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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董妮

  她本來有點惱他沒將她送的東西放在心上,才會弄不見,但看他緊張的樣子不似作偽,應該是今天受打擊過大,一時不小心才會把東西搞丟。

  當下,她也不忍再怪他,只道:「不見就算啦!吃這個吧!」她倒出一顆純陽丹給他。

  他二話不說服下,才問:「這是什麼?」

  她忍不住好笑。「你服下前就該問了,萬一我給的是毒藥,你吃完再問,有用嗎?」

  「我相信你不會害我,更不會騙我……嗯,你會騙我嗎?」相府公子的死確實讓他驚訝,但真正令他無法接受的,是花園裡挖出來的其他屍首。結果調查,那是他的外室和子女,而仵作驗屍結果卻是他們都死在相府公子的佩劍下,最後相府公子則被釘死在自家花園的牆壁上。

  是有人拿了相府公子的佩劍,殺死他的妻兒,再將他一起殺死?還是他自己殺了妻兒,行兇途中被人發現,對方見他手段凶殘,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才殺了他,並且釘屍於牆?

  他傾向於後者,因為其他死者的屍體都被入土為安了,只有相府公子的屍首被刻意留下,彷彿是一種警告——不要以為作惡不會有報應,就算天不開眼,也會有路見不平的人拔刀相助。

  但這個結果若是真的,便代表長久以來他一直信錯了人,只看見相府公子的翩翩風度和靈活機敏,卻不知原來他生了一副虎狼心腸。

  可歎啊!他還曾經是他的伴讀呢!他以為自己夠瞭解他,結果……原來對方一直在他面前演戲,他被欺騙得好慘。

  面對他的問題,龍天洪毫不猶豫地點頭。「騙,當然要騙啦!我也希望你偶爾騙騙我,比如若發現我長了白頭髮,也不可以說我老了,要永遠誇我妖嬈美麗、嬌艷無雙。還有,就算我本性不是那麼溫柔,我也不希望你當著我的面罵我無理取鬧,你還是要哄我、寵我、誇我……嗯,就說我善解人意好了。總之就是即便我只有一分好,你也要將我誇到一百分,而我呢,放心,我也會每天哄你開心的。」

  他怔了半晌,放聲大笑。是啊!謊言有好多種,他為什麼要鑽那牛角尖呢?相府公子是個小人,但這世上的小人少了嗎?他不過運氣不好碰到一個,又算得了什麼?

  最最起碼他還有一個真正的知心人——龍天洪。

  「是,我的大美人,我一定會記得時時哄你、天天騙你、夜夜逗你,保證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她坐到他腿上,嬌笑地摟著他的脖子,親吻他的額頭。「你自己說的啊!要一輩子對我好,如果你敢騙我,哼哼……」

  「我發誓愛你一生一世,總可以了吧?」他笑著回吻她的頰,眼裡卻閃過一抹苦澀。

  一輩子啊……有誰知道,他的一輩子只剩不到兩年了,所以他愛她、寵她、哄她,就是不碰她,這樣等他性命終結之時,她還能再找個好人,不致因他而耽誤一生。

  但他能告訴她實話嗎?不能,所以還是得「騙」。

  原來「騙」之一字還有這麼多學問,原來說謊一點都不開心,反而讓人心痛。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渴望長命百歲,可惜,夢終究只是一場夢,永遠成不了真……

  第8章(1)

  龍天洪偎在花淚痕懷裡,腦海裡轉著各種念頭。

  要不要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呢?他會不會惱她?惱也沒關係,反正他答應了一輩子對她好,所以讓他惱一陣子,換來一生一世的相守,很值得啊!

  既然要坦白,就順便把解毒一事辦一辦吧!時間拖太久,怕他身體越不好,反而不美。

  只是,他會不會覺得女人玩毒很可怕,從而懼了她、疏遠她?

  不管!就算他怕她,他許了終身諾,她也答應了,就要遵守到底,否則……

  哼,她纏死他。

  沒錯,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嘛!她接近他或許是別有目的,但她對他的心日月可鑒,只要他倆的情都是真的,她相信這世上沒有他們過不了的坎兒。

  她深吸口氣,抬頭望他,正想對他坦白一切,卻見他滿面通紅,整個人像要滴出血似的。

  「淚……淚痕,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他才開口,便覺得全身上下都在冒火,連喘息都帶著熱。「不知道,我好熱……但不可能啊,我怎會覺得熱……」打四歲那場變故後,他再不知道「熱」為何意,直到今天,他才又重新體會到「熱至渾身冒汗」是什麼滋味。

  「熱?啊,難道是純陽丹起效用了?」

  「純陽丹?就是你剛才給我吃的那粒丹藥?」

  她點頭。「那功效比純陽酒好上起碼十倍,怎麼樣?一點都不覺得冷了吧?」

  冷?他現在熱得快燒起來了!

