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人可廢,心不可廢。」他沉喃著。
他惱怒地瞇起眼。「你是誰?」
小三沒搭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這時耳邊突聞細微聲響,那是高手踩在葉面上發出的沙沙聲。
「小三!」爾玉高喊。
小三倏地抽出纏在腰間的軟鞭,身手極快的躍出亭外,朝上鞭出,產生了急速摩擦的聲響,立即捲住方落在樹梢上的刺客,一把揪下,扯鞭重擊。
世於將瞪大眼。那是軟鞭的聲響……
那聲響,那凌空而去的狠勁,那絕不心軟的鞭法,他似曾相識?似曾相識!
「王爺小心!」
他才回神,爾玉已將他推落在旁,他看不見,卻聽見箭翎刺穿空氣的聲音,而後有刀有劍,在他身邊劃破平靜的氣流。
「啊……」
他敏銳地聽見她急時掩住的低哼,自然也沒放過長劍劃過肉體的聲音,沒有細想,他順著氣流變化,以掌回應,將身邊的刀劍全都拂開。
「放肆!真當本王廢了?」單手摟住爾玉不盈一握的腰,另一手應付著數把刀劍,翻掌震出氣勁,將包圍亭子的一干人一併逼出亭外,接著他抓起右桌上的銀箸彈指射出,如銑彈而去,穿體而過,血水噴濺。
他廢的是眼,一身傲骨可都是完好無缺的,別以為他會坐以待斃!
世於將的震聲怒吼讓守在後院附近的護院匆匆趕來,前後左右護在亭外。
「王爺?」爾玉抬眼直瞅著他。
對,就是這個眼神,那個無所畏懼,桀鶩不馴的征北王!
他啞問:「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她扯開一朵笑花。
「真的?」可為何他感覺到她氣息不穩?
探手撫向她週身,卻驀地發覺她貼在他胸膛上的後背竟染出一片濕意,他急忙探去,觸及黏膩的液體,立即惱聲怒斥,「還說沒事!」
「爾玉!」小三收拾完刺客,將軟鞭收回腰間,快步躍入亭內,將爾玉從他懷裡搶過。「你還在發什麼愣?她背部中刀了!」
第15章(1)
小三臉很臭!
「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
「她為了本王受傷,本王當然要待在這裡。」世於將非常理直氣壯。毫無破綻地掩去沒來由的心慌。
「我現下要替她的背部治傷,煩請王爺避嫌。」小三雙手環胸,瞪著安穩坐在椅上的男人。
將刺客交由蘇尹和傅總管處置後,這人使命他把爾玉帶往他院落的偏房安置療傷,然後,就像生了根般不走了。
「本王又看不見,避什麼嫌!」
「看不見又怎地?你是個男人,床上躺著的是我的妻子。」
「那又如何?她不已經在本王房內睡了好幾晚?」他哼了聲,故意把話說得暖昧不清。
小三登時瞇起黑眸。「你對她胡來?」
「這是你對本王說話的口氣?」用「你」來稱呼他?
「佔人妻子非英雄好漢!」
「本王也不屑當英雄好漢。」他哼了聲。
小三撇唇,笑得戲謔。「當廢人比較快活嗎?」
「你!」
「痛啊……小三……」床上的爾玉輕聲哀叫著。
「那人不出去。」小三坐在床榻上,輕柔地扯開她背部被砍破的衣料,露出她血肉迸開的背。
傷口尚淺,只傷在表皮,血量多了些罷了。
他一瞧,就立即明白她是故意出聲制止兩人槓上。
她淺笑。「無所謂,反正王爺看不見。」
世於將攏起眉。「瞧你還能說笑,看來傷得不重。」
這對夫妻是老天派來整治他的嗎?一唱一和的,字字句句都往他的心間扎!
