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吃那家小吃攤就好。」每次只要一想到他要一邊念研究所,一邊到外商公司打工支付學費與生活開銷,她就捨不得讓他在她的身上花錢。
「妳確定?」
「那家的海南雞飯做得很道地,又便宜、又好吃。」
「唉!我的論文筆試和口試都過關,確定可以畢業了,難得想要請妳吃大餐慶祝一下的,沒想到妳居然只想吃海南雞飯──」
「你的論文過了?」她急急地打斷他的話。
譚曜旭挑了挑俊朗的眉,露出一抹迷人性感的微笑。
她摟住他的脖子,忘情地說道:「為什麼不早點說嘛?那要好好慶祝一下!……該吃什麼才好呢?」
「隨便妳想吃什麼,我全都可以請妳。」他緊緊地扣住她的手,撫蹭著她指腹間的硬繭,丈量著她指圍的尺寸。
靜晞親暱地將頭倚在他的手臂上,像個小孩般向他撒嬌。他的畢業論文順利過關,而她的公演也即將到來,屆時爸媽從新加坡來到台灣時,她要把譚曜旭介紹給他們認識,相信爸媽也會欣賞譚曜旭優秀出眾的才能,讚許她挑選男人的眼光。
譚曜旭緊緊握住靜晞的手,睇著她天真純淨的臉龐,兩人凝眸相望,他心裡那塊荒蕪的園地,因為她溫柔的灌溉,熱情的滋養而綻放出一季嬌艷的薔薇。
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歸屬感,受傷疲憊的心終於有了停泊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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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在市區的小公寓裡。
機車的引擎聲打破靜謐的黑夜,擺設雅致的客廳裡,殷仲凱拉開靛藍色的窗簾,望向窗外,看見顏靜晞跨下譚曜旭的機車,脫下安全帽在他唇畔印上一個吻。
譚曜旭發動機車揚長而去,顏靜晞依戀難捨地收回目光,慢慢地走向公寓。
殷仲凱神色陰鬱地掩上窗簾。原來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竟是這般的痛苦,心就像被撕裂一樣,好像屬於他的某個部分被人硬生生地奪了去。
殷、顏兩家是世交,在靜晞全家尚未移民至新加坡時,他們同在一間音樂教室練習樂器,他主修小提琴,她則選了大提琴。
即使顏伯父因工作的緣故調派海外,全家移民到了新加坡,但兩家依然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後來,她由新加坡來到台灣念大學,他成了她的導遊,開車帶她吃吃喝喝、到處玩樂。
殷仲凱一直以為她懂得他的感情,沒想到她反而轉身走向譚曜旭。
客廳的門被打開,顏靜晞在玄關處換上拖鞋,拎著背包和兩袋宵夜走進來,一進屋,就看見沙發旁的大提琴和殷仲凱。
「仲凱,你還沒有走嗎?謝謝你幫我把大提琴送回來,要不要一起吃宵夜呢?」她隨口問道,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繞過茶几去敲兩位室友的房門。
歐予潔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長髮紮成馬尾,秀氣的臉上戴著一副粗框眼鏡,望了桌上的宵夜一眼,猶豫地咬著下唇,說:「我正在實施健康計劃,晚上十點就不吃宵夜了。」
「可是有妳最喜歡的握壽司和烤鰻魚耶!妳真的一點都不心動嗎?」靜晞壞心地問。
「那妳繼續實施節食計劃,我會通通解決掉!」貝絮菲頂著一頭蓬鬆微鬈的長髮,像個小鋼炮般「咻」地衝出房間,巴在茶几旁,說:「整理了一天的行李,我都快餓死了!不曉得該帶什麼衣服才好,這時候的日本會很冷嗎?」
「我沒去過日本,不曉得。」歐予潔聳聳肩。
靜晞好奇地問:「小貝,你們的畢業旅行決定去日本的哪裡?什麼時候出發?」
「要去北海道,下星期三出發,剛好趁著春假期間出國,回來就可以準備畢業了。對了,譚學長的論文口試準備得怎麼樣?好久沒在繫上遇到他了。」貝絮菲一臉滿足地啃著炸雞。
「今天就是為了慶祝他論文順利過關,才請妳們吃宵夜啊!」靜晞笑得一臉甜蜜。
貝絮菲曖昧地頂頂她的肩膀,說:「有空幫我跟學長要一下他廣告學的專題研究,聽說他那份報告寫得很好,我想拿來參考一下。」
「好的。」
「靜晞,下星期學校放春假,妳要回新加坡嗎?」歐予潔敵不過美食的誘惑,選了一盒生菜沙拉。
三個女生一邊吃著宵夜、一邊聊天,完全把殷仲凱晾在一邊,忽略他薄弱的存在感。
「反正六月份畢業公演時,我爸媽都會從新加坡來,我就不回去了。而且趁著一個星期的連假,我想專心練琴──」
