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帽與大野狼 蔡小雀
如果說愛情是一座危機四伏,同時蘊藏著甜美泉水和果實的童話叢林,你(你)會是其中哪一樣代表的動物(或人物)?
在很年輕很年輕的時候,女孩們都夢想過自己是白雪公主或者是灰姑娘,會有個很愛很愛我們的王子前來拯救,把自己從平凡無奇的世界裡拉出來,從此進入飄滿玫瑰花瓣與教堂婚禮鐘聲的美妙大結局裡。
後來一路劈荊斬棘、跌跌撞撞過來,忽然發現自己就快要被那些一個又一個虛有其表的白目王子、一頭又一頭深信自己是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萬獸之王,其實充其量不過是陰險卑鄙無恥的土狼淹沒。
王子在哪裡?愛情又在哪裡?
傳說中那美麗的、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終點」,依然看似近在眼前,實際卻遠在天邊。
然後我們開始氣餒,甚至賭氣到讓自己變成森林裡憤世嫉俗的老巫婆也在所不惜。
好吧,做人憤世嫉俗是不正確的,也許不只我們女生版這邊是「這樣」,也許男生版那邊也是「那樣」。
在女生版的世界裡,我們埋怨著男人統統都患了嚴重自大及恐懼承諾症(要不就是什麼都敢答應,結果什麼都做不到、也忘光光的愛情版阿茲海默症),他們眼裡只有金錢、美女、性,所以對他們而言,最完美的搭配選擇就是三者合而為一。但他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然而在男生版的世界裡,他們也深深懊惱著女孩們為何統統都得了嚴重的公主病,理想中溫柔甜美、貼心美好的女性究竟還存不存在?害他們只能在動漫的華麗活色生香封面、以及美若不似凡間的MV女主角里,尋找那些虛無的、幻想的慰藉。
於是我們不禁要問,到底是從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難道,我們既不是天真無邪、美麗純潔的公主,他們也不是偉岸高尚、隨時願意屠龍的王子?
原來,我們其實也沒有我們所自以為的那麼完美?
也許,我們是渴望幸福卻害怕受傷,因而不敢學會付出的小紅帽與大野狼。
是不是在愛情裡,我們都擁有最最正常的不安、恐懼、希冀和盼望,我們都想得到我們衷心想要的東西,卻每每使用了錯誤的方式去對待自己、看待對方,直到最後,都忘了自己原來真正要的是什麼。
我們忘了,我們其實可以真誠地去面對,真心地去瞭解對方究竟要什麼,我究竟要的是什麼,而彼此喜歡的兩個人,又可以為了對方和這段關係,製造出多少美好的快樂印記。
一見鍾情是奇跡,可是如何相互體貼關懷包容付出,真正把對方放在自己心上,因他(她)的快樂而讓自己更快樂,才叫作真愛。
於是乎,也許故事裡的大野狼只是肚子餓了,它只是希望挽著籃子的小紅帽能摸摸它的頭,跟它說:「可憐的大野狼,我這邊有好吃的麵包和美味的葡萄酒,你可以開心的吃個飽喔……」
然後待酒足飯飽後,它就可以溫暖幸福地蜷縮在她懷裡,安心地呼嚕嚕睡著。
也許,故事裡的小紅帽也只是很害怕獨自漫步過森林,她只是希望強壯厲害的大野狼能夠陪著她,給她信心,給她勇氣去穿越那座又大又深又容易迷路的森林。
一路相伴,福禍相依,不離不棄。
一如那段堅貞美麗、聖潔感人的婚姻誓詞。
楔子
吳春光是被刺眼的光線曬醒的。
她勉強睜開眼睛,覺得有種快被灼瞎的痛感。
怪了,她的房間不是位在大樓後方,什麼時候整顆太陽跑進她房間裡來了?
她舉手遮住那燦爛的金光,意識還沒能完全自昨夜纏綿春夢裡抽離。
背後有股灼熱的體溫緊緊抵著她,還有個硬邦邦的物事緊貼著她的臀部,修長指尖邪惡地嬉玩著她變得異常敏感的身軀,那股陌生卻又熟悉的濡濕融化感逐漸在雙腿間蔓延開來。
來不及恢復清明理智,她唇間已逸出了一聲失控的呻吟。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淫聲穢語,換作是平常的她鐵定狠狠給對方一記重拳──不管這傢伙是誰,可是此刻的她卻在那把沙啞誘惑的聲線下顫抖癱軟,警覺、理智思考和著火般的燥熱身體一樣,瞬間融化成春水奔流向慾望的大海……
當她再度醒過來的時候,日已偏西。
吳春光雙腿發軟,嘴唇紅腫,滿頭亂髮,渾身活像被清境農場的大批綿羊踩過一般,酸痛得難以言喻。
但,她卻有種歡暢饜足的滿足感。
光裸的身子擁著羽絨被翻身坐起,她還來不及為雙腿間羞人的酸疼黏膩感而心虛尷尬,眸光瞥見了床頭茶几上,那盞古典檯燈下的黑色燙金名片──
翟恩。
所有的記憶剎那間全數回籠了!
