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選好豆子,煮了一杯黑咖啡,挑了一組白色咖啡杯,把砂糖包、奶球和攪拌棒擱在碟子邊,自覺看起來很大方。希望那位老大會滿意,雖然他不喝,但看起來也很賞心悅目啊。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感覺,說不定老大喜歡的是甜死人的焦糖拿鐵呢!
她向同事問了老大的辦公室,得到的答案是最裡面那間。
她端著咖啡輕叩門扉,很快有人回應。
「進來。」
她轉動門把,充足的冷氣迎面襲來……事實上,是冷死人的冷氣。
辦公桌後坐著一個男人,他正在看文件,看到她進來,他抬起眸來。
如遭電擊,韓茱茱本能的頓住了。
是陶宇飛!
小董口中的老大竟然是她的前夫陶宇飛!
「怎麼,你打算一直站在那裡嗎?把咖啡端過來。」他泰然自若的看著她說。
他在跟她說話嗎?
她的神智依然無法回到現實。
她睜大了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她不敢眨眼睛,因為怕一眨,他就不見了。
原來,她這麼想見他一面,她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感情,哪怕是他毫不留戀的離開她之後,她依然無法對他產生恨意。
可是,他們怎麼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前夫成了她的老闆?怎麼會?
她難過又放心的想,他沒有認出她,他沒有……
也是,她外型改變太大了,就算是她爸媽恐怕一時之間也認不出來,更何況是多年末見的他。
原來他已經功成名就,也實現了他的理想,成了娛樂圈呼風喚雨的人物,擁有這麼大的一間公司,她好為他高興,真的好為他高興……
不過。現在的他應該不希罕她為他高興吧?他的記憶裡應該早就抹去跟她在一起的那一段,還可能憎惡的不願再想起。
他是為了錢跟她結婚的,對他而言,因為錢而勉強自己表現出愛她,甚至跟她上床,那是多麼痛苦的事,如今的他又怎麼可能願意去回想那段不堪的過去?
但對她而言,那些過往卻是甜蜜的。
家道中落之後,她只記得他的好,刻意去遺忘他的殘酷,每當想起他時,仍有一絲絲甜蜜,那是她夜裡僅有的美好回憶,不管真相多麼醜陋,她只去想美好的部份。
「我說老么,你到底要在那裡站多久?」他凝視著她,語氣低沉而帶著命令。「把咖啡拿過來。」
第6章(1)
陶宇飛的聲音一如過往的低沉迷人,教她禁不住渾身輕顫。
她恍恍惚惚的走過去,幾度認為自己會把咖啡打翻。
幸好,沒有,她把咖啡安全的放到他桌上了。
他手邊顯然沒有她的履歷表,如果他看到她的名字就會起疑心,畢竟她的名字又不是菜市場名,同名同姓的不會很多。
現在他還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她這個討人厭的前妻跑到他的公司來上班了,如果他知道,一定會大發雷霆,也一定會很厭惡,以為她是蓄意來纏著他的!
太好了,情況雖然很糟,但至少他還不知道她是誰。
她只要鎮定一點,少講些話,一離開這間辦公室,她會馬上去向楊姊辭職,她不會再來這裡,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不會讓他更厭惡她,不會讓他覺得她是甩不掉的水蛭……
「你用了什麼豆子?」他啜了一口咖啡。「曼特寧嗎?」
她嚇到了。小董不是說他不會喝嗎?可是他在喝,還喝掉了半杯。
「嗯,是曼特寧。」她刻意壓低聲音,減低被他認出的機率。
曼特寧——那是他以前喜歡的咖啡品種,在一罐罐的咖啡豆前,她不自覺的挑了熟悉的,沒想到竟然挑對了,喝的人是他。
不過,擁有這麼大的娛樂公司,他自己為什麼沒出道?
當年他們離婚時,他的紅豆樂團在選秀節目已經很出名了,後來有沒有得到名次,她不知道,為什麼無疾而終了呢?
