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俊雅的君傲翊和善起身,迎接她的到來。「戚大夫,快請坐。」
果然沒事!瑤光鬆了口氣,安心走進書房,坐在位於下首的紫檀雕花木椅中。
「戚大夫想喝什麼茶?西湖龍並、碧蘿春還是武夷茶?」親切的詢問,化去君傲翊一身陰冷氣息,瞬間給人溫潤如玉的感覺。
「我喝碧蘿春,謝謝。」聽見溫暖的招呼,瑤光露出釋然的笑容。
君傲翊對著領她來的家僕道:「派人準備碧蘿春和幾碟點心。」
「是,少爺。」
領頭的家僕領命後,恭敬退下。
餘下兩名家僕則左右分別站在書房外,隨時聽候差遣。
「已臨深夜,貿然請戚大夫再走一趟,想必造成戚大夫不少困擾,打擾戚大夫睡眠,君某委實感到抱歉。」君傲翊坐回椅中,一派真誠地表達歉意。
「君大人太客氣了,其實我也才剛睡下不久。」
好看的劍眉挑了挑,似笑非笑問:「戚大夫睡前有飲酒習慣?」
突來的疑問,使瑤光一愣。「什麼?」
溫暖親切的臉容倏地隱逸,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笑容,薄唇悠然吐了七個字。「山西汾酒是好酒。」
瑤光心下猛地一驚,沒想到君傲翊竟會敏銳察覺她喝了山西汾酒,明明她喝得不多,且酒氣也該散了,他怎麼會知道?!看來她太早對今晚之事下定論了,她這條不值錢的小命,恐怕仍懸繫在君傲翊一念之間。
她的神經再次緊繃,小心翼翼回答。「我是喝了一點酒,讓君大人笑話了。」
「小酌怡情,我豈會笑話戚大夫?」君傲翊擺了擺手,要她別放在心上,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卻牢牢鎖定她的臉。
瑤光扯了扯嘴角,乾笑兩聲,極力掩飾心頭的不安,君傲翊的笑容及和善,如今看來全是可怕的偽裝。
「戚大夫看起來似乎很緊張,君某之所以再請戚大夫走一趟,是有些小事想請教,請戚大夫別害怕,儘管放輕鬆。」君傲翊話說得真誠,可冷寒的眼眸沒有絲毫暖意。
她謹慎回答。「不知君大人想問我什麼事?」
「是關於我妻子的身體狀況。」
「原來是關於君夫人的事,不知君大人有何疑問?」他的眼神讓她打從心裡感到害怕,難以真正放鬆心情。
君傲翊突然訝異地發出疑問。「對了,怎麼不見戚大夫的學徒?」
他忽然提起玄勍御,讓她的心緊張地漏跳一拍,隨即鎮定回答。「我派他出城採藥去了,君大人有事找他?」
骨節分明、因練劍帶繭的手指輕敲桌案兩下,狀似無所謂地道:「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我記得戚大夫向來獨來獨往,前些日子在朱雀大街上偶遇,也未曾見到戚大夫身旁跟著什麼人,今日忽然聽聞原來戚大夫有個學徒,君某感到好奇,於是興起見這位學徒的念頭,不知他何時會回京?」
瑤光在心裡暗暗哀號了聲,虧玄勍御說得自信滿滿,不會有人注意她身邊突然多了個學徒,偏偏被最不該發現的人給發現了,不由懷疑苑舞秋是否對君傲翊說了些什づ,這下可好,她真的是在劫難逃。
她故作鎮定地一笑。「我以前確實習慣獨來獨往,但是有一天正巧醫治了我徒兒生病的娘親,他為了報答我,也是秉持懸壺濟世的念頭,便拜我為師,此後便跟在我身邊。這次他何時回城,端看有沒有採到我所要的藥材,是以我無法確定地告訴君大人他何時能夠回京。」
「原來如此,還真是不巧,白天他才陪著戚大夫,到了夜裡便出城採藥了,他是何時出的城?」他遺憾搖頭。
瑤光怔一下,隨便編了個時辰。「是戌時。」
君傲翊再問:「可有令牌?」
瑤光茫然地看著他,差點脫口問,什麼令牌?為何要有令牌?
