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顏小姐的提案,我個人沒有意見。」譚曜旭率先表態。
她偷偷吁了口氣,原本還深怕譚曜旭會故意刁難她,幸好沒有。
「我也對貴公司提出的企劃案沒有意見,倒是在時尚……這部分,顏小姐有何看法?」行銷部錢副總說。
「時尚可以說是一個人生活哲學的延伸,我們希望媒體的焦點是放在強調知性與流行感做結合這上頭,所以在品牌代言人方面,我們找了三位不同領域的女人來做代表。」在說話的同時,助理小可連忙播放著幻燈片,銀幕上立即映出數張照片。
靜晞邊說邊拿出雷射筆,小小的紅點指著銀幕上的照片。「這位蘇維寧小姐是時尚名模,頂著哥倫比亞大學學歷的光環勇闖演藝圈,主持過幾季的時尚節目,談吐和收視率均不錯,是人選之一。」
銀幕上又換了另一張照片,她繼續說:「何心昀,碩士畢業,被媒體喻為新一代的氣質派演員,演過幾檔偶像劇和一部電影,演技和票房均不俗,結合知性與美麗。」
譚曜旭看似仔細聆聽著她的簡報,實則以一種深沈莫測的眼神瞅著她,試圖要挖掘出她隱藏在內心深處不敢透露的情緒。
她不經意地對上他凌厲的眼眸,斂了斂心神,又繼續說:「另一位則是新生代演員梁依青小姐,入圍過最佳女演員,票房和知名度頗高,知性度和話題性也夠,三位在演藝圈都是一時之選。」
介紹完畢後,主持人再度將燈光打開,她回到座位後,所有參與會議的人員正低聲討論著品牌代言人的人選。
「關於品牌代言人部分,我們行銷部另有人選。」錢副總說。
「錢副總的人選是?」靜晞淺笑問道。
「時尚名模──錢悠莉小姐。」錢副總說。
「錢悠莉?」她眨眨美眸,對於他提出的名字感到十分陌生。
助理小可連忙湊近她的身邊,呈報軍情。「錢悠莉是新竄起的模特兒,專門跑時尚派對和走秀。她父親就是錢副總,好像跟他們的執行長譚曜旭在傳緋聞。」
小可的話,令她心頭一沈,觸動了心靈深處最脆弱的部分,瑩亮的眼睛掩不住淡淡的失落。
她連忙平撫情緒,咧出一抹微笑道:「我們會參考貴公司提出來的意見,再針對錢小姐的形象做全新的企劃。」
「譚先生,您對這次的會議有任何看法或想補充的事項嗎?」主持人問。
「沒有。」譚曜旭淡淡地說。
「那麼我們回去整合資料後,再和企劃部聯絡下回開會的時間。」靜晞說。
「好的,那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主持人說。
散會後,會議室的職員紛紛離席,靜晞快速收拾桌面上的資料,閃躲著譚曜旭,避免和他有私下的接觸。
她與小可等人和企劃部人員客套性地寒暄完後,便拎著公事包準備離開會議室。
「顏小姐,針對環保的議題,北歐的總公司已經有做出一系列的廣告,如果不忙的話,我想拿給妳參考一下,應該有助於妳瞭解公司在全球品牌上的定位。」譚曜旭喚住她急欲離去的步伐。
靜晞的心跳漏了數拍,緩緩地轉過身,僵笑道:「謝謝譚先生。」
「組長,那我們下午的週報怎麼辦?經理還等著我們回去報告今天的開會狀況,時間上有點來不及了耶。」小可輕聲詢問。
「那你們先回公司報告,我跟譚先生討論完CF的事後,馬上就趕回去。」靜晞想了一下,迅速決定。
「好,那我們先回去了。」
「顏小姐,這邊請。」譚曜旭領著她走出會議室。
譚曜旭盯視著她的炯炯利眸,彷彿老鷹正戲耍著爪中的小雞般,一陣惡寒忽地湧上心頭,靜晞忐忑不安地跟著他走向他專屬的辦公室。
☆☆☆☆☆☆☆☆☆☆ ☆☆☆☆☆☆☆☆☆☆
譚曜旭的辦公室位於該棟大廈的三十五樓,寬敞的坪數彰顯出他身為執行長的氣勢與權位,黑色的桌面上擺著一台電腦,真皮座椅,同色系的書櫃和沙發,呈現出簡約俐落的時尚感。
光潔敞亮的玻璃帷幕將市區的景致盡收眼底,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靜晞揣著一顆紛亂的心,踏進譚曜旭的私人辦公室裡,將手提包放在沙發上,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姿態。
他逕自走到書櫃旁附設的小酒櫃,揀選著酒類。「威士忌會不會太烈了?還是紅酒好呢?」
