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懷璧聳聳肩,「無妨,反正你來的目的若是為了玉陽的疆土呢,用不了多久天下人就都會知道了。」
黑羽定海瞇看眼看了他半晌才道。「小兄弟真是個聰明人,今年多大了?」
「他才十七,鬍子還沒長出來呢,嫩得很。」令狐問君插話打斷了他的追問,順口胡編了聖懷璧的年紀,希望他們把他當成沒有威脅性的少年。
反正他看上去說是十六、七歲也有人信。
「將軍要在這裡待多久?」她問完又笑道。「若是涉及機密,我就不問了。」
「還要有幾天吧。」黑羽定海也答得含糊,他看著令狐問君,旋即話鋒一轉地說。「我記得你今年有二十一了吧?」
「嗯。」
「你……成親了嗎?」
「……還沒。」
「訂親了嗎?」
令狐問君遲疑著,嘴唇翕動了一下,一旁的聖懷璧一直聽著這兩人的對話,見她脫口就要說「沒有」,便笑著接過話來,「等這樁買賣做完,表姊不是就要回去成親了,當著黑羽將軍的面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她瞥他一眼,歎了口氣,「就你話多。」
黑羽定海愣了愣,又笑問。「夫家是怎樣的人?他鎮得住你嗎?」
令狐問君苦笑了下,「像我這麼年紀大的姑娘能嫁出去就不錯了,哪還敢嫌夫家怎麼樣,況且我又不是母夜叉,有什麼鎮不鎮得住的。」
他沉聲道。「若嫁得不開心便不要勉強,你這樣的好姑娘自然該有個奇男子配你。你若改變心意不想嫁了,便托人給我帶個話。」
兩人聞言都是一愣。
聖懷璧的神色陰沉下來,嘿嘿一笑,「莫非黑羽將軍看上我表姊了?」
黑羽定海朗聲笑著,「小兄弟,我說你是個聰明人,真的沒有說錯。」
令狐問君面上大窘,忙說道。「將軍就別開我玩笑了。」
「不是玩笑話。」黑羽定海收了笑容,鄭重其事的看著她,「我的心意現在告訴你了,你可以考慮看看,反正我在這玉陽還要再留幾日,倘若你改變心意,願意跟我走,我的戰船隨時可以接你離開。
「你以前說最嚮往在大海上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日子,跟著我,日後天天都可以按你的心意過,豈不是很好?」
她萬萬沒有想到黑羽定海竟然會向她告白,而且還當看聖懷璧的面……她偷偷看了聖懷璧一眼,只見他一張俊容冷沉似冰,只有嘴角還勉強掛著一絲冷笑。
令狐問君心中忐忑,垂下眼瞼低聲說。「多謝將軍這樣看得起我,我就……考慮看看吧。」
「你說,什麼叫考慮看看?嗯?!」一回到房中,聖懷璧就將令狐問君一把推到牆角去,死死地壓住她,整張臉貼到她的臉上,語氣充滿了危險。
她漫不經心地回答,「那你要我怎麼說,你在人家面前胡編說我要成親,經過我的准許了嗎?我要嫁誰,我怎麼不知道?」
他死死瞪著她,「你要嫁誰?自然是嫁給我!否則你想嫁誰?嫁給那個黑鐵塔一樣的武夫嗎?一輩子在海上顛簸受苦,就是你想過的日子?」
「我喜歡海上的日子。」
「我陪你。」
「我不喜歡一夫多妻。」
「誰說我要娶小老婆?再說,你就能保證他不會娶兩三房小妾?」
「黑羽將軍是個很專情的男子漢。」
「我哪裡花心了?!」
「你未來要做一國之主的話,就注定要三宮六院。」
「誰說的,我若是另娶他人,就讓我斷子絕孫!」
令狐問君啞然失笑,「哪有這樣咒自己的,陛下要是聽到了,肯定要罵我害你們聖家後繼無人。」
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只冷冷問道。「你說心裡話,到底對他有沒有動過心?」
她沉默片刻,坦誠回答,「有。」
聖懷璧的眉尾飛揚,眼中的寒氣更深,「原來你們兩人是郎有情妾有意,那我算什麼?橫刀奪愛嗎?」
她直視他的怒容,淡淡地說。「你若像我這樣一生孤苦飄零,無依無靠,在那軍營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忽然有一人肯真心照顧你、對你好,你不可能不動心的。只是……我們倆算是錯過了,他若是早在我回國之前和我表白,或許……我就不是現在的令狐問君了。」
他聽出了她話中的寂寥,心中一軟,放緩了神色笑道。「明白了,你動心在自己最孤獨無助的時候,那時不管是不是他,只要有個人對你好,哪怕是阿貓阿狗你也會動心的。你們兩人不是錯過,只是沒有緣分而已,如今有了我,他才是橫刀奪愛的那一個。只可惜,他處處都不如我,想把你搶走,只不過妄想罷了!」
令狐問君對他這番狂妄自信的話語感到莞爾,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打趣他,聖懷璧忽然拉著她來到窗前,推開窗戶,一縷月光投射進來,照到兩人身上。
「做什麼?」她疑惑地看著他。
他柔聲說。「我們對月盟誓,今生今世絕不負對方。天地為證,我聖懷璧只願娶令狐問君一人為妻,今後無論生死榮辱,休戚與共,絕不變心。」
她的眼眶似是被月光刺得酸疼,一股熱流從眼角溢出。
聖懷璧率先在窗前跪了下去,那輪皎潔的明月高懸空中,彷彿是一面無瑕的冰盤玉鏡,靜靜地望著此時此刻的他們,令狐問君不由自主的雙膝一軟,靠著他跪了下去。
「問君,我平生最喜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話,你呢?」他在她耳畔呢味一問,那深幽的情意如櫻桃酒的味道沉入她的心裡。
「我,令狐問君……」她硬嚥了一下,側目望著他那水晶琉璃一般清透的眼,洗惚看在心中問自己,他是一個怎樣的男子?