  他拍拍她的背,讓她先站起來,然後他迫不及待褪下身上的皮裘、外衣、內甲……直脫到只剩裡衣,才發現它已經被汗水浸潤得徹底濕透了。

  龍天洪看他汗出如雨的樣子,也有點愣了。「不會吧……這藥效也太強了點,恐怕不止十倍,百倍還差不多……」

  她忘記了,房寶兒給她藥的時候說過,純陽酒是平常祛寒時喝的,而純陽丹則在寒氣失控時才使用。

  他剛才那種情況,多喝幾口純陽酒也就差不多了,用到純陽丹,不只是浪費了丹藥,反而給他造成大麻煩。

  他已經脫到無法再脫了,可還是覺得熱,那從骨子裡燒出來的熱讓他有種血液都要沸騰的錯覺。

  他喘息著,頭腦微微地發暈。「天洪,有沒有涼茶?給我來上幾杯。」

  真諷刺,以前他完全不敢碰涼茶的,就怕喝了涼茶,一旦晚上寒氣發作,他有苦頭吃了。

  那時,他做夢都想著有一天自己能恢復正常,也能像普通人一樣,在白日底下跑一圈回來,灌上幾口涼茶解暑。

  而現在,他應該可以喝涼茶了吧?或許、可能、大概……不管了,再不喝,他就真的要冒火了。

  「涼茶?啊……喔……好……」她隱約地發現自己似乎好心辦壞事了,有些手足無措。

  她慌慌張張倒了杯涼茶給他,他一口灌完,還是熱。

  她只得再去倒,如此三、四回,她乾脆把整壺涼茶都提過來了。

  他也沒有令她失望,涼茶都喝完了,臉上依然熱得通紅通紅的。

  龍天洪在心裡哀歎。寶兒啊!你給的到底是什麼藥?效果怎如此強烈?

  花淚痕熱得神智都快失了,雙眼看出去,大部分東西都出現了重影,只有一個人例外——龍天洪。

  她依然那麼漂亮,妖冷艷麗,玲瓏多姿,好比雪山上那朵人競爭奪的雪蓮。

  「天洪……」他不自覺對她伸出手,只覺得在這情況下,他能依靠的只有她,能救他的,也只有她。

  「什……什麼事……」他那低沉沙啞中帶著磁性的嗓音撥動她心裡的弦,讓她瞬間手腳發軟,體內一股騷動。

  「過來……到我身邊來好嗎?」他定定地看著她,心裡只剩下本能,不存半點理智了。

  「啊?我……」平時她很愛膩著他,能黏多久就黏多久,可現在……她心裡有所猶豫不安,彷彿這一過去,便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事,讓她幾分惶恐,又帶有幾分莫名的期待。

  「天洪……」他又喚了聲。

  倏地,她便像著了魔般,癡癡地走向他。

  他終於捉住她的手了,用力一拉,她的人便倒入他懷中。

  待她觸到了他熱得發燙的肌膚,才稍微恢復一點理智。

  「淚痕,你……你是不是非常難受?要不我去請大夫……」雖然這麼晚去打擾龍天荒和房寶兒有些不道德,但為了花淚痕,她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我不要大夫……」他本能地覺得,這躁熱不是一般大夫能解決,也非普通方法可以治療,他需要另外一種方式發洩。「我……我想要……」他看著她的唇,粉嫩粉嫩的,光澤濕潤,好像一道可口的美食,對他散發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他想品嚐一下她那似乎非常甜美的滋味,但腦海裡又有一個聲音不停地阻止他——不行,如果他這麼做,將來一定會後悔。

  他是如此地喜愛她,所以他不能傷害她,他要把持住。

  他努力吐息,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沒發現,自己的唇正往她靠近。

  他只覺人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在吼叫著要解放、要快樂,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要管。

  另一半卻拚命阻止他,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不能單憑自己喜歡怎樣就怎樣,應該多為對方著想。

  愛是分享,不是佔有,更不是在對方於自己有利時就說愛,利益消失後,愛也跟著消散無蹤。

  那樣的愛不是真愛,他不要。他若要愛一個人,就會像母后對他、對父皇那般,用性命護衛真愛,萬死而無悔。

  因此他不能……不能怎樣呢?為何他的頭這麼暈,完全無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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