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慧緊張地拉住他的手。「有這麼嚴重嗎?上次他警告你之後,並未再為難你啊!」
「有個皇后在旁邊,他想不為難也難。」
馬車行進到皇宮正門,兩人下了車,由太監引領著進入宮。
剛走到養生宮門口,瑞麟忽然腳步一頓,抓住皇甫慧的手不再前進。
「怎麼了?」她本來就緊張,這下子一顆心提到喉嚨口。
瑞麟瞇眼看了看殿內昏暗不明的燈光,輕哼一聲,沒有答話,這才拉著她進入宮門。
倏然身後宮門嘔噹一聲,被人從外面關上,皇甫慧嚇了一跳,只覺得大殿內光線暗淡,看不清楚,便揚聲問道:「這麼黑,怎麼不多點幾盞燈?」
「東嶽的公主是不是都像你這樣沒規矩,大呼小叫的?」
皇后忽然從後面的帳幔走出,滿頭的珠翠都已摘下,披了一頭長髮,幾乎拖及腳踵。看上去沒了平日的雍容可親,竟多了許多詭異的幽冷氛圍。
皇甫慧聽她今日說話的口氣,便明白皇后要與他們撕破臉了。她並不俱怕,挺直了腹笑道:「自小我父皇母后就寵我,讓我有話就說,不要藏著掖著,這也是我們東嶽人的秉性。若是西嶽人喜歡藏著掖著,肚子裡算計……好,我日後可以學著改改性子。」
皇后冷冷一笑,「果然是個被寵壞的公主!我一直很好奇你這副驕奢脾氣,居然能忍得了瑞麟那個笨蛋,直到前日我見了一個人,才知道……原來你竟做下了醜事,這讓我們西嶽皇室的臉面往哪裡放?」
皇后陡然翻臉,疾言厲色地一番指責,讓皇南慧聽了好氣又好笑。
「我做下醜事?做下什麼醜事?請皇后娘娘您明示,又是誰在您耳邊敢嚼我的舌根?請他出來,我好當面對質。」
皇后咬著牙道:「我料你也不會認,好在這人眼下就在這裡。宋將軍,你家世代英傑,你也是個爽快之人,還不出來和你的公主告個罪,再說個明白?」
皇甫慧聽她叫宋書嘉,不禁一愣。只見陰暗處走出一人,正是前日被瑞麟害得斷了三根肋骨的宋書嘉。
此刻他未著鍾甲,一身青衣長衫,素來英俊的面容低低垂著,在昏黃燈光下,依稀能辨清其容貌。
皇甫慧不解地問:「宋將軍,皇后娘娘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
宋書嘉歎了口氣,聲音低如蚊納,「王妃……請不要怪我,我……縱使有千般對不住你,也是無可奈何。」
皇甫慧似是明白了幾分,看看他,又看看皇后,忽然笑道:「皇后娘娘該不會說我與宋將軍之間有私情吧?」
「宋將軍已經承認,是王妃主動示好,他一時把持不住才犯下大錯。你已嫁入我們西嶽,這種喪倫敗德的行徑,我們皇室的臉可丟不起!」
皇后越是慷慨痛斤,皇甫慧就越是想笑,忍不住鄙夷地看了眼宋書嘉。「這就是世代英傑的家風?起先我還以為你是個忠於主子的奴才,現在看來,你不僅是個奴才,還是個蠢才。這樣誣陷與你無關的人,你能心安理得?」
皇后在旁邊高聲嚷道:「這件事,宋將軍已經承認,還有瑞麟身邊的幾名丫頭都可以作證,當日你和宋書嘉偷偷約會,還做下苟且之事!我念在你是東嶽公主,身份也算尊貴,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就不告訴你父皇母后了。日後……」
「我父皇在哪兒?」久未開口的瑞麟忽然在旁邊嬌聲呼喚。
此話問得皇后皺起眉頭,「你先閉嘴!你父皇睡看呢!」
瑞麟邁步就往前走,「我要見父皇。」
皇后臉色一變,檔住他的去路,「現在不許去打擾你父皇,他累了,正在睡覺。」
「父皇不見我?」他眨動著長長的睫毛,「那我就走了。」
「站住!」皇后氣得大喝,「這是什麼地方?你以為你可以說走就走?」
「不是父皇叫我們來的嗎?他睡了,不見我們,我為什麼不能走?」瑞麟還是一副傻乎乎、不解人事的樣子。
皇后怒瞪著他,揚聲道:「來人,把王妃請到西華殿去休息!」
瑞麟的黑眸漾起烏雲一般的氰氦色澤,淡淡啟唇,「那是我母親去世的地方,如今皇后娘娘又要將我的王妃也關在那裡嗎?」
這句話不僅說得清楚明白,而且冷如刀鋒,讓皇后一怔。
看著面前神情冷峻的瑞麟,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將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後道:「你母親是禍國的妖孽,當初皇上一時姑息,留下你這條命,你該知恩!可惜現在你老婆不安,我看你雖然當不了皇帝,卻可以有皇帝那孤家寡人的命,也算是不錯了。」
