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予,我們一起去圖書室,好不好?」藍孔翠體貼的說,同時注意到原本趴著睡覺的任晴站起身。
事實上不只她,應該說除了齊朝予以外,所有的人都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彷彿期待接下來會有什麼戲劇化的轉折發生,孰料他只是踹了桌子一腳,散發出生人匆近的冷漠氣息,悶不吭聲的走出去,連正好要來找他的趙雲霓都懶得搭理,筆直的離開。
齊朝予也彷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埋首在書中,平靜的婉拒,「沒關係,在這裡就好。」
如果她現在走出去,其他人一定都會認為她是去找任晴。
她已經答應過校長了,為了不讓任晴被迫轉學,不想讓自己成為害他貼上標籤的理由,她忍著,一動也不動。
「嗯,那你幫我複習下次段考的數學範圍好不好?我自己實在看不懂。」藍孔翠連忙又想到其他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
齊朝予真的很感謝這個時候有她在,否則她一定一秒鐘也待不下去。
「啊,任晴走出去了耶!」靠窗的同學看見任晴大剌剌的走出校門,低聲的說。
「該不會是逃走了吧?」
「因為做了壞事被發現,所以惱羞成怒?」
「真該學學大小姐,永遠那樣坦蕩蕩的,不畏懼別人說什麼。」
「咦?那不是厚臉皮的關係嗎?」
「他到底去了哪裡?」聽著幾個同學不具惡意的嘲弄,藍孔翠咕噥,然而視線對上齊朝予,立刻露出什麼事也沒有的笑容。
於是她也回以笑容,當作什麼都沒聽到。
即使他會想逃也是很正常的,就連刀子都想逃走,所以不怪他把她獨處一人留在這令人喘不過氣的教室,反正他們本來就沒有在交往,她與他無關。
齊朝予心不在焉的教著藍孔翠數學,時間緩慢的過去,心底一直掛記的人再也沒有回來,當鐘聲再度響起時,好不容易熬過一節課,已經教她精疲力竭。
「小予,陪我去上廁所。」藍孔翠收拾起也沒怎麼專心聽的數學講義,拉起她的手,才發現她渾身抖得厲害。
說得也是,她昨天才剛經歷初經,今天想必還很不舒服,又要面對這種龐大的心理壓力,肯定很不好受。
有種秘密被發現的緊張,齊朝予迅速收回手,蒼白的臉龐揚起笑容,「好……」收拾東西的動作太過慌亂,她一個不小心把鉛筆盒弄掉在地上,連忙彎下腰去撿,藍孔翠也跟著幫忙。
感覺所有的人都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齊朝予越撿越心慌,同一枝筆撿了好幾次都從指尖滑落,最後忍不住雙手交握,仍然止不住顫抖,整個人縮成一團,不敢出聲,眼淚奪眶而出。
明明是自己決定這麼做的,但是他一不在,她滿腦子只能繞著他的事打轉。
都怪她太軟弱,下意識的選擇了好走的路,他才會那麼生氣。
如果在公佈欄前她有勇氣大聲的澄清那不是事實,也許現在的情況就會不一樣,她也不用為傷了他如此愧疚。
「既然不是沒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低沉且稱不上溫柔的噪音在耳邊迴盪,腰間陡然一緊,她整個人被高高的舉起,下一瞬間與任晴那雙深邃的眼睛相視。
一見到他,她的眼淚更是撲簌簌的滑落。
糟糕,明明不想在他的面前哭的,都和校長說好不會再與他有交集,偏偏一接觸到他的體溫,她便一點也不想離開。
她後悔了!
