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荒的臉色很難看,任何男人發現自己妻子猶受前未婚夫影響,心情都不會太好,他也是男人,因此他此刻吃醋吃很大。
他很想抓著她的肩膀搖晃,那種爛男人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居然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哭,真是……見過蠢女人,沒見過這麼蠢的。
可她再蠢,依然是他的娘子,他心中最珍貴的寶貝,見她眼淚像斷線的珍珠落個不停,他心裡再惱,依然萬般不捨。
良久,他長歎口氣。「寶兒,莫非至今你……你仍忘不了他?」
聞言,她愣了下,眼淚倏忽停止。
因為剛才哭得太厲害,她一時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便呆呆地看著他,心裡反覆琢磨他到底說了什麼?
見她久久不言,他滿臉痛苦。「如果……倘使你真這麼喜歡他,那……你也別哭了,了不起我把他捉來給你,讓你們……」氣死了,說不下去啦!天底下沒有比他更笨的男人,居然要拱手將心上人送出去,他真想一巴掌打死自己算了。
「你……」好半晌,她終於回過神,也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一張柔美嬌顏氣得煞白。「龍天荒,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你你你——」實在氣不過,她恨恨地一腳跺在他腳上。
「唔!」他疼得抱腳悶哼。「你幹什麼?是你自己對人家餘情未了,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哭成了淚灑子,否則我需要這麼犧牲嗎?我——」
「你犧牲個頭啦!」聽聽,這是人話嗎?她越想越氣,又是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我有說我對他餘情未了嗎?」
「那你哭什麼?」
「我哭自己有眼無珠,錯把狼人當良人,不行啊?」
「啥?」他傻眼。「這種事也值得哭?」
「為什麼不能哭?我與他青梅竹馬,自以為很瞭解他,一心信任他,卻想不到他轉手便把我賣掉,你明白這是多大傷害嗎?」沒經歷過的人怎能瞭解,被最信任的人出賣是何等感受?她從此不信人,一個人在山上住著,見人就躲,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心情有多痛苦?
哪怕如今真相大白,她也得了好姻緣,但心底的傷依然留下了疤痕。
她雖不至於見人就怕,卻再難對他人敞開心房,而今,她唯一信任的只有龍天荒,至於二哥龍天宙、三姐龍天洪,她不怕他們,也真心拿他們當家人看,但要說到交付身心的全部信任,還是不可能。
這已成了她的心病,只怕到死都無藥可醫。
那麼,她再聽見那負心漢的聲音,怎能不感慨、不悲傷?
「是……是這樣喔……」他不好意思地搔著頭,暗罵自己亂吃醋,沒事找罵挨。
不過龍家人的獨佔心好像都很強,龍天荒是這樣,龍天洪亦然、只怕將來龍天宙真正動起心來,也不遑多讓。
「寶兒……我……都是為夫不好,千錯萬錯儘是為夫的錯,你要打要罵,為夫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誰敢對你不敬啊?龍大俠!」聽這口吻,她火氣還大著呢!
他只得涎著笑臉,拉她的手抽自己耳刮子。「別人當然不行啦,但你可是我的親親好娘子,有氣儘管朝為夫身上發,別悶在心裡,悶壞了身體,我會心疼的。」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賴皮的人嗎?房寶兒被他搞得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擰住他的耳朵,用力扭了幾下。
「唔……」他咬牙忍著,半句話不敢吭,但額上浮出的薄汗卻顯出他有多疼。
房寶兒見他這模樣,心裡也是不捨,情不自禁鬆開手,撫著他的耳朵輕輕地揉。
「還疼不?」
「不疼,只要娘子能對我笑那麼一下,再大的痛苦也化成蜜糖那麼甜了。」
「油嘴滑舌。」她嗔他一眼,本不想稱他心意的,但見他古怪表情,還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看她笑了,龍天荒自是說不出的歡喜,伸出手就想抱她,卻被她一巴掌打掉。
「娘子,你還生氣啊?」他可憐巴巴地說。
「沒空跟你一起發神經啊!」她不理他,小心翼翼靠近乙字號房,發現裡頭好熱鬧,雖然個個壓低了聲音說話,但偶爾傳出的隻言片語仍教人疑惑。
