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似乎有所誤解,榮親王說過,絕不傷害龔閥之人,他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保護龔閥。」
「是嗎?既是如此,可以請五皇子等在這片河域,待我安置好其他人後,再隨五皇子回京?」龔不悔試著和他談條件。
這些人,腦袋裡全都是九彎十八拐,個個城府深沉,天曉得一刻前答允了,一刻後是否會反悔,她至少要讓風華先退到安全地帶,甚至得到其他皇朝的庇護。
「有何不可?」弋天顯臉上抹著笑意。「不過,本皇子要跟隨。」
「你是認為我會毀約?」龔不悔微惱地皺起眉。「你放心好了,我也有很多事想要問榮親王,要他還風華一個公道!」
弋天顯思索了會,「好吧,那麼本皇子就在這兒等候,兩個時辰裡,要是二爺沒出現,就別怪本皇子忙中有錯,誤傷了他人……還請包涵。」
兩個時辰?兩個時辰能走多遠?可這已經是底限了……「好,兩個時辰後,我必會前來此地!」
「君子一言?」
「四馬難追!」話落,她抬眼看見已毀得差不多的雙重帆篷,朗聲喝道。「揚開後四單帆,要水手們全速向前!」
「是!」船上侍衛齊聲回應。
龔不悔立即拉著房旭引下了艙房。「旭引,待會你和不群護送著風華走,一個時辰後我乘另艘船折回。」
「不,我跟你走。」他搖頭。
「你……」她皺起眉,瞥見左不群走出臆房朝她比劃著,她便答,「沒事了,待會你們先走,我殿後。」
左不群聞言,看向房旭引。
「凜要回去暮城。」他滿臉愧疚地說。
用力地朝她比劃著,左不群不許她這麼做。
「風華保護我,我當然也要保護風華!」龔不悔眼眶紅了,隱忍著淚水。「當每個人都在保護我的時候,我也該保護大家的,況且我這一去,誰生誰死還不知道!」就算討不了公道,至少也要弋照霆一報還一報!
左不群思索半晌,才對她比劃出一個動作,教她不由得一愣。
「當然不。」不群房然問她是否相信弋照霆……這還需要問嗎?可是……
她不由自主想起弋天顯說她將船樣交給弋照霆的事。
「為什麼我會特意設計新船樣給他?」她喃喃出聲。
左不群和房旭引對視一眼,沒給她答案,倒是緩步下來艙房的婁戰來淡聲道。「因為他是你愛過的男人。」
龔不悔腦袋像被狠狠地撞了下,愣了一會兒,回頭望著他,詫異地問。「你說什麼?」她聽錯了吧。
「我說……你深愛著弋照霆。」與其等她恢復記憶,倒不如把一切告訴她,省得她一進宮便露出馬腳。
誰知道弋照霆是否會在發現她失憶,對他沒有半點情意後便殺了她?
龔不悔站在戰船甲板上,遙望遠方,這船身極穩,即便江水洶湧,依舊以極快的速度乘風破浪,從弋風南境往北而上。
「二爺,加件襖吧。」儷人從後頭走來,拿了件緞襖往她肩上一搭。
「我不冷。」她沒回頭,只是恍惚地看著翻湧江面。
北風吹送著刺骨寒風,卻次不進她的心底,只因她滿腦子還在思索著婁戰來說的過去--
「你初進質子府時,弋照霆便對你照顧有加,直到你離開質子府,成為龔閥二號男寵後,你們始終有往來,你會替他畫船樣……我不意外。」
「我真的喜歡他?」她疑惑不已。難道人的心真會如此貪婪,可以同時愛兩個人?要是她愛弋照霆,為何她破碎記憶裡卻不見他?還是說……是那張模糊的臉?