「妳整天只知道蹺課和譚曜旭去約會,還有心思在演奏會上面嗎?」殷仲凱沈著臉,厲聲打斷她的話,眼眸燃燒著熊熊怒氣。
「仲凱,你怎麼了?」靜晞錯愕地愣住了,笑容僵凝在嘴角,轉過頭覷著殷仲凱,他的表情十分難看。
他霍然起身,嚴肅地瞪著她,嗅到她身上殘留著譚曜旭的煙草味,憎厭與憤怒倏地襲上心頭,冷斥道:「妳還在乎六月份的畢業公演嗎?如果真的看重,會三番兩次找機會開溜嗎?」
「我……是因為曜旭論文過關,我們想慶祝一下,我才會蹺課的……」她被他吼得十分難堪,嚅囁地想為自己的行為解釋。
「妳知道自己的行為會拖垮整個樂團的素質嗎?畢業公演不是妳的個人秀,還有其他曲目是要一起練習的,結果妳居然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請假跑掉,難道譚曜旭論文過關很重要,別人的時間就不重要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被他訓得顏面盡失,羞愧得脹紅了臉。
「妳應該明白,樂團講究的就是編製和團隊默契,就算妳琴技再高超、天分再好,但是疏於與眾人練習還是會拖累大家!難道妳以為整個樂團都以妳為中心嗎?妳想約會,大家都得配合妳的行程嗎?」
她咬著下唇,不懂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凶。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蹺課,再說樂團的指揮老師都允許了,他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呢?
一股受傷的感覺湧上她的心頭,也覺得自尊受挫,在室友面前丟足了臉。
「你要是不想替我把大提琴送回來就說一聲,何必藉故發作?」她抓了一個薄弱的理由,捍衛自己殘存的尊嚴。
「妳真的以為我是因為這個理由才跟妳吵架的嗎?難道妳一點反省能力都沒有?妳千里迢迢從新加坡來到台灣唸書,就只是為了一個譚曜旭嗎?」他被嫉妒蒙住了眼睛,沒有發現自己罵得太過火了。
她嬌悍地昂起臉,瞪視著他。
貝絮菲嘴裡咬著雞腿,尷尬地夾在兩人的炮火中。她和歐予潔交換了一記眼神,對於一向溫文儒雅的殷仲凱竟會突然發脾氣、開口訓人感到一陣錯愕。
「仲凱,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有事明天再談……」歐予潔出來打圓場。早知道殷仲凱會發火,她們就不會開門讓他進屋等靜晞回來了。
「妳知道繫上的人都怎麼說妳嗎?妳要把自己的音樂前程葬送在譚曜旭身上嗎?妳到底要墮落到什麼程度才甘心?」一想到她和譚曜旭吻別的畫面,他的眼眶就刺痛著,像連珠炮般地數落著她的行徑。
她不在乎外界對她的誤解與紛擾的流言,但是扯到譚曜旭就是不行!
「我爸媽都不管我了,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再說,你又不瞭解曜旭,憑什麼批評他?」靜晞扯開嗓子吼道。
「那是因為他們不曉得妳在台灣的荒唐行徑!妳以為憑妳現在這種程度,考得上紐約大學音樂系的碩士班嗎?」殷仲凱憤怒地大吼。
還記得在大一的迎新晚會上,他們各自說出自己的夢想,她說想赴紐約大學深造,成為一名傑出的大提琴家,開個人的音樂演奏會。
他一直把她的夢想銘記在心裡,在譚曜旭還沒有出現以前,他們都為了這張藍圖默默地努力著,而現在,他開始感覺到兩人的道路漸漸分歧,他就要失去她了。
「你以為你是我的誰?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些?」她冷冷地反問他。
靜晞的話像一記耳刮子,熱辣辣地打在殷仲凱的臉上,打醒了他的自作多情,也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
他看著她倔強憤怒的臉,在她的眼睛裡找不到自己,不禁難堪地轉過身,走出她們合租的公寓。
靜晞聽到鐵門被掩上的聲音後,默默地將放置在角落的大提琴收回房裡,難過地坐在床邊發呆。
她只是單純地想和譚曜旭談戀愛,想待在他的身邊和他作伴而已,為什麼這麼純粹的事會被弄得如此複雜呢?
所有和譚曜旭在一起時所累積的快樂甜蜜心情,此刻全被殷仲凱的話給打亂了,她皺著臉,氣得淌下了眼淚。
她很想打電話給譚曜旭,找他訴苦,請他安慰她,但一想到他明天除了要跟教授開會外,還要去打工,只能委屈地打消了念頭,獨自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