彷彿看穿她的疑惑,君傲翊笑了,好心為她解答。「近來城裡死了多名重要官員,是以聖上昨日下令酉時後各個城門都要關上,禁止閒雜人等隨意進出,凡要出入者都得手持令牌,否則絕不放行,所以我想知道令徒如何出城?」
正因為城裡接連出事,連明珠公主都枉死在大漠,大為震怒的聖上於是將他自神機營調回京內,嚴查策辦城裡所有可疑分子。
瑤光被問得啞口無言,她不曉得京裡有頒布這項命令,她該怎麼回答?慌張的她急忙編了借口。「是我記錯了時辰,他不是戌時出的城,是在酉時之前就離開了。」
君傲翊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啊,那就是申時離京的吧?但據我所知,申時你們師徒二人還在我府中,戚大夫,你這徒弟好大的本事,竟會分身術,這下子君某非得會會他,好生請教不可。」
被逮個正著的瑤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息奄奄地垂下雙肩,再也編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圓這個漏洞百出的謊。
銳利的眼眸倏地森然半瞇。「我生平最痛恨遭人欺騙,戚大夫,你口中的學徒究竟是何人?目前他人在何方?」
面如死灰的瑤光無力地搖頭,聲音平板地回道:「我不知道。」
「這倒是有趣了,身為師傅,竟會不知學徒的來歷?戚大夫真以為推說不知情,我就會相信?」他的語氣仍舊是不疾不徐,但眸底已泛起濃濃殺機。
「我真的對他一無所知。」她除了一概不承認外,還是死不承認。
君傲翊霍然起身,信步走到瑤光面前,雙手盤胸若有所思。「戚大夫如此維護他,反倒讓我對那位行蹤不明的學徒產生莫大興趣。」
瑤光雙手緊緊交握,並不搭腔,以免讓他從中找出端倪,再來詰問她。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夫人與戚大夫沒半點交情,何以這回她身子不舒服,會突然開口對我要求要請戚大夫過來。」君傲翊緩緩道出盤旋在心頭的疑問。
「這個問題,君大人該請教夫人才是,我也是貴府派人來,才曉得尊夫人身子不適。」瑤光撇得乾乾淨淨。
君傲翊冷冷一笑,再問:「我聽丫頭說,戚大夫帶著學徒進府為我夫人號脈,沒一會兒工夫,我夫人就突然說有事請教大夫,屏退貼身丫頭,房內僅留下戚大夫、令學徒和我的夫人,當時我夫人究竟請教大夫何事?」
「君大人的疑問,尊夫人都可以回答不是嗎?怎麼君大人不好好請教尊夫人,反倒問起我?其實尊夫人的疑問也沒什麼,不過是請教我在她懷有身孕期間,夫妻是否適合再繼續同床共枕。」瑤光臉不紅氣不喘,說得一派自然,大膽猜想苑舞秋什麼事也沒對丈夫說,流利地編織謊言。
聞言,君傲翊搖頭笑了,看向她的眼神極冷,宛如銳利寒冰。「戚大夫扯起謊來如行雲流水,想必是常常撒謊的緣故。」
與他一來一往,如履薄冰的瑤光嚇得冷汗涔涔,佯裝不解問:「君大人真是誤會了,瑤光句句屬實,並未扯謊。」
「戚大夫,你又說謊了,關於我妻子提出的疑問,我早就當著我夫人的面請教過別的大夫,別的大夫也當場給予肯定的答覆,你說我的夫人又怎會在今日多此一舉請教戚大夫相同的問題?」君傲翊有禮地請教,笑意未達到眼底。
節節敗退的瑤光臉色變得更加死白,腦中一片空白的她再也找不到理由來搪塞有備而來的君傲翊。
「所以,戚大夫可打算照實說了?」他好心給她拯救自己的機會。
「我說的就是實話,君大人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瑤光牙一咬,抉定死命抱著謊言硬撐下去。
「戚大夫無謂的堅持,真的讓我很不高興,你可知道,為了我的夫人,再骯髒的事我都做得出來,我勸你不要跟我硬碰硬,你玩不起,明白嗎?」他冷酷地下達最後通牒,識相的話就老老實實招出來,否則他不會看在她是女人的分上,就輕易饒過她。
「我真的不明白君大人在說什麼。」
「不知道是嗎?或許待會兒戚大夫什麼都會知道了。」
君傲翊雙眸陰駭地瞪向堅不吐實的戚瑤光,他的耐性已達極限,自從上回與小舞在朱雀大街上和戚瑤光不期而過後,一切都變調了。
小舞常常淚流滿面,夜裡惡夢連連,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總推說沒事,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懂她為何不肯道出心事,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或是什麼人?
眼見心有干千千結的小舞身子一天天虛弱,請來多名大夫皆無法改變情況,直到——
她開口要求請戚瑤光上門一趟,讓他心下打了個突。
戚瑤光來時,他人在當差,沒能與師徒二人碰上面,而情況應該要好轉的小舞卻在迎接他回家時昏厥倒地,這嚇壞了他,連忙再請別的大夫上門診治,卻說道她是日日夜夜處在驚惶不安當中,以致心焦力瘁,若不盡快解決問題,不僅腹中孩兒會不保,連大人都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