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神祐國京城。「賓至如歸」客棧,甲字一號房——
龍天荒和房寶兒終於找到因長兄龍天宇與幼妹龍平安被國師白雲道長害死,而心急報仇、胡亂投醫的龍天宙和龍天洪。
他們得知龍天宙打算入宮做太監以接近皇帝,乘機刺殺白雲老道;龍天洪則托人安排入宮當宮女,想色誘皇帝,再借今聖的刀殺掉白雲時,小兩口是滿頭的汗。
尤其是房寶兒,如今雖然落難,但畢竟出身官家,對官場文化瞭解比一般人深,很清楚一個普通太監和宮女想近皇帝的身,做夢都不一定做得到了,還實行咧!
她心裡暗自慶幸,還好及時找到被仇恨蒙蔽心眼的兩人,否則他們這樣亂搞,遲早把自己的性命和人生一起賠進去,還不一定報得了仇。
「二哥,三姊,你們若信任我,請放棄你們現有的計劃,讓我幫你們安排一條復仇之道吧!」
龍天宙和龍天洪對視一眼,心有疑惑。有什麼計劃能比他們的更完整,而且更快報仇?可不要講什麼十年大計,他們是等不了這麼久的。
龍天荒倒是很相信心上人,況且也不捨兄姊做此犧牲,不停敲邊鼓,讓他們聽聽房寶兒的意見。
龍天宙和龍天洪只好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房寶兒遂道:「首先,二哥,一個無品級的太監想近皇上的身是不可能的,可要熬到變成大權在握的大內總管,得有足夠的運氣,否則就算等上一輩子也可能默默無名,老死深宮,因此做太監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我聽天荒說你文武雙全,何不走科舉路線,正好今年便是大比之年,若能中個進士,混入翰林院,再想辦法立個功,或者更有機會接近皇上,再乘機暗殺白雲。」
「我從沒進過學堂,亦無生員資格,如何參加科舉?」龍天宙搖頭否定她的提議。
「只要有錢,那些都不是問題,我有門路可以幫二哥辦下一整套的科考資格,二哥不必擔心。」
「當真?」
「絕無虛言。」
能有更好的辦法,龍天宙又怎會堅持自殘己身?遂點頭答應了。
房寶兒轉向龍天洪,後者苦笑,然而淒涼間,那艷麗的眉眼依然帶著一股禍國殃民的媚態,說不出的妖嬈動人。
「我一介女子,除非夜闖皇宮或以色侍人,否則有何辦法復仇?然而第一條,我對自己的毒功有信心,可武功……皇宮大內警備森嚴,我確無能力禁宮行走,再行刺殺之事,只能無奈選第二條路了。」
「那三姊為何要選皇上?須知,今聖已逾六旬,三姊卻芳華正盛,不覺委屈嗎?」
「只要能為大哥和平安復仇,就算今聖已近九旬,我亦甘之如飴。」
「若皇上年紀已如此之大,那在位時間還能有多久呢?三姊何不將目光轉向可能繼位的新君?」
「你是說……」龍天洪眼睛一亮,哪個正常女子喜歡陪一個比自己爹爹年紀更大的老男人?能有其它選擇,她比誰都高興。
「太子側妃如何?今聖年邁,近年又苦修長生道,日日服食金丹,妄圖不死,其實……」房寶兒說得小聲,因這話太大逆不道了,卻是比金子更真的事實。「我自己是大夫,我很清楚,那些金丹不只不會讓人長生。卻會縮短壽命,因此……太子登基的日子不遠了。」
「而我若能接近太子,成為太子側妃,等太子登基,那麼……」她是新君的寵妃,要殺白雲,豈不是像翻手一樣方便?只是……
「我該如何接近太子?」
「我來安排。」房寶兒離開京城雖久,但舊有的關係仍在,委人向太子獻美女,這太簡單了,但重點是——
「三姊,宮廷生活勾心鬥角,你此去必然艱辛勞苦、危機重重,你可得考慮清楚。」
「不必考慮,只要有機會殺死白雲,別說色誘太子,再辛苦卑鄙的事我都做得出來,你就幫我安排吧!」
「好。不過我還有一點要提醒三姊,當今太子妃氣量狹小、手段毒辣,那是朝中人人都知道的事,三姊要接近太子,一定得當心太子妃的陷害,切莫大意,殞了小命。」
「她再毒,能有我毒嗎?惹火了我,直接讓她見閻王去。」龍天洪冷冷一笑,確有羅剎之威、修羅之毒。「放心吧!說到女人間的把戲,我是不會輸人的,你儘管去安排,三個月——不,只要讓我近了太子的身,一個月內,我必能將他迷得暈頭轉向,連魂都找不到路回家。」
「三姊,太子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說實話,我看不透他,他有時看來很深沉、有時單純、有時又瘋瘋癲癲的……怎麼說……反正很奇怪就對了。」
龍天洪一臉古怪。「我又不想愛他,也不需要他來愛我,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只要暫時迷住他,借他的手殺掉白雲就好,其它的……」等報完仇,也許她就不在人間了,管那麼多做啥?
