕她走就對了。
世於將忽地低聲笑開。「本王不想瞧你那破爛舞姿了,本王要你唱首曲,唱得好,賜你無罪,唱得不好,就撕爛你的嘴。」
「王爺想聽什麼呢?」她從容自在,好像壓根沒將他的暴戾看在眼裡。
「隨你。」
「那就——」她清了清喉嚨唱著,「海枯石爛兩鴛鴦,只會雙飛便雙死……」
「滾!」世於將長腿一掃,踢翻了擱在屏榻前的矮几,美酒佳餚潑了滿地,就連蘇尹也走閃不及,落個池魚之殃。
「可是……」
「不走,你是想死嗎?」傅年惱火地扯著她就走。
「哎,王爺可真是難伺候呢。」她哎呀哎呀地歎。
傅年雙眼像是要噴出火,硬是把她半拖半拉地扯出廳外。
可臨走前,爾玉不忘再看那怒火沖天的主子一眼,眸色冷冽如冰,微乎其微地哼了聲。
她緩步離開大廳,瞧四下無人,立即快步朝世於將的主房而去。
她像隻貓,步履無聲,走進主屋,在不著燈的房精準無比地走到他床前,在床架上頭擱了樣東西,隨即準備離開,豈料才剛踏出門,立刻察覺有人輕步在屋簷上移動。
驀地,她停在原處,不染笑意的眸在暗處異常透亮,冷粹如冰。
「爾玉姑娘。」來者一身黑衣勁裝,清冷長劍就擱在她的頸上。「宮大人要我來問你,何時可取征北王的命?」
「宮大人會不會太急了點?我今天才剛混進府呢。」她似笑非笑,水眸銳狠。
***
送走了闖禍精後,接下來,身為總管的傅年就得來收拾殘局了。
遣走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樂倌們,差人整理滿室狼藉後,懶躺在屏榻上的世於將怒意猶生地問:「她是誰?」
蘇尹挑起眉,看向傅年。
「稟王爺,爾玉是今兒個剛入府的奴婢,在廚房當差的,許是人手不足,才會要她端菜上廳,擾了王爺的興致,還請王爺恕罪。」身為王府總管,辦事不力,惹惱主子,他罪該萬死。
蘇尹開口狀作歎氣,卻不敢發出聲響。王爺的耳力向來極好,點些微的聲響都逃不過他的耳,尤其當他失明之後,耳力更甚。
所以大伙在他面前都過得戰戰兢兢,就怕一個不小心惹惱了渾身是刺的主子,罰了大伙不打緊,就怕傷了主子的身體。
「……她長得什麼模樣?」沉默半晌,世於將才淡淡開口。
「嗄?」傅年微愕抬眼。
「她長什麼模樣,這也需要想嗎?」他不耐低吼。
「她、她……長得眉清目秀,挺端正的,但也沒什麼過人之處。」說穿了,簡直比不上玉蘿的一根頭髮。
雖說不懂主子的問題為何,但主子問了,他盡力答即是。
「膚色如何?」他垂眸,深忖著什麼。
傅年回想。「膚色偏白,有些蒼白,感覺身子不大健朗。」不至於到病懨懨的地步,但總覺得她身子不妥。
不過,相較之下,她的膽子相當大,敢與王爺對答如流,談笑風生,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瞧瞧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
「何方人氏?」
「安西府人氏。」傅年對答如流。
「……多高?」他再問。
嗯,問題愈來愈深入了?
傅年想了下。「這奴婢挺高的,大抵矮了我半顆頭,不過瘦得跟柳條沒兩樣。」
「喔?」世於將閉著眼,心卻動搖著,聲音也啞了。
傅年大抵與他一般高,若矮他個半顆頭,如此高的女人在京城亦是少見的,那高度差不多與璽兒一般……
思及此,他自嘲的冷笑。
那不知死活的放肆丫頭,豈能與璽兒相比!
不過是身形相似,不過是身上有著相似藥香,話語中的淘氣有點相似罷了……
見主子神色揪變,方喜剛惱,傅年一下子也難以揣測他的心思,不敢擅自出言,只好乖乖站在一旁,等待主子發落。
「傅年。」
「在。」
「把她留下。」他懶道,神色卻精銳且誓在必得。
他會將她留下,好好地整治她,讓她知道太過造次,膽敢頂嘴且當眾戲弄他,會得到什麼下場!
