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他還是不高興。
「謝謝。我最喜歡這個顏色了。」她的笑更甜了,跟嬌艷的花朵互相輝映。
同樣的花,卻造成這麼大的差別,只因送的人不同。
她的小臉,不,是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彷彿所有的陽光都透窗而來,投射在她身上。一手接抱過花束,另一手拉住郎敬予,把他拖進了客廳。
「你怎麼來了?為什麼都沒先講……啊,我知道,是要給我驚喜,對不對?」程思婕可愛的地方就在這裡,在心愛的人面前,絕對不拿喬,也不介意身段;不管之前怎麼樣,他都來了,遠渡重洋的來看她,還有什麼好賭氣、好擺臉色的?驚喜都來不及了。
他來了!真的來了!不是她纏的,不是勉強答應她的要求,是他自己主動來的!
迅速把花插好,她飛奔過來,纏在他身邊,慇勤追問:「你的行李呢?只有這個袋子?剛下機嗎?怎麼知道我住這邊?工作怎麼辦?走得開嗎?那你可以來幾天?要住哪裡?餓不餓?我煮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停!」郎敬予悍然下令,要不然,這只快樂小鳥還不知道要啁啾多久。「妳先安靜,聽我說。」
大眼睛水汪汪的,有如少女漫畫裡的女生,滿懷欣喜地看著他。她乖乖閉嘴,等著他講話。
「工作方面,沒有什麼走不開這種事。六年多都沒請過假,請一個禮拜不為過吧?」郎敬予真的是豁出去了,斬釘截鐵地說:「住的地方,我訂了飯店。好,我們現在出去吃飯,就是這樣。」
程思婕眨眨眼,對他突如其來的強勢宣言,有點反應不過來。
「可是,你不用休息一下嗎?」
「沒有可是。我飛這麼遠來,不是要來睡覺、來聽妳說『可是』的。」循規蹈矩、小心謹慎了一輩子的人,真的抓狂蠻橫起來,還真不好說話。
郎敬予不管了!他決定要放縱這一次。不是去飆車、猛踩油門那種放縱,而是一切聽從自己的心,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要什麼就要什麼。
結果,當然是程思婕乖乖聽話,挽著郎敬予的手,一起去吃了飯、散了步,如願以償地帶著他四處解說,什麼都想叫他看,興奮得像只麻雀。
來到以觀光著稱的異國市區,是觀光景點,當然有供遊客乘坐的馬車。郎敬予居然停步了,他望著肥肥的馬,沉思。
「妳搭過這個嗎?」
「當然沒有。」程思婕詫笑起來,眼睛瞪得圓圓的。「這是騙觀光客錢的噱頭,坐一趟三十五塊美金耶!誰會想坐!」
「我。」郎敬予決斷地說,拉著她就走過去找馬伕。
早秋的風帶著金熟的陽光氣息,吹拂在他們臉上、身上,帶來了一絲寒意。馬車上有厚厚毛毯,他幫她拉好,蓋妥,暖呼呼的。馬伕呼喝一聲,在清涼乾爽的空氣中迴響,馬兒開步走了。
馬車其實走得很慢,頗有古代罪犯遊街示眾的氣氛;椅子又不舒服,坐在馬後面被拉著走,還有股動物的臊味隨風飄過來……但她開心得希望這段旅程永遠不要結束。
毛毯底下,他的大手緊緊握著她的,暖洋洋。若不是身在人車來去十分繁忙、還有觀光客到處拍照的大馬路上,她真想把頭靠在他的肩頭。
而看著身邊人兒略略浮現紅暈的俏臉,郎敬予入迷地讓視線流連了好一會兒。人到了異國,真的變大膽了,加上他又是下了決心來的。
「思婕。」規律的達達馬蹄聲中,他突然開口,語氣百分之百的嚴肅正經。「我這次來,是要跟妳說──」
還沒說出口,就被溫柔地打斷。她忘情地凝視他,左手抬起,輕輕按住他的唇。「不用多說,沒關係。你能來看我,我已經非常非常高興,高興到你根本想像不到的程度了。就算要分手,可不可以……讓我賴皮一下,現在先不要說?」
「要分手,會特地千里迢迢跑來美國分手?」他沒好氣地在她指尖說。
講甜言蜜語還能這麼剛硬的,也只有郎敬予了。
他從外套口袋掏出了一個小盒。「我是要拿這個給妳。」
女人,尤其是常看好萊塢電影的女人,都知道這個盒子是怎麼回事。小小的、漂亮的知更鳥蛋殼藍,綁著白色的緞帶,簡潔精緻,彷彿有魔力,牢牢的吸引著女人的視線。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敢接,不敢看他,也幾乎不敢問。
「就是妳看到的意思。」他把她的手從毛毯下拉起來,小盒子擱在她手心。「如果妳要浪漫,那我就為妳浪漫一次。妳要驚喜,我就給妳驚喜。妳想要什麼,希望我怎麼做,有什麼意見,儘管說出來。我不保證會全盤接受或做到,但是一定會聽。這樣,可以嗎?」
程思婕眼前慢慢模糊了。她其實真是個愛哭鬼,光是聽到這樣的話,就已經鼻酸到不行,甜蜜到不行。
「為什麼……突然這樣……」
「因為我不想讓妳被別的男人追走。妳既然選了我,最好就乖乖待在我身邊,不准再講分手。」什麼分手,什麼鬼學長,免談!
