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上床,他靜待胃痛褪去。
怎麼回事?他這陣子怎頻頻胃痛?強忍住劇烈疼意,宮權濃眉緊蹙,緊搗胃部,閉眼休息。
三十分鐘後——
換下一身正式西服,洗去一身的疲累,胃痛已然褪去的龐宮權,一淋完浴,即神清氣爽走出房間,快步下樓。
聽到他下樓的聲音,心潔唇揚淺笑,抬頭望向正下樓的他。
看見他,她粉頰微紅。身穿輕便家居服的他,看來年輕、帥氣且迷人。
「剛有點事,拖了點時間。」不想提胃痛的事,他走到她身邊。
「沒、沒關係。」垂下羞紅的頰,她打開醫藥箱,「我幫你換藥。」
「怎麼臉紅了?」在她旁邊坐下,他笑望雙頰莫名緋紅的她。
「怎不說話?」他想聽她說話。
「……」輕抿柔唇,她雙頰再紅。
「到底怎麼了?」見她仍低頭不語,他勾起她精巧下頷,笑眸凝看她。
羞紅著臉,她故作生氣狀,拉下他為調戲她而勾住她下頷的手。
「我、我要換藥,你不要再動了!」
「是,我不動。」他喜歡看她一臉臊紅,又羞又惱的可愛模樣。
瞪他一眼,心潔放輕動作,小心捲起他的袖子,拆下繃帶與紗布。
雖然已經是看了幾天的傷口,早該習慣,但,望著他下臂那被利刃劃出長約七公分的血紅傷口,她的心仍猛地揪緊。
「一定很痛,對不對?」她眼裡有著愧疚。
「只是一點皮肉傷,沒什麼。」撩過她垂落頰側的發,他安撫她。
「可是看了……」一道水意染亮她的眼,「好痛。」
她的感同身受,令他眼裡有笑,但他不希望她再為此內責。
「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欠下債務?」他轉開話題,問著想知道的事。
「這——」突然的詢問,教她正打開醫藥箱的手,頓了下。
「不能告訴我?」
搖了頭,她取出箱裡的夾子、優碘與棉花,沉默地為他處理傷口。
「怎麼不說話?」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眉心蹙起。
「我不知道怎麼說。」她動作輕柔,為他處理傷口。
「不知道怎麼說?」他皺眉,「總共借多少?」
「三百萬。」不想騙他,她坦白以告。拭去臂上的藥漬,見傷口較昨夜已更為好轉,她鬆了口氣。
「三百萬?」他濃眉再擰。這樣的數字,他從不看在眼裡,但對她而言,卻是一筆鉅款,「跟誰借的?」
「地下錢莊。」她拿起沾有優碘的棉花,擦拭他的傷門。
「地下錢莊!?」他大驚,「你怎會跟地下錢莊借錢?你不知道他們是在放高利貸嗎?你怎會這麼傻!?」
「我……我沒辦法,當時只有他們願意借錢給我們。」她眸光暗下。
「沒辦法?」他皺眉,「怎可能沒辦法,你只是一個工讀生,日子又過得簡單,不可能會需要三百萬。」
「……」低著頭,她繼續為他傷口上藥。
「千萬別告訴我,你是貪圖享樂,積欠大筆卡債,才向地下錢莊借錢周轉,我不可能相信。」一身樸素、單純可人,又會在休假日到養老院,陪伴老人家的她,不可能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生。
「我也不是。」他的信任教她沉重的心情,頓然輕鬆許多。
「那為什麼你會……等等,你剛說『我們』?你跟誰?」微瞇黑眼,他盯看她的眸。
「她……」搖頭,她不想說太多,「不說那些了。」拿起茶几上的紗布與小剪刀,她想替他做最後的包紮,但,他收回了傷臂。
「怎麼了?」她不解,抬眸望他。
「不必。」斂去眸裡異光,他淡聲道,「只是流了點血,不必包紮。」
「可是那傷口看起來很深,一定要包紮!」她驚聲道。
「沒劃到血管,死不了的。」
「是不是我動作太慢,你生氣了?那我會改的,我會盡量快……」
他搖頭,抬手制止她末完的話。
「既然不是,那你為什麼不讓我替你包紮?」
「你真的擔心我的傷?」見她點頭,他甚感滿意,開出交換條件,「那就回答我的問題。」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她就不能有所隱瞞。
「你——」見宮權為了得到答案,而不顧自己的傷臂,她微微愣住。
他不該如此輕匆自己的傷勢,更不該以此為條件,逼她回答任何問題。
難道,他不知道萬一傷口惡化,到時候,吃苦受罪的會是他自己
「還不想說?那就算了。」瞥看她猶豫的眸,他起身,作勢欲走。
「不,請等等!」看他似就要上樓,她急聲喊他。
他的傷可以說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不能讓他就這樣生氣走人,也不能讓他這樣輕忽自己的傷勢。