「怎麼了?」龍天荒好奇地走到她身邊,傳音問道。
她想再靠近一點,好聽清楚裡頭那些人究竟在談些什麼事,又怕被發現,遲疑片刻,還是放棄了,改拉著龍天荒回到他們原先訂的甲字一號房。
「寶兒,你到底怎麼了?古里古怪的。」
「你不瞭解他,身為相府公子,他一向自視甚高,不是最頂級的酒樓、客棧,他是等閒不會踏進一步的,他說那會辱沒他的身份,可賓至如歸客棧並非京城最高貴的客棧,他怎麼可能來這裡?」
「你懷疑他來這裡是別有所圖?」
「我不知道他圖的是什麼,但會讓他願意放棄身份去做的事,一定很不簡單。」
「所以你想知道他在幹什麼?」
「這……我也不曉得,就是有一種預感……好像……要變天了……」她說得零零落落,但他卻能明白她心裡的焦慮。
她直覺相府公子紆尊降貴來到賓至如歸客棧,不管為何而來,總之他的到來終會影響龍家人的目的就是了。
「你想知道他們在談什麼還不簡單?」他隨手從幾上拿了一隻空杯子,貼在靠近乙字號房的那面牆上,然後叫她附耳過來聽。
她搞不太清楚他這是什麼意思,但照他的話做之後,卻是驚訝得差點掉了下巴。
就連自負江湖跑透透的龍天荒一聽清楚隔壁房討論的事情後,也是驚得一愣一愣的。
因為那邊正在商量著如何逼宮,他們想要造反。
讓龍天荒和房寶兒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太子殿下居然也在裡頭。
有沒有搞錯?今聖除了太子之外,並無其他子嗣,只要太子耐心等待,皇位遲早是他的,為什麼還要幹這種可能被殺頭的事?
費解,這整件事根本荒謬透頂了。
龍天荒和房寶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歎氣——這世間事真是無奇不有啊!
第6章(1)
龍天荒和房寶兒一直偷聽到乙字號房裡的人都走了,再無一人,才悄悄步出甲字一號房,然後到乙字號房察看了一遍。
「十八副碗筷……也就是說,剛才最少有十八人在此商量逼宮大事。」房寶兒轉頭看向龍天荒。「你覺得這事要不要馬上通知三姐?」
「通知當然是要通知,但在通知三姐前,我們要先做一件事。」
「什麼事?」
「殺人。」他橫眉豎目,語出如冰。
她愣了下,立刻反應過來,他想殺的正是她的前未婚夫——相府公子。
「你不是嫉妒心這麼強吧?我都說了,我現在對他已經沒有感覺,你何苦……」
「你想哪兒去了?」他苦笑地打斷她的話。「我殺他不只因為你,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他妨礙我們報仇,不想這種人渣得居高位,魚肉百姓,還有……」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你不想當面問問他,既然不想娶你,取消婚約就好了,為何非置你於死地不可?」
「我……」這個問題她確實想了很久,久得已成了她心口的一道傷,但真的叫她去問……「反正不會是什麼好理由,弄那麼清楚幹什麼?」她怕結果太傷人、怕自己承受不了。
「不弄清楚,難道讓那些傷在你心底化膿?寶兒,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難教人接受,就像我到現在也無法相信平安和大哥就這麼走了,他們是那麼好的人,仁慈、善良,對誰都溫文有禮的,跟他們在一起,我每天都覺得日子充滿光彩,人間處處溫馨,可結果……如今,我得每天逼自己認清人性本惡,我要小心再小心,不可輕易相信他人,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也很痛苦,可不接受這些,我怎麼有勇氣去對抗整個皇室,去替平安和大哥報仇?而你……難道你還要為那種人掉一滴淚?不值得的,寶兒。」
「可就算這樣,我……」別人可以無情,但她能做到無義嗎?「沒必要非殺人不可吧?」
「殺一惡人,等於救無數好人,為什麼不殺?」龍天荒分析道:「以今聖的所作所為,你認為太子逼宮成功的機會有多大?」
「若無意外,百分之百會成功。」
「跟我想的一樣。」他也認為太子會成功。「你覺得太子登基後,如今這些從龍有功之人會怎麼樣?封侯拜相?陞官發財……總之不會有壞結果就對了。可你再想想,如果是一個有能力又品性高潔的人位居高位,那是百姓之福,但若相反呢?
會有什麼後果,不必我說,你心裡也應該有數吧!」
她當然知道,多一個貪官污吏,對百姓便是一種折磨,所以殺一人、救千千萬萬無辜者,不僅沒錯,反而是件好事。
可一定要殺人嗎?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那終歸是她的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