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聚在隔壁張大娘家,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幾乎快要把藺仲勳給捧上天。
可藺仲勳哪裡在意旁人對自己的評價?他的眼從頭到尾都直瞅著房門外的杜小佟,她面白如紙,身形搖搖欲墜,要不是銀喜攙著,恐怕早就倒下了。
她被他給嚇著了,對不?也許他下手該收斂點,留下全屍,至少不會嚇著她,但那當頭他只想除之後快,壓根沒細想她瞧見後是否會被嚇著。
「蒙古大夫,還沒紮好嗎?」藺仲勳托著腮,聲沉如刃。
蒙御醫聞言,臉色蒼白地加快動作,不知情的人光看臉色,一時間還真分不出到底誰才是傷員。
好不容易弄好了,藺仲勳準備起身,卻聽見外頭有陣騷動,隨即有人喊著:「官爺來了。」
藺仲勳眼角抽動,這官爺來的還真不是時候!他是當事者,官爺自然得找他問清始末,然他現在想和杜小佟說兩句話,結果——
「一兩是哪一位?」門外有人喊著。
藺仲勳一站起身,就見兩名衙役走至面前,他眉頭微揚,覺得其中一人還挺面熟的,只是一時間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見過。
但,對方倒是一眼就認出他了——「是你!」
藺仲勳冷冷看著衙役指著自己,心想這要是在宮中,他的手指應該已經掉在地上了,但因為這兒不是宮中,他姑且忍耐。不過這衙役……他瞇眼瞅了會,突地想起就是那回和杜小佟上街叫賣紅薯,結果被他踹飛的衙役。
「來人,把他押下!我懷疑他根本就是主謀,先把他押回府衙再說!」那衙役一聲令下,跟隨在後的衙役隨即上前鉗制藺仲勳的雙臂。
蒙御醫見狀,沉聲斥道:「放肆,你們可知道——」
「閉嘴,蒙古大夫!」藺仲勳放聲打斷他未竟的話。
蒙御醫聞言,想起藺仲勳說過不得洩露他的身份,於是噤聲不敢再言。
一旁的杜小佟管不了自己虛弱的身體,急聲道:「官爺,他不是主謀,他是救了咱們的人,他身上還有傷……」
「走開!膽敢攔阻的一律視為同夥!」那衙役毫不客氣地將杜小佟推開,所幸銀喜眼捷手快地將她接下,才沒讓她給磕著。
藺仲勳見狀,毫不客氣地抬腿往那衙役踹去。
那衙役沒有防備,一腳被踹倒在地,四周頓時響起抽氣聲,像是不敢相信藺仲勳竟對衙役動粗,這事可大可小呀そ
蒙御醫瞬間刷白了臉,拿眼前的陣仗不知該如何是好。
「押下,把他押下!」被踹倒的衙役新仇加上舊恨怒聲吼著。「把他帶回府衙,讓大人好好地審他!」
話落,幾名衙役將藺仲勳給押出屋外,杜小佟一路追出去,然領頭的衙役只派了幾名衙役到杜家探看,便急急帶人回府衙。
「小佟,不用擔心,我晚一點就回來了。」藺仲勳不住地回頭道。
這混蛋衙役竟敢傷他心尖上的一塊肉,他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間!
杜小佟眼見他被帶走,急得淚如雨下。「怎麼辦……銀喜,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帶他到城裡叫賣紅薯,他不會惹上那位官爺,不會教那位官爺記恨……」
「小佟姊……」
「我要去找一兩,就算進不了府衙,我也要在府衙外等他出來。」
「小佟姊,你現在的身子撐不住的。」
「我來想法子。」
一道聲音冒出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蒙御醫。「你是——」杜小佟幾次清醒都沒瞧見他,壓根不知道他是誰。
銀喜趕忙介紹。
杜小佟才急聲問:「大夫,你有法子可以救一兩嗎?」
「這……」蒙御醫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地道:「先差人到鎮上雇輛馬車,送咱們一道進城,我暫且將你送到府衙外,我再另想法子。」
皇上的身份不能曝光,但福公公前幾日來過,意味著他知曉皇上暫居在此,先回宮找福公公商量才是,總不能讓皇上給一名小小衙役給欺了吧!更慘的是,說不準現任的知府大人根本就沒見過皇上,要是不趕緊救人而引發禍端,那結果他是連想都不敢想!
