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淚流滿面了吧!
「我會說,你先轉過來。」
他要最後一次記住她哭泣的樣子,往後每當想起她,就會永遠記得傷害她時,自己的心裡有多痛,他要用心痛的疤,將這個唯一超過喜歡,深愛的女孩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不用了,就這樣說吧!」齊朝予一動也不動。
他突然用力的扳轉纖細的身軀,只見她用兩手遮著自己的臉,即使如此,也藏不住紛飛的淚。
任晴鬆開手,退後一步。
「我們分手吧!理由就是……喜歡一個人實在不是我會做的事,太辛苦了,我寧可選擇像我媽那樣自由自在,不和任何人有太深感情羈絆的生活。」
她的雙手依舊掩住臉龐,淚水卻不斷的落下。
任晴定定的注視她,「我……不喜歡你了。」
他保證這是一生中以最殘酷的方式對待一個人的時候,以後再也不會了,所以對不起。
聆聽他緩緩離開的腳步聲,齊朝予終於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結束了,擁有好多第一次的心情,一生也就一次的初戀……都結束了。
※※※
齊朝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就像第一次聽見他提分手的那天一樣,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像在作夢,沒有真實感,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朝予!」
她震了一下,茫然的雙眼慢慢的集中焦距,「爸……」望著他,思考了比平常還要久的時間,「你怎麼在家?」
「朝予,最近過得如何?」
如此生疏的問候,是他們這種動不動就好長一段時間不見面的父女最主要的對話開頭。
齊朝予發了一會兒呆,在管家的提醒下,才慢吞吞的回答,「是……」
齊士墳皺起眉頭。
經過其他人的回報,他已經知道女兒和那個不相稱的男生分手了,第一次嘗到失戀的滋味,肯定不好過,從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就能明白。
「剛好到台北出差一趟,馬上又要回去,不過聖誕假期會回來,所以想問問你,到時候有沒有想去的地方?當然可以打電話要媽媽先排假,怎樣?」齊士墳隱瞞了前幾天回來過的事,和任晴談話的內容也隻字不提。
因此,聖誕節的假期算是對女兒的補償。
齊朝予又一次在管家的輕聲呼喚中回過神來,喃喃細語,「我想看雪……我想到合歡山看雪,騎檔車。」
「為什麼你這麼喜歡騎車?騎車再遠,也不可能到哪裡吧?」
「誰說的?我和我朋友去年夏天騎車上合歡山,今年打算趁有下雪的時候上山。」
「騎檔車上山?檔車能裝雪鏈嗎?」
「當然可以,下次我帶你一起去。」
「感覺很冷。」
「擋在前頭的人可是我。再說,外套反穿,比較能擋風,你只要在後面抱緊我就可以了。」
她想起了他曾經提過的口頭約定。
那時候雖然說了怕冷的話,但其實她好興奮。
那間在新聞上看到的下午茶餐廳,她想和他一起去吃,中秋節要一起放煙火,一起去參觀美術館的展覽,為他慶生……其他還有好多他們約定或預定共同去做的事,每一件她都好期待,如今一想到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騎檔車上合歡山看雪?這恐怕有難度,畢竟不確定那時候會不會下雪,如果下雪的話,又會有管制,乾脆出國還……」齊士墳忍不住閉嘴,只因為女兒已經淚流滿面。
齊朝予發現自己忍不住落淚,不曾在任何人的面前如此失態,尤其是父母的跟前,她大吃一驚,連忙拔腿跑回房間。
齊士墳的眉頭皺得更緊,停頓半晌,才緩步走到女兒的房門前,輕敲兩下。
「朝予,爸爸要進去了。」
推開門,他發現房間漆黑一片,開了燈,只見床上的棉被隆起,於是走到床邊坐下。
「朝予……」在商場上一向強勢的齊士墳,語氣難得猶豫,遲疑了片刻,拍了拍女兒,低聲勸道:「現在會覺得難過,是因為事情才發生不久,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面對感情,總是無法提得起,放得下,這只是一個過渡期,隨著時間的流逝,等你以後長大,就會遇到其他人……其他更適合你的人。」
雖然隱瞞了去找任晴談話的事,但是他沒打算隱瞞知道他們分手的事,因為女兒也曉得生活在她週遭的人會定期將有關她的事情回報給他。
齊朝予在棉被下無聲的啜泣,好一會兒才悶悶的出聲,「但是我再也遇不到他了……」
齊士墳無言,明白事情的當頭,說什麼都沒用,畢竟誰沒有年輕過?