「托王爺的福。」
「你是在責怪本王害你受傷?」他咬著牙,覺得碰上她之後,他一口牙都快咬壞了。
「奴婢不敢。」
「又是奴婢不敢,你方才可不是這麼同本王說話的。」他指控。
她翻了個白眼,「奴婢的意思是說,這與王爺無關,奴婢護著主子天經地義,沒道理要主子護著奴婢的,這與王爺的眼看得見看不見,一點關係都沒有。」
還說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苦笑。話說得委婉,偏偏字裡行間都帶著個怨字,像拐彎抹角地怨他沒把眼醫好,害得她為救他而傷。
「我又何嘗不想醫?」心裡的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他想收回也來不及了。
「王爺想醫?」
「別動!」小三輕喝,按著她的肩頭將她壓下。
「怎麼,本王想醫,你很開心?」
她笑得甜甜的。「是很開心。」
世於將不解地蹙起眉,總算知道擱在心裡的古怪是什麼,「你倆真是夫妻?」
小三淡瞅他一眼,隨即收回心神,與她交換個視線。「去年成的親。」他隨口應著,動手在她背上抹藥。
「是嗎?為何本王總覺得你們不像夫妻?」他問,突覺這藥味好熟悉。「等等,這是什麼藥?」
爾玉看了小三一眼。「這是我們家小三的獨門秘藥,可以去疤的,很好用的。」
「哪一門哪一派?」他再問。
「說了你也不知道。」哼了聲,小三拿起乾淨的紗巾蓋在她傷口上,而後替她蓋上軟被。「現下是咱們夫妻要私下相處的時候,可以請王爺暫避嗎?」
「你們真是夫妻?」他非常質疑,也非常不悅被他扯開話題。
「要咱們在王爺面前恩愛親熱?啊啊,恩愛又如何,親熱又怎樣,王爺也看不見哪。」小三平板的聲音纏著滿嘴嘲諷,教趴在床上的爾玉不禁笑得掩嘴。
「你!」
「拙荊為了王爺而受傷,王爺該不會連讓拙荊休息都不肯吧?」
世於將聞言,惱火地起身,竟能記得首次入房蘇尹的牽引,準確無誤地走到門邊,眼看就要開門而去,小三不悅地揪起一團紗巾,運勁朝他腳下而去。
世於將霎時感覺腳下有異,竟躍身而過,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離去。
「嘻嘻……小三,你輸了。」從頭到尾目睹的爾玉笑得扯痛了背傷,還是開心的笑。
小三不以為意地挑起眉。「我倒覺得他瞎了跟沒瞎一樣瞎。」
「你呀,對他尊敬一點,否則他要起疑了。」她緩口氣,環顧著四周,錦茵繡褥,牙床紗帳,沿牆擺設的多寶格,更是寶物珍器羅列,無不價值連城。
糟,他根本已經起疑了吧?居然配了間這麼上好的房讓她休憩!
小三瞧她臉色揪變,也不反駁。「就快了,光是你這麼義氣地護他,他不可能什麼感覺都沒有。」
「是啊,他還認為我們不是夫妻呢。」歎了口氣,總覺得再天衣無縫的計劃在征北王面前,總像樁破綻百出的笑話。「就跟你說要扮兄妹的嘛。」
小三扯唇似笑非笑,好似在告訴她——扮什麼都一樣啦!
「小三,你恢復記憶了怎麼沒告訴我?」她笑笑突問。
他笑而不答,轉了話題,「你真的不管韃靼內鬥了?」
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我現在只想醫好他的眼。」
***
院落大廳,世於將懶倚在椅上,垂眸忖思。
他總覺得愈來愈古怪,尤其是那叫爾玉的奴婢。
她的態度太直爽,不懂禮教,不像一般女子,而且她似乎極關心他要不要醫眼,在她相公面前也毫不遮掩那突來的喜悅,直率的笑聲像是世間最美的旋律,在他耳邊迴繞不去。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真是快瘋了,否則為何老是要把她和璽兒想在一塊?
還有,那個名喚小三的男子,出言不遜的語調簡直和拔都一模一樣……
拔都?
他驀地輕呀一聲。
軟鞭!拔都!
「蘇尹!」他放聲大喊。
「在!」蘇尹從大廳門口如風而至。
「本王問你,那叫做小三的男人長得什麼模樣?」
「嗄?」他錯愕抬眼,對上主子再認真不過的眼色,立即攬起眉想該怎麼形容,好半晌才開口,「他呀,長得……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叫傅年過來。」
「咦?」他還沒形容完耶。
「去!」
「是!」雖不懂主子為何又動怒,但他還是快快辦妥主子交代的事。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將傅年給帶到他面前。
「王爺。」傅年迅速趕到,看他神情嚴肅,不由得也跟著慎重幾分。
「本王問你,那叫小三的男人長得什麼模樣?」
在路上已聽蘇尹說起此事,傅年立即正色回答。「他長相無奇,像一般男子,但總覺得他的眼太過銳利,極為深沉,與長相不符。」
「喔?」他內心微喜,再問:「你可瞧見他在刺客上門時使出什麼兵器?」
傅年沉吟了下。「那兵器像是軟鞭,卻又能運勁使為長槍,這名叫小三的男人絕非泛泛之輩。」
不過,他也慶幸小三非泛泛之輩,才能讓王爺全身而退,但不知他底細對王府依舊是一大威脅,所以他便派護衛在外頭守著他們。
「真是如此!」他驀地站起。
「王爺?」
「是他!是他!」小三肯定是拔都!肯定是!那麼,他身旁的女子必定是璽兒,必定是!
他曾經聽璽兒提起過,拔都不但擅醫使毒,還會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