她佯裝沒聽見他的話,抽出筆記本,說:「譚先生,您剛才提到北歐總公司在環保形象上的塑造,可否拿幾支相關的CF讓我回去參考?」
他逕自倒了兩杯紅酒,坐在她的身側,凝睇著她美麗的側臉。
「明明我們之間已經這麼熟了,還叫『譚先生』,會不會太過生疏?」他一派慵懶地伸長手臂,搭在椅背上,交迭著長腿。
「恕我愚鈍,不懂譚先生的意思。」她正襟危坐,故作鎮定地直視著手中的筆記本。
他湊上前,撩起她頰畔垂落的長髮,將它們梳攏至耳後,濕潤灼熱的鼻息輕拂過她敏感的耳廓,令她緊張地屏住氣息。
「看來,我美麗的……前妻,對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有那麼一點健忘呢。需要我替妳複習一下嗎?」
他壞壞地欺近她,仗著身高上的優勢,將她囚困在沙發與他的胸膛之間,令她進退兩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防備的水眸對上他邃亮的眼瞳,視線交纏著,意圖要刺探出他的心緒。
他修長的指尖輕觸她的頰側。「在我們還沒有離婚之前,我比任何一個男人都還要熟悉妳,甚至連妳的每一寸肌膚──」
「夠了!」她凜聲制止他的話。
「怎麼?」他的嘴角勾起譏誚的微笑。「妳恢復記憶了嗎?」
「譚先生,若是現在不方便討論CF的事,那我們可以另外再敲時間。恕我先告退了。」她拎起手提包,站起身。
他扣住她的皓腕,阻去她的步伐。
「再怎麼樣,我也算是妳的『前夫』,沒必要對我這麼冷淡吧?」他稍稍使勁,迫使她坐回沙發上。
「你想怎麼樣?」她鼓起勇氣問道。
他扣住她細緻的下顎,銳眼中的恨意幾欲刺穿她,薄唇上卻漾著淺笑道:「只是遇到老朋友,忍不住想多聊幾句,再順便關照一下她的事業罷了。」
「我沒有見過哪個女人會跟自己的前夫保持友好的關係。」她冷然道,使勁甩開他的箝制。
她難受地想著,經過這麼多年,時間沒有撫平他心中的傷痕,他依然恨她嗎?所以,他特地回來判決她的罪,藉由羞辱她的自尊,來平息內心的忿恨嗎?這樣傷害她,真的會令他好過嗎?
「我可以打破妳既定的觀念,用老朋友的方式對妳。」他將茶几上的另一杯紅酒遞給她。
「我……不想當你的朋友。」她苦澀地扯著唇,閃躲他緊迫的逼視,害怕被他洞悉她心裡結痂的傷痕。
「妳都不想知道,這幾年我過得怎麼樣嗎?」過往的回憶一一在他眼前掠過,他墨黑的瞳眸閃過一絲痛楚。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著玻璃帷幕外的景致。密集擁擠的房樓全都縮成一個個小火柴盒,沈鉛的烏雲吞噬了陽光,光線暗了幾分,連她的心情也顯得黯然。
靜晞輕逸出歎息。這些年,她比誰都想知道他的近況,想知道失去她的他,過得好不好?他是怎麼挨過那些心碎情傷的日子?
可是,她要用什麼身份去關心他的生活呢?她早已經喪失愛他的資格了。
轉過身,她淒楚地笑道:「談過去做什麼呢?起碼你現在成功了,你如願以償地擁有了財富、地位、名利。你想要的一切現在都有了,也什麼都不缺了。」
他邁開步伐,走向她,沈凝的眼神膠著在她姣好的面容上,開口問道:「妳後悔了嗎?後悔當初流著眼淚求我讓妳走?」
「不後悔。」她堅定地說。
「如果還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妳還是會選擇離開我的身邊嗎?」
「會。」她心裡一陣刺痛,難受地別開臉,不敢看他。
「妳的答案對我而言真是殘忍,竟連敷衍我一下都不肯。」他的嘴角勾著似是嘲諷、又似調侃的淺笑。
她悲哀地想著,不是她對他殘忍,而是命運對她殘忍……
譚曜旭伸手抵在牆上,將她逼困在落地窗與他的胸膛之間,深思的眸光緊緊盯住她閃躲的小臉。
「敘舊結束了,我要回公司了。」她推拒著。
他扣住她的皓腕,執起她的手,發現她細緻的指腹上已經看不到硬繭,看起來就像是多年沒有拉琴了。
她逃避他探詢的目光,欲抽回手,卻反而被他緊握在手中。
「妳不再拉大提琴了?」他質問道。
「嗯。」
怪不得。這幾年來他透過各種管道向美國的音樂學院和樂壇打聽她的下落,但都得不到她的消息,原來是因為她已經不再拉大提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