傅年老練的眸閃動了下。「王爺,剛才我已經把她給趕出府了。」
「趕出府了?」世於將嗓音陡高,像是欲爆熔岩。「傅年,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未經本王同意便將她趕出府?」
「王爺息怒。」傅年二話不說跪下。「小的想那丫頭出言不遜惹王爺不快,所以便立即把她趕出府。」
「你——」世於將一把火燒得極旺,卻突地聽見細微聲響從後方主屋傳來。
「救命啊!」
那嗓音分明是剛才很放肆的丫頭的喚聲。
「蘇尹,去探探!」傅年當機立斷。
「是!」蘇尹立即奔去。
世於將邪氣抬眼。「傅年。」
「小的在。」
「那不是那丫頭的聲音嗎?」
「……」他無言以對。
「你不是把她給趕出去了?」他扯唇笑得很冷血。「怎麼?你怕本王把她給整治到死嗎?」
「……也許,她是迷路了。」他笑得很苦。
「是嗎?」世於將哼笑,隨即起身,拒絕他的攙扶,像是雙目清明般地走出大廳。
傅年只能快步跟上,開始暗咒爾玉實在是個惹禍精,明明就要她回僕房,為什麼這時分卻在主屋附近。
穿過一道拱門,便聽見爾玉哭得萬分淒厲。「相公、相公,我好害怕……」
相公?世於將擰起眉。
她嫁人了?
「不怕,沒事了。」小三輕拍著她的背。
「嗚嗚嗚……」
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來她哭得很假,小三哄她哄得很尷尬。
「蘇尹。」世於將低喚。
「王爺。」蘇尹回頭探去,手裡還擒著企圖掙扎逃走的刺客。「有刺客。」
「問了是誰派他來的?」他的聲音輕輕的,卻是凌厲如刀。
「回王爺,他不說。」
「喔?真是有骨氣。」他笑著,像是對這刺客的義氣頗為欣賞。「蘇尹,把他架上鐵架,挑去他的手筋,砍斷他的腳筋,挖了他的眼,在他胸口扎個洞,讓本王瞧瞧他到底說是不說。」
話一出口,原本靠在小三胸口佯哭的爾玉頓了下,緩慢回眸,看著他殘忍無道的嘴臉。
「王爺這麼喜歡刑囚,若不回邊關去刑囚韃靼戰俘,真是太可惜了。」她戲謔笑道。
傅年看向她,急得超想殺人滅口,非常後悔自己當初幹麼准她進府。
世於將臉色沉晦,橫眼瞪去。「你好大的膽子啊!」
「是啊,我相公也總是這麼說我。」說完,她還歎了口氣。「只是呢,我也不是真的膽子大,只不過習慣實話實說罷了,王爺大人大量,應該不會跟我這個奴婢一般見識吧?」
世於將額際的青筋暴跳著,一時之間竟被氣得無話反駁。
這丫鬟不只大膽,還很想死!
第12章(2)
「哇,王爺的眼睛好有神呢,真的瞎了嗎?」她嘿嘿笑著,若仔細一看,笑意卻不達冰眸。
聞言,傅年快一步擋在她面前,就怕主子會像當年失心瘋一樣對僕役動手。
對個男人還無所謂,但她是個姑娘家,哪受得了王爺不留餘力的掌勁?
世於將微瞇起眼,恍若試圖從黑暗中擠出些許光亮,好讓他看得見這伶牙俐齒的丫鬟到底是長得什麼模樣?
「哎,相公,王爺好可憐,你的醫術那麼好,救救王爺吧。」
怒火尚未爆出,便又聽見她滿是嘲諷的嗓音,逼得世於將幾乎失去理智。
「王爺,這刺客咬舌自盡了。」蘇尹突道。
「死了就丟出府外!」
「可是小的想,也許這刺客身上有什麼東西可以循線追查。」
「那種事不需向本王報備!」他惱火怒吼,突地聽見腳步聲遠去的細微聲響,不由得深吸口氣。「傅年。」
那嗓音被緊密壓縮,沉而重,像是裹上一層毒。
「……在。」傅年垂著臉。
「本王尚未處置那丫鬟,你竟然要他們先走一步?」真以為他瞎了之後,暗地裡做了什麼動作他都不會發現?
「王爺……」傅年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王爺有極深的心病,除了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以此為樂,痛上加痛地折磨自己。王爺欺凌著自己,他這個一塊長大的好兄弟又豈會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