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著小腦袋,指尖點在下巴上,好像怎麼都想不起來。
「是《說音解譜》吧?」賀蘭忍不住提醒她。
「對,就是這個!」
「那正是世子殿下親自編撰的,從那以後,伏羲才有了真正的文字,以前伏羲話只是口頭文字而已,現在我們就方便多了。」說得不禁與有榮焉的模樣。
「是喔,」瑛符一臉崇拜的表情。「原來我的夫君這麼厲害啊!」
「那當然!我們世子殿下是全天下最英明的人了,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等以後繼位成了伏羲王,我們伏羲會是整個北境最強大的國家。」
她笑了笑,然後急聲問道:「是嗎?那我更想趕快學好伏羲語了。」
賀蘭躊躇了一下。
「我保證,我會一下午都乖乖待在屋子裡好好學習,你甚至可以在晚飯之前檢查我學習的成果。」瑛符可愛地伸出兩根手指,裝成小兔子的模樣向她眨眨大眼,勾勾手指。
「好吧。」她投降了。
賀蘭對她的態度雖然有所軟化,但也不是有求必應。
她迷上學習伏羲的語言,寫了滿紙的鬼畫符,像是伏羲的音譜,又有些說不出來的怪,說是朔金文也不像,不過,人倒是乖多了,整日窩在案幾上畫來畫去,常常弄得一張小臉上沾滿了墨汗。
但在吃飯的時候,她都會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自動來食廳報到,雖然掩不住對菜色的失望,但明顯肚中的饞蟲蓋過了她的不滿。
她屢次試圖把自己寫下來的食譜交給賀蘭,指望她能拿到廚房,讓廚師照著她的食譜做菜,但賀蘭都拒絕了,說是世子說的,整個府裡的,菜色都是按照位階配好的,意思就是說,她世子妃吃得已經夠好了,竟然還敢再多做要求?免談!
那個臭虱子絕對是故意的!小心眼、小雞肚腸的壞男人!
明明白天都不理她,有什麼話還要靠石楠和賀蘭來傳遞,可晚膳一過,到了掌燈時分,就會出現在她房中,肆無忌憚地欺負她。
他總是不准她這,不准她那的,什麼事情都要拿來做約定,他說他要用約定綁死她,讓她乖乖做他的人。
「哼!」她就偏不如他的意,又不是只有他一個會做什麼約定。
瑛符小臉上浮起狡黠的笑意,看著手中的蓮花紙燈,還特意用竹子做了蓮托,她的視線落在那個蓮托上,而桌子上還有好幾個蓮花紙燈。
然後,她轉身,向房外跑去。
「賀蘭賀蘭,我們去放紙燈玩!」
夜幕降臨,今日的月亮既圓又亮,清冷的光輝灑在浮木河堤上,這裡是環繞著世子府的河流,今天哲烈嘉不知道發了什麼善心,願意放這群小丫頭過來放紙燈。
其中最興奮的,就數瑛符了。
她放了一個紙燈,然後很開心地跟著紙燈跑。
河水是迴圈流動的,而且流速很慢,她玩得很開心,嘻嘻哈哈地跟著跑了一小會,又跑回來,準備再放一隻。
賀蘭的手中也拿著一隻燈,好奇地問她:「世子妃,我們放掉的紙燈會再回來嗎?」
瑛符只是傻笑,沒有回答。
另一個小丫頭喜孜孜的放下手中的紙燈,接腔道:「當然會回來啦!這條河是繞著世子府流動的。」
「可是我都沒見到紙燈回來過……」還是質疑。
「可能是被水打濕,沉到河堤裡了吧!」瑛符小心翼翼地拿著自己的紙燈,跪在浮木河堤上,「好好玩喔!朔金放紙燈的用意就是向河神祈福,我希望大家每天都過得開心,哲烈嘉少生氣,胸懷寬大一點,還有我要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在世子妃的心目中,吃才是最重要的吧!賀蘭翻了個白眼,拿著自己的紙燈,來到世子妃的面前。
「我做得怎麼樣?很可愛很好玩吧!」瑛符特意看了眼她手中的紙燈,兩相比較後,得意揚揚地說完,將自己手中的紙燈放到河水裡。
可就在此時,一支雪亮的劍「唰」的一聲采進河中,用嫻熟輕巧的手法挑起那只蓮花紙燈。
「啊!」所有人都跟著尖叫一聲。
瑛符第一個彈跳起來,在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衝到來人面前。
「哲烈嘉!你明明已經答應我可以和大家一起放紙燈玩了,為什麼又來破壞?我從來沒違背過對你的約定,你也不可以違背對我的約定,你說過的,你明明說過的……」她嘟著小嘴,很是氣憤。
「你反應這麼激烈幹什麼?」哲烈嘉的眼睛冷得嚇人。「是,我是答應過你,但前提是,你必須遵守對我的約定。」他走近一步,黑亮的眼神逼視著她,兩道劍眉高高挑起。「你說過不會背叛我!」
「我當然沒有背叛過你啦!」她一臉很無奈的表情,「你到底要我說幾遍?」
