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辰的威脅雲淡風輕,但聽在官氏父女耳中卻猶如五雷轟頂。
「艾少爺,您別生氣!」官掌櫃心急地說。「您看得起小女,想娶她為妻,那是小女的福氣,小女說話直了些,艾少爺千萬別與她計較……」
「我不會和她計較。」艾辰正眼都不看他,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官銀朵。「倒是她,要開出什麼條件,我都接受。我不是土匪強盜,一個願打,也要一個願挨。」
「銀朵,艾少爺的意思……你是怎麼想的……」官掌櫃轉過臉,再度用眼神默默懇求她。
「你想用錢壓死人嗎?」官銀朵怒不可抑地直視艾辰,雖然以她家裡目前的狀況來說,是情願被錢壓死也不想被沒錢拖垮。
「有誰不愛錢?」艾辰冷笑反問。
「沒錯,誰都愛錢。」但關鍵在她並不想賣了自己去變成這個男人房中的玩物!「好,我開一個價,但如果我開的價你付不起,那就請你放過我,也放過我們﹃白帆樓﹄。」她必須想辦法不得罪他,還能讓自己脫身。
「可以,只要你不開天上的星星、月亮這種不可能辦到的條件,我都能接受。」艾辰漠然地微勾嘴角。
官銀朵深深吸氣,暗暗思索著該開出怎樣的價碼才能讓艾辰退縮?
她知道艾家非常富有,但富有到什麼程度她卻無從想像。記得大哥要成親時,女方要求一千兩白銀的聘金,爹當時就抱怨,說「白帆樓」生意再好,一年也賺不到一千兩銀子那麼多,屈指算算,她若是開出一萬兩銀子的價,就等於是「白帆樓」十年以上的收入了。不過,也許對一般人來說,一萬兩銀子是驚人的數目,但對艾家而言,很可能只是九牛一毛,萬一艾辰真的願意付一萬兩銀子買她,她豈不是仍得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到底對豪富艾家來說,什麼樣的數目才會讓他覺得付不起?
「你需要考慮多久?」艾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眼眉和神態。
官銀朵回過神來。
「那、那……」她猶疑不定,勉強伸出食指,咬著唇說:「一萬兩……」
官掌櫃驀地驚跳起來,瞠目結舌地看著官銀朵,不敢相信她居然開出一萬兩的價來,暗暗地捏了把冷汗。
「一萬兩?」艾辰的眉尖微挑,彷彿在確定什麼。「你確定是一萬兩白銀?」
官銀朵瞅著他無動於衷的表情,深覺不妙,看來一萬兩真的不被他放在眼裡,她於是心一橫,大聲說:「不,是一萬兩黃金!」
官掌櫃聞言,猛然間朝後一仰,半個身子軟跌在地,張大嘴發出無聲的驚呼。
大廳內也異常的安靜無聲,食客們個個都被那「一萬兩黃金」的開價給驚得目瞪口呆。
一萬兩黃金是足以嚇死人的大數目,雖然沒有人見過一萬兩黃金堆疊起來是什麼樣的驚人景況,但一萬兩黃金足足可以買下一百間的「白帆樓」,可以換珍珠瑪瑙、玉石珊瑚幾十箱甚至上百箱,可以讓官銀朵一家衣食無虞地吃上好幾輩子了!
在眾多驚駭的目光齊射下,官銀朵反倒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她說對了數目,一萬兩黃金該是天價了吧?她雖頗有點姿色,但也絕非舉世無雙的大美人,就算艾家再富,也未必肯拿出一萬兩黃金來買她這樣平凡的女子。
「一萬兩黃金,不二價?」艾辰的神色波瀾不興。
官銀朵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看不出艾辰的情緒,心裡很忐忑,難道一萬兩黃金開得還太少?不可能,一萬兩黃金實在已經是夠誇張的大數目了!
「對,不二價。」她深深吸口氣,無法掩飾內心的緊張。
「艾少爺,小女是開玩笑的,哈哈……怎麼可能真的跟您要一萬兩黃金啊……」官掌櫃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既是不二價,那就這麼說定了。一萬兩黃金,不許再加價。」艾辰微微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像一條蛇在吐著信兒。
官銀朵被他若無其事的語氣給嚇白了臉。他是不是瘋啦?難道真的要用一萬兩黃金來買她?!
已經雙腿發軟的官掌櫃,此刻只覺兩眼發昏,幾欲暈厥。
「我說的是一萬兩黃金吶!」官銀朵強壓著內心的驚慌和恐懼,用力強調。
「我聽見了,一萬兩黃金。」艾辰緩緩起身,眼中流露的傲慢像是永恆不變。「三日內我可以準備好,也請官銀朵姑娘三日之後履行約定。」他轉身,淡漠地往外走出去。
至此,官掌櫃終於承受不起強烈的刺激,徹底昏厥。
官銀朵則四肢冰涼,失神地愣在當場。
怎麼可能!花一萬兩黃金買一個女人?!他一定有病,他一定不正常!
