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兼交友。」火鳳說得一派輕鬆,「我在這交了不少朋友。」
誰同你是朋友啊……殿上所有修羅,不約而同地白他一眼後,皆在心底默默暗付。
她挑高黛眉,不得不因此而先收劍回鞘。
「做客?」他這種客人,世上有哪一界會歡迎他?他在耍過兩個神仙後,這回,改耍起修羅來了?
「嗯,他們禮數還滿周到的。」他笑意滿面地頷首,還不忘對一旁的無酒睞了睞眼,「是不?」
連續聽他講解佛界之事,聽了數日的無酒,此刻面上寫滿了上當後不甘的神情。因他聽火鳳講解佛界聖徒之事,以及他們修羅道該如何阻止佛界到後來,他才發現,火鳳所說的,除了那個聖徒的名字說對了外,至於其他的,根據方自佛界打探回來的無合與無界他倆所得到的消息,火鳳對他們所說的……
全都,沒一件是真的。
可偏偏他們又不能拿他這個誆他們的神仙怎樣!
就因無色與無相被他給打到起不來,而那個皇甫遲則不知又跑到哪去了,害得始終湊不齊六名修羅聯手的他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名不請自來,還謊話連篇的神仙,硬是賴在這兒住下不走。
被一殿的修羅瞪得很愉快的火鳳,牽著青鸞的手走至一旁。
「青鸞,你還怪我嗎?」他歪著頭,仔仔細細地瞧著這張許久未見的臉龐。
「我沒那資格。」自知自己也有錯的她,誠實地歎了口氣,「那時我昏了頭,是我口不擇言。」
他一手支起她的下頷,「你聽著,我是個自私的神,無論如何,哪怕是下一回,或是下下一回,我頭一不要救的,也仍舊會是你而不會是他人。」
聆聽著他那完全不撿時間也下挑地點的話語,不只是青鸞,就連殿上的其他第三者,也全都集體被這陣突如其來的響雷給轟中。
唉……他就不能稍微克制點嗎?
「你們倆……是當我們全都不存在嗎?」聽不下去的無酒,額上的青筋又忍不住地開始狂跳。
火鳳回首瞄他一眼,「少囉唆點吧你。」
「他們怎沒殺了你?」看他倆交情似不錯,她愈想愈不通。
「別看我這樣,我雖很會結樑子,但同時也很會做買賣。」
「你……勾搭了他們?」就像她始終不知他是怎麼勾搭上了魔界的畫樓一樣,這一回,他又攀上了修羅……他怎老交些與他身份差了十萬八千里的眾生當朋友?
他的媚眼眨呀眨的,「別說得這麼難聽。」人家不過是口才好,愛動腦不愛動手而已。
「你還要待在這兒多久?」她瞧了瞧那些全對他沒啥好臉色的修羅,再瞧了瞧像是啥事也沒做過,只顧著結仇的他,她有些沒好氣。
「你等我一會兒。」
他拍拍她的肩要她在原地等著,一溜煙地跑進殿旁,再從暗門離開大殿,對此地熟悉得就像是在逛自家廚房似的。等到他再次出現在大殿上時,在他懷裡,多了個正在熟睡的孩子。
「他是霸下,目前,剛滿三歲。」他壓低了音量向她介紹,還把孩子身上裹著的厚被給蓋妥些。
心房中那根顫抖的弦,忽又遭人扯緊,可卻連一聲嗚咽也沒有,令她很想命自己再去相信,又害怕去看見它究竟是真還是偽。
「霸……霸下?」喉際哽澀的她,像是怕弄破了一個美夢般,小心翼翼地以指輕觸小娃娃兩頰上的紅暈。
「他才剛還魂,因此他還得睡上兩季才能醒來。」本來他是打算讓霸下真正醒來再帶回去的,但他也知道青鸞這尊神根本就等不得,所以,也只好提前帶他回家了。
青鸞滿心顫抖地看著他將睡在他懷中的孩子,動作輕柔地交給她,並要有點因此而無法回過神的她將手中的孩子給抱穩。
他在她耳畔勸著,「你這姊姊,多了個真正的小弟,而無色與無相也都已遭我打趴,沒躺上個一年半載是沒法下床的,所以,你就別找那堆修羅報什麼仇了。」
薄薄的淚霧蔓盛在她的眼中,此時此刻,她聽不清楚火鳳在她耳旁說了些什麼,她只見得著懷中小小的人兒。
躺在她懷中,絲毫沒有被打擾到,睡得香香甜甜的小男孩,雖說長相與年紀,皆與原來的霸下完全不相同,但此刻他那長長的眼睫正緊閉著,呼吸勻勻,溫暖的體溫更是讓抱著他的青鸞溫暖了整個身子。