「是任晴!他的頭髮怎麼變了?」有人率先問出大家的心聲。
齊朝予眨了眨迷濛的淚眼,這才注意到他微濕的頭髮已經從火紅變成深黑,就和他的眼睛的一樣。
「你的頭髮……」她詫異的撫摸他的頭髮,上頭的水氣還有著染過的殘留色素。
「先說好,不管別人亂說什麼,或者是誰跟你說了什麼,一旦是我認定的人,就不會放手。」微瞇的黑眸幽暗,任晴的口氣近乎威脅。這就是他想得到的唯一方法,就像她討厭煙味,於是他戒煙,改吃棒棒糖;她喜歡黑色,他便把頭髮染黑,非要留住她的目光,專注在自己身上。
連他都訝異自己竟然會對一個人產生如此強烈的情感,但就是有種非她不可的預感。
任晴不等她說話,炯炯有神的眼睛掃過班上的其他同學,口吻嚴厲的提醒,「還有你們也是,明明嘴巴上叫她大小姐,又都是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隨便一張標題聳動的海報,連製作那張海報的人都沒有看到,就枉顧擺在眼前的事實,選擇相信那個藏鏡人,懷疑她,到底有沒有搞錯?」
他從沒有對任何人澄清過任何事的意思,別人愛怎麼說,是管不了的,從小他已經經歷過太多這種事,但是這次為了她,說這些話已經是史無前例的破例了。
同學們被他這麼一指責,紛紛別開臉,有些說了過分話語的人甚至紅了臉。
到底是多年的情誼,大家也都從小學開始就同一所學校,如今只是事情正在風頭上,愛說三道四的人性使然才會說說八卦,即使無心的一句話,也會傷當事人至深。
被他擁在懷中的齊朝予悄悄的揪緊他的衣領,淚水因為委屈而更加止不住,但是始終不願吭志,緊咬著唇瓣,不想讓人看笑話。
察覺胸前濕了一大片,任晴眼神一黯,「她可是齊家的大小姐,是那個品行純良、素行端正的大小姐,也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歡上的女生,怎麼可能是為了那種事才跟她交往?」
纖細的肩頭微微一頓,隨後激動的顫抖。
他拍了拍她的背,視線一轉向其他人,立刻又變得冷酷,說話的聲音卻很輕,像是怕嚇走她,「總之,我話說到這裡,要懷疑的人當然可以繼續懷疑,只不過……」他頓住,露出邪惡的冷笑。
在場所有的人無不起雞皮疙瘩,冷汗直流,都明白要是敢再說什麼,下場一定不會好過。
眼看威脅達到了效果,任晴滿意的拿起兩人的書包,半摟半推的把齊朝予帶出教室。
隔了一會兒,他又探頭進來宣佈,「還有,她確實是我的,勸你們誰也別打她的主意。」
第6章(1)
「謝謝。」
被帶到不會有人打擾的屋頂,齊朝予低著頭,除了道謝,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一上到屋頂便放開她的任晴,靠著鐵網,沉默的盯著她,眼神灼亮。
「謝謝你替我說話。」她緩緩的抬起頭,一手壓著被風吹亂的頭髮,臉上猶有淚痕,卻露出欣慰的微笑。
他依然一語不發,深深的注視著她。
看似睡了一個早上,其實他時時刻刻都在觀察她,知道她一直發抖,一直感到害怕,即使藍孔翠不斷的說些好笑的事給她聽,她的笑容都很勉強,好像隨時會哭出來。
看著那樣的她,他首次體會到對一個人不捨的感情。
也許是自己的母親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精不清和多少男人交往過的女人,他對女人其實很不信任。
然而,他卻想相信她。
是不是因為看穿了她的逞強,明白她口是心非,才會產生那種疼惜的感覺。
不,其實個性直來直往,不喜歡迂迴,常常讓別人生氣的他,內心深處是有點羨慕她這種在意別人的想法,聽取別人意見的細心個性……她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是一直都在忍耐,想要和其他人好好相處的這些地方,他其實是很喜歡的。
「我是個容易惹惱別人、讓人氣哭的人。」他冷不防的冒出這句話。
齊朝予不明所以,看著表情難以捉摸的他。
「不是自豪,但是我很容易讓別人討厭我……一開始因為我的外表而接近我的人,最後總會離開。」他沒有辦法和人好好的相處。
「那真是可惜。」她喃喃。
黑眸對上她,他揣測著她的意思,不過不用太久,她又說話了。
「如果有機會認識你,就會明白你其實是個溫柔的人。」也許偶爾強勢了些,但是她不認為那種強勢會遮掩了他良好的內在,只要花時間深入理解的話。
任晴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從來沒有主動靠近任何人,通常都是別人帶著對他的幻想接近他,然後因為對他失望而離開,他永遠都是被選的人。
但是在那麼多選擇了他的女生中,只有她說了想瞭解他的話,也只有她會為他感到惋惜,原來這就是他願意為她放在那「痛恨聽信別人流言蜚語」、「不要受別人說的話所影響」的忌諱的原因。
他喜歡的就是這個細膩體貼的她。
「任晴?」任由他勾起下顎,她疑惑的喊出聲。
「再說一遍。」他著迷於她的呼喚,從來沒有如此喜歡過自己的名字。
「什麼?」
「我的名字。」他懶懶的笑著,眼神卻很專注。
齊朝予在他熾熱的目光注視下,不由自主的紅了臉,低低的出聲,「任晴。」
他的回應是吻了下她的發,「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