天哪,她難道真要嫁給這種不正常的男人?
怎麼會這樣?
眼前彷彿有滿天星花在轉,恍然間,她好像看見艾辰在對她獰笑。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她的手微微地發抖,額際和手心全是汗,瞥見桌上艾辰吃剩的半塊芝麻醬燒餅夾五香牛肉,思緒一點一滴地沁入她的腦海。
這薄薄的牛肉片,便是整件事情的開端……
第1章
芙蓉鎮,是一個人煙輻輳的繁華市鎮,而雲霓大街,是芙蓉鎮上最繽紛而繁華的一條街。
店肆商埠俱全的雲霓大街,街道中間用石青磚鋪成,青磚兩側則鋪滿著鵝卵石,下雨時街道不會滿地泥濘,天晴時也不會因車馬經過便揚起陣陣煙塵,是芙蓉鎮上最平整乾淨、筆直寬闊的主街。
四名隨從擁護著一輛馬車,緩緩走進了雲霓大街。
車輪在青磚上轉動著,馬蹄踩踏在青磚上發出了規律清脆的聲音,這個熟悉的聲音和街上熱鬧的喧囂聲,喚醒了馬車內昏昏欲睡的艾辰。
艾辰輕輕撥開窗簾,車馬聲、叫賣聲、曲樂聲和飄揚在空氣中的煎餅和湯麵的香味立即朝他撲面而來,漩渦般將他籠罩住。
這熟悉的氣氛和味道,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回到家了,但他並沒有回家的興奮和喜悅。離開家一個多月,他什麼都不想念,只想念一個味道,那就是「白帆樓」的芝麻醬燒餅夾五香牛肉。不管離開家鄉多遙遠,離開的日子多長,芝麻醬燒餅是他唯一掛念的鄉愁。
「孟傑,我餓了。」艾辰淡淡地出聲吩咐。
「知道了,少爺。」緊跟在馬車旁的貼身侍從孟傑隨即朝車伕高聲喊道:「李貴,等會兒在﹃白帆樓﹄前停下。」
「是!」車伕李貴應了聲。
每一回艾辰從外地回到芙蓉鎮,頭一件事就是先吃兩個「白帆樓」的芝麻醬燒餅夾五香牛肉,身為艾辰的貼身侍從,當然熟知主子的習慣,所以不消艾辰多說,李貴就照往常慣例,將馬車駛到「白帆樓」前停下來。
孟傑朝樓高三層的「白帆樓」走進去,一踏進大廳,孟傑就發覺到氣氛有些不尋常。
「白帆樓」雖說平日生意就十分興隆,但是像今日這樣人滿為患、吵嚷聲不絕於耳的混亂景象,卻是孟傑從來沒有見過的。
「我點的紫蘇魚來是不來呀?再等下去天都要黑啦!」那一桌等得不耐煩的酒客惱怒地拿筷子敲打桌面。
「客倌再稍候片刻,等等就來了!」跑堂的夥計滿頭大汗,雙臂上端了幾大盤菜挨桌送著。
「喂,夥計,你們﹃白帆樓﹄的招牌菜芙蓉肉怎麼變了味啦?從前不是這個怪味呀!」另一旁的老頭嚷道。
「哎……哎!夥計,你過來看,這餃子餡還沒熟透呢!想害我瀉肚子啊?」夥計還來不及回話,這一桌的客人就忽然吐出口中的餃子,氣呼呼地對他叫喊。
「實在對不起得很,小的立刻給您重送一盤熟的來!」夥計苦著臉惶急地道歉,連忙把那盤沒熟的餃子疊到手臂上端走。
「本大爺這頓飯已經吃得夠久了,你想要我再等多久?大爺我不吃了!」那吃了生餃子的客人氣得七竅生煙,摔下筷子起身就走。
「客倌,您還沒會帳……」
「會什麼帳?!」那人怒聲咆哮。「大爺吃到了生餃子,沒找你們掌櫃算帳就算客氣了,還敢叫我會帳?」
夥計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可……可……您已經吃了五道菜呀……」
「吃五道菜又怎麼了?」那人眼中冒出火來。「你們﹃白帆樓﹄給客人吃生餃子,敢情﹃白帆樓﹄的店譽就只值那五道菜的錢?好,要我付錢也行,等大爺我從這兒走出去,用不著到明日一早,你們﹃白帆樓﹄給客人生餃子,害客人吃得上吐下瀉的事馬上就會在芙蓉鎮鬧得人盡皆知!」
「別、別!這位爺您行行好,千萬別這麼做,小的不收您的錢了……」夥計聽見這番恫嚇,嚇得不敢再攔阻,眼睜睜看著那人怒氣沖沖地走出去。
靠窗邊坐著幾位「白帆樓」的熟客,見此情景,忍不住說話了。
「夥計,大廚子白鶴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出的菜沒了白鶴的仙味,上菜倒慢得像烏龜,瞧瞧這都亂成什麼樣子了!」對街賣陶器的劉三爺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