「這……」所有人都被龍天洪一番話說得滿臉呆滯。這有道理嗎?可細思之後,又覺得眾人此來京城就是為了報仇,至於其它,等他們有命活下來再說吧!
不過龍天洪做夢也想不到,原以為只是一場色誘,簡單明瞭,想不到最終演變成終生的糾纏。
畢竟人生事有時是很難說得準的,若能事事都如人意,人生也沒什麼趣味了——
第1章(1)
龍天洪此時的身份是忠勇王府的舞伎。
事實上,她根本不會跳舞。
但人長得美艷如花,不必太高深的舞步,柳腰輕擺,嬌顏似醉,便如牡丹枝頭放,蜂蝶嬉春繞枝忙。
很快地,她便吸引住太子的目光,而忠勇王則很「識相」地將人送給太子——他也不敢不識相,王妃交代下來的事,搞砸了,他麻煩就大了。
不得不說房寶兒確實有能耐,家道中落,人又離開京城久矣,還有能力托人辦事,可見本領不凡。
也因此,當晚太子宿在忠勇王府,而陪伴身邊的便是龍天洪。
她知道這關係著自己能不能報仇成功,因此仔細觀察太子,務求將他侍候得服服貼貼、迷得他暈頭轉向,最後將她帶回東宮,以便她踏出復仇之路的第一步。
不過,龍天洪不敢說出自己心細如髮,能完全體察人心,但看個五、六分的本領還是有的,可對於太子……房寶兒說得很對,他真是個奇怪的人。
龍天洪看不出他對自己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瞧她的目光是熾熱的,眸底卻無情慾,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廂房中,他就只是看著她,也不動手也不說話,彷彿他只喜歡欣賞美人,卻沒興趣伸手摘花。
倘若果真如此,那眼裡的熱切是怎麼回事?那熱……龍天洪顫了下,不敢再與他對視,怕自己會在他熾熱的眸中燃燒。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王府的小廝前來敲門,送進熱水宵夜,以便他倆度過浪漫春宵。
龍天洪悄悄鬆口氣,感激小廝打斷太子的凝視,否則她真怕要出醜了。
太子突然將心思轉向小廝,問道:「你喜歡目前的工作嗎?」
小廝愣了一下,趕緊跪倒。「回殿下,能侍候殿下是小人無上光榮。」
太子的眉頭幾不可見地一皺,揮手讓人退去。
龍天洪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表情,分析他應該是個喜歡真誠、討厭聽奉承話的人。
所以要得到他的心,首先就要坦誠以對?她心裡暗暗思考著。
接著,太子果然對她拋出了類似的問題。「你喜歡跳舞嗎?」
「不喜歡。」她直言,盡量表現出一副坦率無偽的樣子。
他笑了。龍天洪很慶幸自己賭對了。
他不笑時,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但笑起來時露出一邊酒渦,雙眼微瞇,劍眉輕揚,竟有一種孩子般的純真與親切。
龍天洪頭一次覺得這個人應該不會太難伺候,將自己委身給他——雖然她說過,只要能報仇,不管要她做什麼事都願意,但能跟一個不太討厭的人在一起,還是比陪伴年邁、昏庸、又以殘忍無情著稱的老皇帝更好。
「那你喜歡孤嗎?」誰知,太子下一個問題更令她措手不及。
龍天洪一時間暈頭轉向。
說喜歡,可兩人第一次見面,連話都談不到兩句,根本無法確認這種感情吧?
但搖頭,她又怕得罪太子,斷了這條復仇之路,她要怎麼替大哥和小四報仇?
她支吾著,陷入了兩難之局。
「無法回答?」太子依然笑著,但眼裡熱切的光采明顯地黯淡了。「也對……」
「請問殿下,可喜歡妾身否?」龍天洪快速轉動腦筋,搶口道。
她要扭轉眼前惡劣的局面,一定不能讓太子討厭她。
「你長得很漂亮,爽心悅目,所以……」太子遲疑著,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答案,但他也沒用甜言蜜語哄她,足見其性之誠。
龍天洪再問:「不是欣賞美麗事物那種歡喜,是打從心底的喜歡,殿下對妾身可有如此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