府衙裡點上幾盞燭火,火光隨風搖晃著,照得府衙大堂有幾分陰森。
「等大人出來,你就死定了!」領頭的衙役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動手想要給藺仲勳幾個巴掌,豈料藺仲勳動作飛快,他巴掌都還沒靠上,藺仲勳長腿已再次踹出,將他踹得四腳朝天。
「給我打!」他倒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立即要兄弟們給藺仲勳一點教訓。
眾人鬆開鉗制力道的瞬間,藺仲勳雙臂一展,左右擊倒兩人,又反身長腿踹去,在場的衙役全都趴倒在地上。
外頭的人聞聲,快步走來,其中一人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這個人是啟德鎮南村的搶劫案主謀,他帶頭打家劫舍,還假裝是擒賊的英雄,我把他押回府衙,他竟還對咱們動粗,分明是目無法紀!」
藺仲勳聞言,不禁低笑出聲。真不能小看這小小衙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不輸六部官員。
「拿下他!」
藺仲勳回頭,笑意更濃。真是一群可笑的笨蛋,三言兩語就定了一個人的罪,甚至連基本查問都省下,以往在宮中時,他要治人罪,至少都還要替對方編派點罪名,製造點證據,要不也得要借刀殺人,哪像他們隨意定人生死,他要好生學習才是。
無視自個兒被團團包圍,藺仲勳逕自思索著,動了動肩,雖說背上的傷挺痛的,但要對付這幾個笨蛋,綽綽有餘得很。
他正要出手教訓這群衙役時,大堂外有人重喝——「大堂上豈可喧鬧放肆!」
一群衙役聞聲,隨即朝門口作揖。「大人。」
藺仲勳懶懶睨去,濃眉微挑。
「大膽刁民,見到本府還不跪下!」盡天城知府向興德沉聲吼道。
「敢要朕跪下,你八字夠重嗎你?向興德。」藺仲勳似笑非笑地道。
「大膽,竟敢稱朕,還直呼本府名諱!」向興德大步走上,怒擊驚堂木,喝道:
「來人,押下杖打二十!」
藺仲勳低笑出聲,「除貪布廉,匡正朝堂,上行下效,百官齊心……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怍地,為百姓盡責死而後已……向興德,當年殿試作題,你到底做到多少?」
向興德聞言,神色愀變,瞇細了下垂的眼,卻怎麼也想不起堂下男子到底是誰。
十二年前殿試時,殿上有禮部、吏部尚書和首輔副首輔……歷屆殿試時總是如此,皇上從不主持,由禮部尚書道出皇上試題,再由吏部尚書抄寫貢士答卷,而這人……他壓根沒見過,這人如何得知他當年的答案?
他赤裸著上身,身上還裹著布巾,樣子有些狼狽,但是那張面容異常俊美,笑意噙著幾分傲慢威嚴,教他莫名地心慌起來。
「全都給本府住手!」見衙役真要將他押下,向興德趕忙阻止。
衙役不解地瞅著,一個個都停下動作,突地,外頭有了騷動,有名衙役快步進了大堂稟報,「大人,鎮國大將軍單厄離求見!」
「單將軍?快快有請!」向興德快步走下堂,單厄離已經踏進大堂。
單厄離臉色鐵青地望著藺仲勳背上紮著的布巾,隨即掀袍單膝跪下,喊道:「微臣不及救駕,還請皇上恕罪!」
話落,大堂十數雙眼有志一同地望向單厄離。
皇上?在哪?向興德愣了下,餘光瞥見藺仲勳朝自己笑瞇眼,那笑意極冷極邪,俊魅容顏猶如惡鬼般懾人,教他猛地倒抽口氣,低聲喃道:「皇上……」是……他嗎?
傳聞皇上是惡鬼轉世,不但有惡鬼的俊美無儔,亦如惡鬼能知世事,所以才能不曾早朝依舊能治理天下……
「放肆!你身為盡天城知府,竟不知皇上就在眼前,該當何罪?!」單厄離怒聲低斥。
向興德傻住,愣愣地見藺仲勳緩緩轉過身道:「單厄離,他又不曾見過朕,怎會知道朕是皇上。」
向興德瞬間腿軟,整個人往前跪伏在地。「臣不識皇上,臣罪該萬死!」
向興德話一出,在場衙役一個個刷白了臉,膽戰心驚地跪伏在地。
「不識朕怎麼會罪該萬死?」藺仲勳徐步走到向興德面前。「不過……以下犯上,可是天地不容。」
向興德聞言,不住地磕著頭,就連烏紗帽掉了都不管。「下官罪該萬死,求皇上恕罪!」
其它衙役見狀,一個個跟著磕頭謝罪,就盼替自己求得一線生機,霎時大堂裡哀求聲磕頭聲四起。
第13章(2)
藺仲勳冷冷看著這一幕,哼笑了聲,回頭看向單厄離。「單厄離,你怎麼知道朕在這裡?」雖說沒有單厄離,他也能處置這事,但不可否認的是有單厄離在更省事。
「蒙御醫趕回宮中,找了福至,福至派人到啟德鎮告知臣此事,臣便即刻前來。」
藺仲勳微揚起眉,不禁讚賞蒙御醫年紀一把,腦袋倒還挺靈光的。「宮中有事嗎?要不怎麼不是阿福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