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璽殿下,不要激動,你想說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他趕忙安撫。
停了許久,她才用力開口,「我……把你帶回世家……」
「好,所以,你要堅強,我們一起活下去。」他喉頭滾動,熱淚在眸底燒著。
早知道璽殿下對他不過是兄妹之情,他只好順她意的假扮下去,可天知道他有多愛她,愛到可以跟隨她至天涯海角,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願意。
她不知道他的情,所以他藏,藏得深深的,不讓她發現。
只要她快樂,他真的可以什麼都不計較,就算她的心中永遠無他,也沒關係。
「好,我們一起活。」她抬手輕輕環上他的背,驀地驚覺——
「拔都,你的背受傷了。」
「嗯。」
「你沒上藥。」
「傷在背,我等璽殿下好了,再幫我上藥。」他永遠不會讓她知道,他有多愛她。
「好。」她閃過傷口,環住了他。「拔都,咱們這樣子,像不像小時候被師父打得只剩半條命,抱在一起睡的模樣?」
「嗯。」
「拔都,有你真好。」她蹭了蹭他的臂膀,安心的闔眼像小時候一樣。
瞪著她發上未干的雨水,熱淚從拔都那雙總是有點冷酷的鳳眼掉落。
有這麼一句話就夠了,這個擁抱,也已經夠他回味一輩子。
隔日,當他醒來時,璽殿下已經笑吟吟地躺在他身側看著他,她決定要養好身子,回頭去探世於將。
他沒有異議,只要是璽殿下想做的,他毫不猶豫地力挺。
然而,璽殿下的身體隨之出現異狀,受創的心脈止不住以往喂毒藥的反噬,所剩日子已不多,所以她又決定不回頭找那人。
璽殿下說,從此以後,兩人兄妹相稱,世間再無璽殿下此人,他笑笑點頭。
他們離開山洞,來到山裡的小村落,兩人在此處養身,白日,他外出打獵順便尋草藥,而她就待在家裡養傷等他回家,夜裡,他準備晚膳,替她上藥熬藥,她替他診傷,那親密的感覺簡直和一般夫妻無異。
近一年裡的相處,可謂是他最甜美的記憶,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聖旨到——」
尖細的嗓音將他扯出回憶,世於剛回神,視線落在剛收到的信上,餘光瞥見大哥快步走入廳內,後頭跟著個太監打扮的男子。
「於剛,跪下。」世於略拉著他一道跪在廳前等候宣旨。
世於剛不明狀況,乖乖地跪在他身旁,就瞧太監拉開了聖旨,細聲說:「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征北王世於將為國捐軀,追謐平定王。有鑒於世於剛平息邊城戰火,降服韃靼年幼皇子,讓兩朝以兄弟國相稱,遂征北王位由世於剛承襲,賜御牌一隻,任行大明,通行無阻,欽此!」
「謝萬歲,萬歲萬萬歲。」世於略拱手說,示意弟弟快快領旨。
領完旨,接過御牌,賞了銀給宣旨太監,安置夜宿一晚後,兩兄弟在廳內聊了起來。
「你方才在看什麼?」
「信,璽兒寄來的信。」
「什麼璽兒?璽兒是你在叫的嗎?叫二嫂。」世於略突然不正經地耍起陰狠。
世於剛淡看了他一眼,便把視線轉向御牌。「我跟她約定過,就算她真嫁與二哥,我也不會叫她一聲二嫂。」
世於略陰狠模樣耍得很沒勁。「算了,你們決定就好,反正又不關我的事。」
想了下,瞧他直瞅手中團金雕鏤的御牌,他又好奇了。「怎麼,這令牌有問題?」
「不,我只是在想,為何特地賞了這通行無阻的令牌給我?」事實上,他最近就要回京城,給令牌實在無太大意義。
世於略聞言,不禁笑柔了眉眼。「不對,這令牌是要給你二哥的。」
「給他?」難道皇上知道他詐死?
「這是皇上給他的……自由,讓他何時回大明,都可以在故鄉的土地上橫行無阻。」這是皇上對他的心意,一種盡在不言中的美意。
自由嗎?世於剛看向窗外,心想,他們正在海面上討論著要飛往何處,又豈會想要再踏上這塊土地?
也許會,也許不會,但肯定是多年以後了。
***
入秋的海面,刮著陣陣微涼海風。迎風揚帆,隨意轉動方向,藍天白雲之下,好不愜意。
「你在幹麼?」艙房內,世於將無聲走近伏案振筆疾書的嬌妻。
「再寫封信給拔都。」璽兒回答,頭也不回。
「往後不需要再寫信給他。」很想一把抽掉案面的紙,但又怕惹她不悅。
她抬頭,瞪他。「……征北王,你異常的小心眼。」
「我若是真小心眼的話,就不會與他計較醫治你胸口那一傷之事。」胸口的傷要是不把衣服脫掉,怎麼醫?