「小符兒,你知道的,有些人幸運可以逃過第一次,但我絕對不會讓她逃過第二次!」
「世子殿下,我們真的只是在放紙燈而已……」賀蘭忍不住替瑛符解釋。
「滾!」哲烈嘉看也不看她一眼,那暗含內力的氣音將她震飛到一邊。
「啊!」剩下的侍女全部尖叫出聲,嚇得雙腿發軟,跪了一地。
瑛符勇敢地擋在她們面前。「你到底要怎樣?」
「怎樣?」他嗤道,烏黑的長髮被銀色的月光潑染成魔魅的紫色。他將那只紙燈捏在手中,毫不留情地撕裂上面的紙蓮花,只留下蓮托。
「我沒有背叛你!」她重申。
「是嗎?」哲烈嘉的眼中揉入一些她無法看清的東西,深深的,沉沉的,第一次她感覺有些不一樣的東西流入她的心底,讓她呼吸起來胸口有些痛痛的。
他將那個蓮托拆開來,什麼都沒有。
「看吧,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攤開手。
「瑛符,你真的是我遇到過最善於偽裝、最狡猾的女人!」蓮托在他手中化成了灰。「我對你的包容和忍耐最終只換來這樣的回應嗎?我看不透你,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有沒有心!還是你願意為了你那個愚蠢的白癡弟弟,甘願風送上自己的一生?瑛符,值得嗎?」他的低歎在風中聽來,有些破碎不清。
「哲烈嘉,既然你不相信我,為什麼不送我回朔金呢?」瑛符眼眶含淚,哀傷的問。
是的,他也在不停地問自己,究竟是為什麼?
他在心底苦笑,手中的劍卻只轉了個方向,差點劃過了瑛符的臉頰,她紋風不動,大家全屏住了氣,心吊到了嗓子口。
哲烈嘉用劍挑起從賀蘭手上掉下的紙燈,他深沉的目光直盯著她,手卻不停,像剛才一樣拆掉蓮托。
這一次,他從蓮托中找到了一張被折得小小的薄薄的紙,上面畫滿了誰都不認識的符號。
賀蘭從地上撐起身子,認出世子殿下手中的東西,正是世子妃這幾日學習伏義語的成果。
「這是什麼?」哲烈嘉將紙張抖開,質問瑛符。
「你知道的,我在學伏羲語,這些東西是我隨便寫著玩的——」
「撒謊!」他咆哮者打斷她的話,「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樣?一邊真誠地對他許下騙人的約定,一邊臉不紅、心不跳地做出背叛他的事!
瑛符沉默了好半晌,時間長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她身上。她抬起頭,一臉平靜地回視他。「既然你已經幫我定罪,又何必再問我呢?」
第6章(1)
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座牢籠了吧?
她蜷縮在被窩裡,用厚重的棉被遮住自己的赤裸,把全身上下都包的緊緊的,黑色的厚重窗簾,夜晚也不會有燭火,只有賀蘭送來三餐時,打開門偶爾帶來的光亮。
她討厭黑,她很怕黑。
這會讓她想起娘親死後,他們帶走了尚在襁褓中的瀛泰,只剩下她一個人,小小的身軀蜷縮在黑暗角落的回憶。
那個皇宮中,唯一與她有牽連的,只有瀛泰而已。他是她唯一的親人,他的存在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安全溫暖的港灣,只要看到他,心才會覺得安穩。
因此,她總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偷偷地躲在角落裡看瀛泰。
班布善就是利用了她的這個弱點,藉著瀛泰的口,逼迫她嫁給哲烈嘉,逼迫她將哲烈嘉的一切情報報告給他。
為了保護心愛的瀛泰,她只能嫁給哲烈嘉。
可是,哲烈嘉……這個生命中跟她牽扯最深的男人,他根本不會知道,就算是她死,她也不會出賣他、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哇啊!」瑛符突然大哭出聲。
一想起哲烈嘉就好傷心,她不習慣這樣的自己,一想起這個男人,心窩就會抽痛不止,而且還是一個討厭她、正虐待著她的男人。
「你這個壞蛋,好壞、好壞……只知道欺負我……」可為什麼即使如此,她還是放不下他呢?從見他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注定要栽在這個男人手中了。
瑛符在自己溫暖安全的小天地裡,將自己蜷縮成一個小球,她的手緊緊地摀住自己的嘴巴,無聲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