只要碰觸到愛情,人便會很脆弱,就像和朋友去過的地方,第二次造訪,只會讓人開心的描述當時的情況,但是和分手的戀人去過的地方,便放在心裡,尷尬、灰暗許多。
所以現在也許什麼都不說,讓她冷靜才是上策。
棉被掀起一個小小的開口,齊朝予幽幽的說:「就算以後能遇到某些人,我心中的某個部分也隨著他一起消失了……」
齊士墳從來不知道只會回應好和是的女兒會這麼說,忽然有種被飼養已久的溫馴寵物反咬一口的惱怒。
「只是失戀而已,每個人的人生過程都會碰到。」他沉下聲音,語氣變得嚴厲。
只是失戀嗎?為什麼她的世界好像停止轉動?
心破了個洞,不是之前那個不完整的自己的缺口,而是他離去後形成的更大的洞,所以做出平常不會做的事,變得不像自己……她相信這個洞不會有填補的一天,因為失去他就像扼殺了某部分的自己。
從分手的那一刻起,她是個不完整的人了。
沒有聽見女兒的回應,齊士墳也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和乖巧聽話的說話,但是她今天太反常了。
不過是失戀而已,他還以為女兒會更理性冷靜的處理,更重要的是,即使聽到獨自被留在台灣也不曾哭鬧的她,竟然因為一個男人就變了,變得會回嘴,挑戰他的權威……那個男孩子果然不適合她,繼續下去也只會帶壞她,還好他讓他們分開了。
「總有一天你再談戀愛,初戀就是一段酸甜美好的回憶而已。」看在達成所要結果的份上,齊士墳稍微緩了緩語氣。
「不要了。」棉被底下的哭泣停止了,她賭氣的說。
他又有被反抗的不悅感,表情顯得嚴肅,怒氣正在張揚,蠕動嘴唇,打算教訓她。
「如果每經歷一次失戀,就有部分的自我會跟著死去,那麼與其受到這種傷害,我寧可再也不談戀愛了。」
這下齊士墳是真的火大了,忿忿的起身,再也沒有安慰的心情,口氣不善的說:「一個人,除非心理和自身條件都成熟,否則無法隨心所欲的談自己想要的戀愛!」然後甩門離去。
齊朝予稍稍停頓,淚水不禁又流個不停。
那一晚,她哭腫了雙眼,隔了一個週末假期後,更難得的請了假,等到正常上學,才知道校方破例做了安排,將任晴從A班轉到B班,從此他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第9章(2)
※※※
「好熱喲!現在不是才五月嗎?」排演完畢業典禮,藍孔翠正準備回家,不耐煩的抱怨,一看到外頭可怕的烈日,快要昏倒了。
美好的星期六,她其在很想待在家裡吹冷氣。
「要不要去吃冰,我請司機載我們去。」齊朝予一副淡定的模樣,彷彿天氣一點也不能影響她,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影響她。
「任晴,一起回家吧!」
走廊傳來熟悉的名字,藍孔翠不自覺的繃緊神經,稍稍移動身子,擋住齊朝予的視線範圍,音調也高亢了起來,「好啊!我們去吧!」
「嗯。」齊朝予平靜的收拾書包。
藍孔翠觀察她的舉動,「明天就要畢業了呢……」
「你還要來學校準備指考,不是嗎?」齊朝予不具惡意的取笑她,看起來對某人的名字絲毫沒有感覺……不,更像是陌生。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下,等到齊家的司機來時,才走出教室。
經過川堂時,藍孔翠看著那面邊緣特別新的玻璃,忍不住停下腳步。
「怎麼了嗎?」齊朝予發現她沒跟上來,回頭詢問。
「聽說任晴……考上了實踐大學,你知道嗎?」
齊朝予沉默了一會兒,揚起優雅的淺笑,「他肯努力用功,老師們一定很替他高興。」
「那麼你呢?我知道你們一直迴避對方,但是都快要畢業了,看你們這樣尷尬的氣氛,就當我雞婆好了,實在看不下去。」
繼續拘泥下去,就算畢業之後,朝予真的能好好的向前進嗎?這才是她擔心的事。
「我們現在已經是連說早安都不行的關係。」齊朝予回答。
「但是就要畢業了……」
「有必要在畢業前再留下任何奇怪的留言嗎?」齊朝予反問,漂亮的臉蛋超然冷靜。
剛分手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學校強制將任晴轉到B班,傳言沸沸揚揚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