講到後來,他語帶威脅,眼神超認真的。「我先警告妳,我不喜歡妳跟別的男人講話。對,連講話都不喜歡。不喜歡別人送妳回家,不喜歡妳收別人的花。很霸道,我知道,但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好說的。」
一點點霸道,一點點專制,他表現情意的方式,好特殊;他就是她一開始看上、追來的那個硬漢啊。
「我沒有意見。什麼都聽你的。」她在笑,笑得眼睛彎彎,眼神溫柔得像月光。「沒有別的男人,一直都沒有。不管是誰,都不是重點。」
「我告訴妳……」
兩人感情正在更上一層樓之際,突然,馬車停了。
郎敬予和程思婕則是僵在當場,要講的話凝結在半空中,連轉動脖子都做不到,彷彿石雕。
誰能想到這麼浪漫又不實際的馬車,遇到停車標誌Stop Sign,也是一樣要乖乖停下。
一停就停在路口,這下子好了,不管是正要過馬路,或是停在路口拍照的行人、遊客,甚至是另一邊車陣裡的駕駛人……通通都盯著他們看。
馬伕還回頭,點了點戴在頭上的禮帽,笑著對他們眨了眨眼,非常瞭解情人之間的濃情蜜意。最明顯的,還有女生手上那個小盒……
「恭喜!好浪漫的求婚!」有人在旁邊用英文喊,伴隨著大笑與口哨聲。
「她有沒有答應?」又是一陣狂野的口哨聲,還有掌聲。
這……這跟芋頭排骨店附近、以紀老闆為首的那群熟客有什麼差別?要不是講的是英文,他們還以為熟客們也跟著坐飛機來了。
盡忠職守的好馬又開步走,達達的馬蹄不是美麗的錯誤,而是唯一的聲響。因為,程思婕跟郎敬予完全說不出話來。
好久好久,馬蹄聲規律地響著,達達、達達……
終於,有人清清喉嚨。「呃,這……還要走多遠、走多久?」
「大概還有三個路口。」程思婕尷尬到快爆炸。在最熱鬧的觀光景點區演出類似觀光馬車求婚秀,若沒看錯,旁邊還有遊客舉著數位相機、手機在拍照!
真想把毛毯拉起來,蓋住兩人,像魔術師一樣吹口氣,就消失不見!或者,希望馬車底部突然出現活動暗門,門打開,他們一路跌進地心深處,不用再見人。
最後,她選擇當鴕鳥,把臉埋到他堅硬的肩頭。
當夜,郎敬予住進了預定好的飯店。
當然不是一個人。他有著意中人為伴。小別重逢加上整個下午的加溫,兩人之間的情意燒得滾燙,簡直要灼傷彼此。
吻,溫柔的,激烈的,甜蜜的,火辣的,一個又一個,彷彿永遠嘗不盡、要不夠。柔軟的曲線貼上剛硬的身軀,佔領與包容並存,沒有任何距離的契合,有些霸道的索求……讓她的輕軟吟哦在寬敞套房內不停迴盪。
窗外夜色已濃,星星沉睡,連塵囂燈火都已安靜下來,不再閃爍;重新落回沉靜的室內,有人在輕聲細語,聲音那麼小,幾乎像是呢喃。
「……那個戒指,拿去退好不好?」纏綿之後的嬌嗓懶洋洋的,帶著濃濃睡意,性感迷人;所謂枕邊細語,就是這樣吧?
但郎敬予已經閉上的眼突然睜開,雷電一般直直盯住臉蛋蕩漾著紅暈的她。
「妳是什麼意思?」有人不爽了,表情開始凶狠,好像想爬起來揍她似的。「嫌我選的不好?不夠品味?不喜歡?」
初次出擊居然就被嫌棄,誰能高興得起來!
「別生氣嘛。我只是覺得,戒指好貴,實在沒有必要花這個錢。你賺錢那麼辛苦。」她低頭吻著他已經鎖起的眉心,撒嬌。
「這點錢我還拿得出來。」所謂非不能也,實不為也,他只是勤儉成性,用錢小心而已,根本不是真的那麼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