「完了……」她摀住突然變得沉重的腦袋,大聲哀號。
第1章(1)
吳春光穿著迷彩緊身T恤,一條洗得褪色的牛仔褲,染成紫黑色的短髮像刺蝟,站在吧檯後方熟練地調酒。
她暗自慶幸PUB裡的燈光昏暗,客人們不是忙著把妹就是把自己灌醉,誰也不會注意到她頸項上的點點吻痕。
那頭野獸可真夠惡劣的。
經過昨夜戰火猛烈的一役後,他已經整碗吃光了她的嫩豆腐,這下終於心滿意足,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吧?
想那野獸進出男女關係可謂稀鬆平常,尤其越是高難度的挑戰,他越是興致勃勃、鬥志高昂。可是不論是高貴美麗的上流社會名女人,還是清純的小家碧玉,一旦拜倒在他的胯下……嗯,西裝褲下,他就覺得目標完成,一切開始變得無聊、沒意思了。
接下來就是名貴的分手禮物,邪惡得令人無法拒絕的迷人笑容,還有那一番縱橫情場著名的真情告白──像我這樣的野獸注定配不上你這麼美好的女人,與其將來教你傷心後悔,我寧願現在就讓你帶著恨離開我。
還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他擺明自己就是魔鬼轉世,俊美多金的皮囊樣樣不少,就是缺了顆真心。可是每個被他拋棄的女人,就算分手了也依然念念不忘他的性感、他的迷人、他的好。
她知道。並同他歷屆女伴的長相,她也統統都知道。
因為她在這家知名的PUB當酒保一年了,他是她老闆的死黨,有錢得要死聯盟裡的VIP會員,同時是全球前五百大企業之一的最年輕執行長。
翟恩不但公事上非常的精明,私生活更是格外幹練,她昨晚不就實地體驗過了?
想到昨晚,四周溫度突然瞬間飆升。
「春光,你發燒啊?臉那麼紅。」一位熟客嚷嚷。
她假裝感冒,咳了兩聲。「對啊,好像有一點。」
「那你要多保重,現在日夜溫差大,一不小心就感冒了,我跟你說過嗎?像我女朋友每天出門都會帶陽傘跟外套,她超細心的,平常還會幫我買綜合維他命,不論是維生素B、維生素C……」熟客開始滔滔不絕起來,沉浸在無可救藥的女友萬歲情結裡。
吳春光臉上掛著感興趣的微笑,手裡調酒、切花式水果的動作不停,一邊佯作點頭,一邊示意辣妹服務員端走飲料。
濃濃香水味和汗水味,混雜著炸洋蔥圈與辛辣香甜的酒味,喧嘩擾攘的笑聲夾帶著重裝搖滾的音樂在她耳邊嗡嗡作響,這是她熟悉了整整一年的音浪與氛圍。
打從出社會來,她還沒有在哪個城市、哪份工作上待這麼久過。
她上一份工作是在高雄的某劇團裡,跟隨一群藝術家半饑半飽地過了一季,上上一份工作是在花蓮某座知名牧場擔任農場導覽員,為期八個月,再上上上一份工作則是在梨山果園裡做了十個月的員工兼奴隸……
「一年,十二個月?」她咀嚼著這個數字,不禁喃喃自語,「我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震耳欲聾的音樂中,彷彿有種奇異的第六感牽引,吳春光突然察覺到所有人聲瞬間靜默下來了。
她心一緊,頸後寒毛全豎了起來。
「嗨。」彷若頂級威士忌般醇厚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渾身開始莫名的發熱──好吧,她知道原因──臉上表情和聲音卻輕快而禮貌,「還是馬丁尼加檸檬嗎?翟先生。」
「我回到家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翟恩黑眸危險如午夜,英俊臉龐似笑非笑。
一年的時光,已經足夠讓她從那繃緊的下顎線條中,正確分析出他正在不爽。
可令她困惑的是──為什麼?
「我上班的時間到了。」她聳聳肩,熟練地將他最愛的馬丁尼、碎冰加檸檬搖勻倒入杯中,再輕巧地置於銀色紙杯墊上。「還需要點什麼嗎?」
「一個解釋。」翟恩指尖輕畫過凝結著冰珠的杯沿,目光灼然地盯著她。
換作今日以前,只要他一出現,四周美女立刻自動黏了上來,可是今天他渾身散發著「擋我者死」的懾人氣息,以至於PUB裡的女性同胞只敢望著他的背影流口水,就是沒人敢冒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