皇甫慧聽了這話,氣得怒火中燒,真恨不得抬手打皇后一巴掌,心中這樣想,卻不能這樣做。就在此時,只覺得身邊一直抓著她手的瑞麟如風一樣飄走。
接著,啪!皇后娘娘捂著臉慘叫一聲,「你敢打我!」
瑞麟不知何時已經閃身到皇后身前,且近在毫釐之內,他的眉字間全是凜然的殺氣。
「我若想殺你,輕而易舉。」他輕輕笑著,卻笑得皇后毛骨驚然,向後疾退數步。
她駭得大聲喊著,「來人!來人!」
剛剛已經有幾名宮內禁軍推開了殿門,此時更是衝到殿內,將瑞麟和皇甫慧包圍。
瑞麟閒閒地四顧看了看,笑道:「這點小唆哆,也好在我面前丟人現眼?」
他袖擺輕輕一揚,皇甫慧只覺得像是有股風推著自己往旁邊離開幾步,下一刻,那幾名禁軍全都捂著膝蓋「哎喲哎喲」的叫著,應聲倒在地上。
皇甫慧不禁又驚又喜,也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瑞麟拉著她的手,傲然地看著臉色慘白的皇后,「是你逼我,否則我也不會出手傷人。若不是我的王妃心慈手軟,不許我傷人性命,現在躺在你面前的就是幾具死屍。」
「瑞麟你一一你裝瘋賣傻這些年,原來是為了弒君!」皇后用手點著他的鼻尖,氣得語無倫次,全身都在顫抖。
他霍然朗聲大笑,「弒君?你給我們安的罪名真是越來越大,還怕壓不死人嗎?今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弒君!」
他拉看皇甫慧幾步走到龍床前,手一拉,猛地將床幔扯開,露出躺在床上的西嶽皇帝一一隻見他臉色發青,渾身僵硬,顯然早已駕崩。
皇甫慧驚得一手摀住嘴,才沒讓自己叫出來。
瑞麟緩緩轉身,鄙夷地看看尤自顫抖的皇后。「你以為我人在王府之內,就不知道你這邊的情形了嗎?昨夜皇宮連傳三名太醫入宮,卻沒人出宮。今早不僅養生宮榻前議政取消了,而且文武百官也無一人見到父皇面容,雖然三餐照樣送進宮,卻沒送一份藥湯,顯然父皇已經晏駕!你卻將父皇的死訊遮掩起來,是想留著陷害誰呢?」
他一轉頭,盯著正要邁步靠近的宋書嘉,涼涼地笑道:「宋將軍,你那些真正見不得人的事,要不要我給你抖出來啊?」
宋書嘉全身一震,像被人定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一下。
「書嘉,不要聽他胡說八道的嚇唬你!你身子正,影子直,能有什麼事怕他抖落?」皇后咬看牙根喝令,「把他拿下,否則今晚你我都不能活著出去!」
宋書嘉皺了皺眉,終於發了狠,閃身躍步,掌帶勁風掃向瑞麟的脖子。
瑞麟嘻嘻一笑,如鬼魅股靈開身形,然後扯著皇甫慧向後退了數步,退到了大殿門口。
皇后急道:「不能放他跑了!」
瑞麟朗聲道:「我自然不會跑,要跑也是皇后您跑,只是今夜我懶得和您再玩了,您多保重,今夜可萬萬不要睡著!」
他放聲大笑時,人已經完全退出養生宮,然後用力向地下丟了件什麼東西,四周煙霧騰起,一時間辨不清方向,等到煙霧散盡,他和皇甫慧早已不見蹤影。
皇后又是震怒又是驚惶地衝到宮門外,四下查看,都看不到那兩人的影子。
宋書嘉跟在後面,低聲問道:「皇后娘娘,這宮裡的禁軍都已被暗器打傷,是不是……」
「不能留!」皇后咬牙道:「今夜瑞麟的話若是傳揚出去,你我該怎麼答覆天下人?你在宋家列祖列宗面前,還有頗面嗎?」
宋書嘉臉上的血色像是被什麼抽乾似的,無聲地歎了口氣,「微臣明白了。」
「還有,調集所有兵馬,務必將這一對狗男女抓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第10章(1)
晨曦剛剛照進西嶽皇宮的正門,在那裡,一干文武群臣正在竊竊私語,惴惴不安地等待著。
因為皇上沉痛許久,素來都在養生宮就近議事。聽說這兩天萬歲爺病勢沉重,只怕曇駕就在這兩日,卻不知道為什麼,昨夜內宮太監到處傳旨,要求所有群臣今晨務必一起在朝堂上見駕。
眾人紛紛揣測皇上是有臨終遺命要交代,心中或有擔心自己前途的,或有擔心日後國運的,各懷心事。說是三更上朝,其實不到三更,皇宮外就聚集了不少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