她悄然的抬眼看他。
他一點都沒變……不,是變很多才對。
他變得更加有魅力了,那張稜角分明的俊顏,依然有著屬於他的桀騖不馴,但品味卓越、價格不凡的衣物襯得他更出色了。
在他面前,她感到自慚形穢,以前她就配不上他,現在連家世這唯一優勢也失去了,她更加配不上他了。
「你煮的咖啡很合我的胃口,以後你就負責幫我煮咖啡,每天大概這個時間送進來就行了。」他把整杯咖啡都喝光之後,做了這麼一個結論。
她心慌意亂的看著他,不能說她明天就不會來了,這樣會讓他起疑。
「好。」她只能盡量簡化交談的用字。
「說說你為什麼會想到這裡來工作?」他盯住她。「對娛樂圈有興趣嗎?這裡的工作可不簡單。」
天啊!她的腦袋一團紊亂,還要回答他的問題,她好想奪門而出。
「怎麼不說話?」他皺起眉頭。「難道你是不小心來面試,又不小心被錄取的,所以到目前為止,對這間公司毫無概念?」
「不是的。」她吞了口口水,虛軟無力的說:「我——會盡己所能好好學習,盡快步上軌道。」
她本來準備了很有自信的自我介紹,但面對他的此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怎麼有辦法把他當成老闆看?他又怎麼可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很好,我相信你會說到做到,在這裡,你可以打混摸魚,但一定要把份內的事做好。」
她暗自苦笑,只能點頭。「我知道。」
「知道我最忌諱什麼嗎?」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她搖了搖頭,竟感到心臟怦然一跳。
在他眼中,她這個新人一定很不合格,老闆的忌諱也沒打聽清楚,還一直愣頭愣腦的,殊不知她是啞吧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我手下的人,絕不可以眼我的歌手傳緋聞。」他朝她露出懶洋洋的微笑。「當然更加不可以談戀愛。」
她微微一怔,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絕不會的。」她苦澀而蒼涼地表示。
失婚後,與其說她不再相信愛情,不如說她此生只想經歷他這麼一個男人。
對她而言,他代表了太多太多意義,雖然他拋棄了她,但她從未想過展開第二段感情。
「這個部份同樣期待你說到做到。」他把玩著鋼筆,隨興的看著她。
他的目光足以讓她滅頂啊!
她無法再繼續跟他共處一室了,她鼓起勇氣問:「那個……我可以出去了嗎?」
一道眉毛揚了起來,他微微頷首。「可以了。」
她鬆了口氣,正要轉身離開時,他又開口了。
「對了,星期天是小小茱的忌日,你要一起去看她嗎?」
她的胸口一窒,呼吸頓時嚴重阻塞,幾乎沒辦法消化他的那句話。
一定是她聽錯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那麼說!他根本沒認出她是誰!又怎麼可能對她說那種話?
所以……所以他根本知道她是誰?
老天!
他怎麼能裝得像沒認出她來?怎麼可以若無其事的跟她說了這麼多後才雲淡風輕的丟出一顆原子彈?
他是故意在捉弄她、踐踏她嗎?
看她落難了,他覺得開心、有趣嗎?
沒關係,她可以承受,既然當年她都可以面對他殘酷的拋棄,現在當然也可以面對意氣風發的他。
她的眼眶潮濕了,但她挺起胸膛來,看著他。
「我想應該沒那個必要吧?」她握緊了拳頭,費力又艱澀的說:「我不是故意進來這間公司的……我出去了。」
她幾乎是奪門而出。
一直奔到走廊上,她才停下,扶著牆面,虛脫般的透出一口氣來,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辦公區裡傳來喧鬧聲,一天剛要開始,但她已經失去早上的鬥志了。
到洗手室洗了把臉後,她失魂落魄的找上楊佩奇,開門見山的提出離職的請求。
「你說什麼傻話?」楊佩奇迅速拿出一份檔來。「你昨天已經簽了兩年合約,違約金是一千萬,你要賠這一千萬嗎?還是說,你認為公司花那麼多錢辦徵人是玩假的?資源是可以給你浪費的,你說不做就不做嗎?」
她愣住了。「楊姊……」
昨天還對她很親切,怎麼她一提出要離職,就馬上變臉了?
唉,是她太天真還是太傻?
公司有公司的規定,豈是她說不做就不做,這樣確實對別的面試者很不公平。
但是,她也不能繼續待在前夫的公司裡,她連一分鐘都待不下去,更怕他以為她是故意來騷擾他的。
「楊姊,我很抱歉,但我有苦衷,真的不是存心破壞公司的規定……」她低聲下氣的請求。
「什麼苦衷?」楊佩奇不以為然。「怎麼昨天沒苦衷,今天就跑出苦衷來了,你們年輕人真是善變。」
「不是的……」她咬著下唇,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她要怎麼說,說她和公司的老大是前夫前妻的關係,不能共事?
「總之,我不能在這裡工作,請您諒解……」
「諒解什麼?要走可以,你拿得出一千萬的違約金嗎?」楊佩奇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