「那有什麼好計較的?」她又睨他一眼。「若真要計較,都得怪你信了旭兀朮的話,給了我一劍。」
垂下臉,世於將開始後悔自己說錯話,快快轉移話題,「說到旭兀朮,倒也古怪,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帶著她離開邊關之前,他把所有軍務都交給大哥和三弟,也得知了其中一些不合理的消息。
「被我毒死的。」她淡道。
「你?」
「嗯,為了確認我母妃的安好,我不敢下狠藥,所以就對他下了一種慢性毒,會緩慢發作而不被中毒者發覺,十天之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垂下眼繼續寫。
「原來如此!」世於將恍然大悟。「原來你不只是醫可以,毒也行。」
「拔都這兩樣都比我強。」雖然她是師姐,但天份有差,比不上拔都。
又是拔都……「我開始懷疑你到底愛不愛我。」
她再瞪。「是他把我給救回來的,我能不感謝他嗎。」
「對啦、對啦,就我狠,給你一劍,好讓他有機會可以窺探你。」他扁起嘴,開始耍脾氣。
璽兒幽然歎氣,開始覺得以往的征北王是假的,眼前這個不講道理的世於將才是真的。「那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原先提的是指拔都用藥精準救了她,可誰知道他又繞回了一年前的事。
「那樣還沒什麼大不了?當初我在河邊逗你時,你死都不肯上岸!」非常明顯的差別待遇。
「……那差很多好不好。」就知道他當初是惡意逗她!「你那時儼然像個急色鬼似的,yin 蕩得教人害怕,哪像拔都那般正直,就算抱著赤裸的我,也只是為了要救我。」
「什麼叫我yin 蕩得教人害怕?我不過是……」話到一半,世於將突地打住,黑眸極危險地瞇成一直線。「等等,我是不是聽錯了?」
「什麼?」
「你說拔都很正直,抱著赤裸的你就為了要救你……」那一定是幻聽,一定是幻聽,他佔有欲太強,所以把話扭曲得非常嚴重,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
下一刻,璽兒輕易摧毀世於將努力建構起的信心。
「那時我正失溫,拔都若不以體溫暖我,我會死的。」她正色看著他,「你覺得拔都應該守禮教,眼睜睜看我失溫而死比較好?」
「當然不!」
「那就對了。」就是救人嘛,幹麼想得那麼邪惡?況且——「也不想想是誰造成的。」
「……」言之成理,確實有理,所以他無言以對。
垂眼看還繼續寫家書的女人,一副寫得很有心得很有興趣的模樣,世於將更加哀怨了。
晃步走到甲板上,他忽地撲通跳下海,在舵手的驚叫聲中快速地再躍上船,渾身濕答答折回艙房,來到愛妻身後,俊色黑眸很哀怨地一瞪再瞪,瞪到愛妻不得不丟下筆,無奈地回頭看他。
「我失溫了……」
聞言,璽兒噗哧一聲笑出口,亮開一口白牙,完全被他的樣子打敗。
「你還笑!」有沒有良心啊?
「八月天,南方偏熱,你失什麼溫?」她笑到飆淚。
「我不管,你要給我添暖!」不然以為他跳海跳心酸的喔!
「又不冷……」
「不管!」他已經快手扒掉濕透的衣衫,惡狼撲羊地壓向她。
她又笑又叫。「哎呀,你害我濕透了!」
「我都已經浸水,你哪可能還干在岸上?」想擺脫他?下輩子再試吧,此生肯定無望。
「哎,海水真冷,我都有點發顫了。」她閉上眼,享受他不斷落下的吻。
他有力的雙臂將她抱得牢牢,更加貼近她,「放心,一會就不冷了。」
感覺到他的亢奮,她紅著臉推他一記,他卻絲毫不動。「征北王,你真的很yin蕩。」色心大發得很。
「我已不是征北王了,而且我也不yin蕩,只是很愛你。」所以他自動把她方纔那句話指的對象想成世於剛,新就任的征北王。「恨不得再多愛你一點、再多疼你一點……璽兒,這一世,我只想與你一起。」
「我呀,想要的可不只這一世。」她雙臂環住他的頸項,吻著他發燙的面頰。
「哎,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誰說的?」他低啞笑著,吞下她的歎息。「我一直都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