他在她眼中一直像個謎,他說的話,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她的心思,他件件都能猜透,而他的心思,她卻永遠摸不清看不明。
不管日後有多艱難,有了聖皇的許諾,他就一定是要做聖朝的新帝的,而她,真的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女子嗎?
他對她的情意,她感受分明,卻總是隱隱的不安。或許是因為他藏得太深,他的身份又有太多的未知和變量,讓她不敢真的交付自己的心,可是,眼前月色溶溶,他的誓言又是如此讓人心動,太美的景色和太美的語言,交織成她無法抗拒的美麗誘惑。
久久,她終於啟唇輕喃,「我也……絕不負你。」
緊鎖的眉心自她這句話後如鮮花盛開一般舒展開來,他輕托住她的臉,柔柔地吻了上去--深夜的玉陽王宮,寂靜如水。
玉陽王獨自一人坐在不語殿中,望著牆上的一幅水墨畫愣愣地出神。
幾名宮女伴著一位氣度雍容華貴的宮裝貴婦走進來,那貴婦看到玉陽王的樣子,輕歎著搖搖頭,將一名宮女手中的托盤接過來,輕聲道。「你們下去吧。」
眾人退去,那貴婦款步走到玉陽王的面前,低聲說。「陛下,下人說您已經一天都沒有進食了,這怎麼行?太子病倒已經夠讓人著急的了,您若是再病了,這玉陽國可就再無人能支撐下去了。請您為了舉國百姓,多少吃點東西吧。」
玉陽王的目光有些呆滯,他看著那牆上的畫,癡癡說道。「這是賢兒十二歲畫的,你看他十二歲時就能畫出這麼好的畫兒了。當時大學士冀培同看到還大加讚賞,說他是玉陽幾代王儲中最有靈性的一個,當時朕聽了都覺得得意,可是沒想到一轉眼……今天太醫和我說,賢兒只怕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那貴婦聽得淚珠暗落,勸道。「太子的事情,若真是這樣一個結果,那是天意。陛下不是一直說要順從天意的安排嗎?請恕臣妾大膽說一句話,陛下,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太子,而是黑羽,太子這邊有天命歸屬,而黑羽的刀劍卻已逼到我們的脖子上了,不理不行了口阿。」
玉陽王這才勉強收拾心神,握著她的手歎氣道。「華妃,原來黑羽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朕現在真的沒有心情想他們的事。白天黑羽定海已經來威脅過眺,朕沒有答覆他,就是因為朕要為這玉陽的子民看想,我不想和黑羽開戰,但是也不想他們做亡國奴。」
「陛下為何不求助聖朝呢?」華妃急切諫言,「我們祖上和令狐一家有姻親關係,他們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聖朝已是自顧不暇了。」玉陽王再歎氣道。「雖然前次海戰他們勝了,但是畢竟勝得勉強。黑羽現在調轉槍頭對付我們,為的就是下次出兵聖朝時可以無後顧之憂,黑羽定海還很肯定地對朕說,聖朝即將有大變,改朝換代是遲早的事。若果真如此,玉陽將會是黑羽的刀俎之肉,黑羽是一定要吞下去的。」
華妃的臉上愁雲密佈,「陛下這樣說讓臣妾實在是太失望了。難道陛下準備放棄抵抗了嗎?好歹我們玉陽也有八萬士兵,不見得就拚不過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