當她極力忍住欲落下的淚水時,懷中的孩子動了動,朝她靠得更緊,這令她忍不住再次想起,就在不久前的雪夜裡,他們三入圍在地爐旁開心地吃著北海龍王的寶魚,與西王母親植的蟠桃,而在飯後,她還牽著霸下的手,與火鳳一塊到河堤旁,看著照亮了夜空的火花,並聽著一串串燃起的鞭炮,熱熱鬧鬧的迎接新年的到來,而那時,霸下他那清脆歡欣的笑聲,彷彿又再次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傳至她的耳中,並且,再也不離開。
「好了,既然事情都已辦妥,咱們就先離開這吧。」火鳳一手攬著她的肩,無視於後頭一大票修羅的目光,帶著她直朝宮門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腳步的青鸞,在已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後,頗為懷疑地問。
「他們為何肯為霸下還魂?」
「因為……」火鳳轉了轉眼眸,「我的口才不錯。」
「啊?」
「沒事。」他很大方地朝後頭的地主揮揮手道別,「無酒,這幾日多謝你的招待,有空再來找你聊聊!」
「滾!」
「你究竟做了何事?」青鸞小心地抱好懷中的霸下,在走出宮門處雪花覆上她的面頰時,她抬首望向忙為他倆添衣的火鳳。
「不過是告訴他們一個屬於他們敵人的消息,以及他們該如何做準備。」他聳聳肩,「因這敵人,很可能在佛法大成時,憑他一己之力即可消滅整個修羅道。」
「是誰?」只一人?佛界何時有了這等人才?
「佛界唯一的聖徒。至於他是誰,你就別過問了。」
第九章
風涼花飛夏已盡,艷色的花兒在枝頭上一朵朵紛紛離枝墜地,日近黃昏,彎彎的新月,就要悄然挪步移置柳梢頭……
「三歲?!」
某間小小的土地公廟內,再次響起了陣驚天動地的怒吼,一臉憔悴的望仙,無奈地望向自家房頂,很懷疑再這麼給那尊醒來快一日的小娃娃繼續吼下去,他家的房頂遲早會被那小子給吼翻。
「這回輪誰?」望仙滿面疲憊地望著此刻與他一同站在院中,都不想入內被吼的另兩位神仙。
「到你了。」另兩位神仙,想也不想地就把麻煩往他身上扔。
兩眼充滿血絲的他忍不住大嚷,「為什麼又是我?」
「我不會帶孩子。」青鸞站得遠遠的。
「我也不會啊!」土地公的職責裡,有哪一條是帶小孩的?
「別看我。」火鳳直接把頭轉過去來個不看不理。
正在房子裡鬧的霸下,在睡了六個月後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個兒不但什麼神力都沒了,他還搖身一變,換了張面孔不說,竟成了個人間的三歲小娃娃?當下讓怒氣已累積了百年的他,新仇舊恨全都一併爆發,氣到另三尊神仙都不敢接近他。
「三歲?為什麼是三歲?」
「唉……」事前根本就不知霸下火氣會這麼大的青鸞,在霸下已在屋裡摔傢俱時,歎了又歎。
也跟著歎了一日的火鳳,忍不住推了望仙一把。
「再去哄哄他吧。」
「又是我?」望仙甚是不甘地瞪著這兩尊畏事神仙。
打從醒來後就已氣了一整日的霸下,怒氣沖沖地不斷在房裡走來走去,且愈吼愈大聲,因此當望仙兩腳才剛踏進來,他便找到哪個是哪個地開吼。
「當年冰蘭把我弄成個六歲小娃,就已讓我覺得夠可恥了,而現下,我的歲數居然被折了一半不說,我還成了個凡人?」
「火鳳不也說了?」望仙只好把說了再說的話,再說一回給他聽,「只要你腹裡有顆舍利在,你就不是凡人,而且只要你日日啃上一顆蟠桃,你的神力早晚也會回來,只是不能再像以往力大無窮而已。」
有心想補救這等後果的火鳳,都已經再偷溜回崑崙山偷摘了兩籃的蟠桃回來了,現下與從前,頂多……頂多就是身高差了一截,歲數少了一半而已,反正只要他能活過來就好,他就不要計較太多了嘛!
「那,我會不會長大?」霸下兩眼一瞪,最氣也最堅持的就是這一點。
「呃……」這麼挑剔?
霸下忿忿地自地上跳至椅上,再跳至桌上,然後兩手拉緊了望仙的衣領大聲喝問。
「我該不會成了個永遠也長不大的三歲神仙吧?」當了百年的六歲神仙就已經夠讓他悶的了,現下年紀還再少上一截,那他到底要何時才能長大變成個美少年?
「關於這問題,我想,我得再去問問火鳳……」彎腰彎得很辛苦的望仙,直把求救的兩眼往外探,偏偏外頭的那兩個就是全都很忙碌地裝作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