意料中的回應,令他唇角一勾,收回邁出的步子。
「願意說了?」他回眸望她,等著答案。
「是。」深呼吸,她仰顏凝看他黑亮的眼,「只要你不要再拿自己的傷口開玩笑,那,不管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
「那很好。」得到肯定的答覆,他眼底有了笑,「我要知道你欠下債務的一切前因後果。」
「好,但是,我要先包紮好你的傷口。」這是她唯一的條件。
「成。」藏住眼底的得意與算計,宮權重新在她身邊落坐,萬分合作的將傷臂交給她負責。
他單手自幾上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叼著,再拿起打火機,點燃煙絲。
抽一口煙,吐一口白霧,他沉眼凝看正專注為他處理傷口的心潔。
取出袋子裡的藥水紗布,貼上他的傷口後,她拿起繃帶,快速而輕巧地纏繞住他的傷臂,最後,在他傷臂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看她明顯鬆了口氣,又停了手,宮權俯看臂上傷處。
第5章(2)
「包紮好了,你可以說了。」抽著煙,他繼續之前的話題。
「這——」想起往事,她眼色微暗,「那筆錢是我媽媽在生前,跟地下錢莊借的。」
「是你母親借的錢?」宮權心思一轉,頓怒,「她生前借錢去享受,卻讓小小年紀的你,替她背這條債務!?」
「不是的,你誤會了!」深怕母親被他誤會,她強調,「我媽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在我眼裡,她是個好媽媽,在我爸心中,她是個好妻子。」
「如果她真如你說的是個好人,那麼,她就不應該逼你替她還債!」
「不對,你又說錯了。」她笑著,「她沒有強迫我,更沒逼我,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償還這筆債務的。」
「為什麼?」他皺眉。
「因為我媽會去跟地下錢莊借錢,是為了醫治我爸爸的病。」
意外的答案,教他一愣。
「我媽最愛我爸爸了,為了我爸,她什麼事情都肯做,更何況是去借錢救他的命。」
「我想,你父親應該也很愛你母親吧?因此,她才肯為他做任何事。」
「思。我爸曾不只一次說過,我媽是他這輩子唯一愛上的女人。」談到父母的感情,她笑亮清眸,想與他分享父母的愛情。
「他們是我看過最幸福的一對,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可以讓我感受到他們真心彼此相愛,但是,有一天……我爸暈倒了。」
想到當年父親意外暈倒的那一天,她清亮的眸子,瞬間暗下。
「他被緊急送進醫院,醫師說要做徹底檢查,幾天後報告出來,醫師說他……說他……」
「醫師說什麼?」察覺到她心情的波動,他輕握住她的手。
「醫師說我爸是癌症末期患者。」凝眼靜望身前的他,她平靜地說著。
「這——」
「我爸一聽當場失控,他不僅不相信,更狠狠揍了那個醫師幾拳,還警告人家不准詛咒他。」想起當年父親造成的混亂,她輕斂瞳眸,唇角噙笑。
「太過意外的消息,難怪他不能接受。」
「其實,我爸一直是個很冷靜,也很理智的男人,那天他會失控,是因為他……」起身,她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夜星。
「因為他早已經跟我媽約好,要一起白頭偕老,還要在他們往後每年的生日、結婚紀念日那天,一起合唱『家後』,那是他們最愛的一首歌……」
回過頭,她凝眸望他。
「但是,醫師的一段話,卻斷了他們之間的約定,我爸就此發狂,嚇得醫師連滾帶爬地逃出病房,我爸甚至還想追出去打他,最後,還是因為我媽哭著求他冷靜,他才抱著我媽痛哭失聲,告、告訴她,他對不起她!」
張大驀濕的瞳,她哽咽難過,但卻不敢眨眼,就怕眼一眨,淚就流了。
「別難過,你該為他們高興才對。」見她難受哽咽,他輕擁住她,「他真的很愛你母親,所以,捨不得離開她,也放不下她。」
「我知道,我也從不懷疑我爸對我媽的愛,我也相信我媽一定會想盡辦法,救我爸的性命。」
背過身,她眨去淚水,繼續說著。
「那一年半的時間,我媽為了我爸的手術跟醫療費,花光了家裡所有積蓄,後來為了籌措醫藥費,我們連房子也賣了,可是,我爸的病卻越來越嚴重……」忍住想哭的衝動,她深呼吸,仰望天際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