「在你失憶之前,確實是如此,而你失憶之後,將他遺忘,我乘虛而入。」看著他笑得自嘲的臉,她眉頭緊蹙。「才沒那回事,我說了我只愛你一個,我的心不大,裝一個你已經滿了。」
「這話可真是定了我的心,不過……回京後,我雖會陪你一道進宮,但是你不能太接近我。」
「為什麼?」
「因為你失憶之前很討厭我。」
「可是……」
「弋照霆看似爽朗親和,實則多疑,否則他如何自眾多皇子之中脫穎而出?弋天顯也說了,其他幾個趁亂宮變的皇子,已經被就地正法,如今皇上龍體欠安,朝廷是由他主持,也代表他已經掌握實權,只要皇上駕崩,必定由他登基。」
「……所以,你說了這麼多,是要我假裝討厭你,別讓他發現我失憶?」
「對,就怕他發現你對他沒有情分,他就會痛下殺手,但也只是我的猜測……不管怎樣,我會想辦法讓你早日離開去暮城。」
「什麼辦法?」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思及此,龔不悔深深一歎。如戰來所言,上了戰船之後,他與她雖有對話,卻是疏離又客套,大多數時候,他和弋天顯走得極近。
眼看快要到達去暮城,他卻始終沒說他到底有何辦法,也不知道他回到弋風,處境到底安不安全……他老神在在,反倒是她心神不寧。
「二爺,不用擔心,王爺一定會善待你。」儷人的軟嗓稍稍拉回她的注意力。
「儷人,記得你曾跟我說過,我有個未婚夫在去暮城等我。」
「是。」
「就是榮親王?」
「是,所以二爺真的不需要擔心,王爺他只是在實現承諾罷了。」
龔不悔聞言,微瞇起眼,「儷人,你倒是很清楚。」
「全是二爺告訴我的,只是二爺把這一切都忘了。」儷人話聲低柔。
「我說的?」她不禁長歎口氣。那可真是怪了,要是她真把榮親王擱在心底,為何在她失憶時,完全沒憶起他,反倒是想起了關於婁戰來的記憶?
「二爺儘管放心,王爺絕不會傷害二爺。」
她掀唇冷笑著。「可是他傷了風華。」
「這……」儷人一時啞口無言。
「儷人,他傷了風華,對龔家軍趕盡殺絕……他真的愛我嗎?」她不認為。
「……也許等見過面後,王爺會給二爺一個合理的解釋。」
「儷人,為何我覺得你的心根本是偏到榮親王身上?」她一直信任儷人的忠心,儘管她撒了不少謊,她仍是信她,可如今……也許她該重新思考。
「二爺,我--」
「凜。」
適巧房旭引走來,打斷了儷人的話,龔不?海看向他低聲問。「婁皇子呢?」
「在五皇子的搶房裡。」
「是嗎?」她歎口氣。看來到去暮城之前,她別想眼他有獨處的機會。
「去暮城就快到了。」房旭引看向兩旁河岸,岸邊房舍林立,一片繁華景象。「不知道思行現在如何了?」
風華進宮這段時間,都是思行作內應,而各位皇子宮變,思行帶著龔家軍趁亂替褚非殺出一條血路後,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五皇子說,當初平亂之後,並未逮住他,而且也沒有貼出任何通緝的告示,他應該無恙吧。」龔不悔喃著,卻對弋天顯的說法存疑。
龔閥五個主子,風華重傷,思行下落不明……教她心底難受著。
「希望如此。」
「進京之後,你先回龔閥看看吧。」
「可是……」他不放心凜一個人進宮。
「我想,榮親王應該也不會讓你進宮吧。」龔不悔推測著。
「也許,不過」一直看著河面的房旭引突地雙眼瞪大,她也順著他目光看去,船即將進水門,而水門衙上卻繫上了代表喪事的布。
房旭引思緒飛快地轉動著。完了,如今皇上駕崩,勢必由榮親王登基……真讓他掌握住實權,凜還有離宮的機會嗎?
戰船在城南渡口停下來時,已是近掌燈時分,一行人改搭馬車進宮,龔不悔掀開車簾看著外頭的街道,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彷彿回到了久違的故鄉,心隱隱棒動著。
馬車很快來到了皇宮的慶南門,遠遠的便見一抹身影守在那兒。
「停!」騎馬的弋天顯大手一揮,後頭幾輛馬車隨即停住。他笨拙地下了馬,朝那抹身影單膝跪下,低聲喊道。「臣弟拜見皇上。」
「人呢?」弋照霆急問。
「在這呢。」弋天顯揚笑,走到馬車旁,打開了馬車車門--
坐在馬車內的龔不悔抬眼一望,適巧和他四目相對,霎時心像是忘了跳動。
那是張非常出色的俊臉,立體眉骨底下眼眶有些深陷,臉頰有些瘦,看得出他似乎身子不適,然而卻遮掩不了那雙俊魅的眸,溫文儒雅又禽著不容忽視的霸氣,而一直掛在臉上的笑緩和了他身上的戾氣,教她怎麼也轉不開眼。
「……子凜。」弋照霆似乎快要喜極而泣,就連聲音都顫抖著。
她心頭狠狠一震,像是被什麼拉扯著,直到她被輕柔地拉下身子,被樓進他懷裡,聽他歎息般道。「終於把你找回來了……終於把我的心給找回來了……」
龔不悔震愕不已,心悸不止。
這不是演技,這男人確實是愛著她,深深地思念著她,那嗓音和表情都騙不了人,再見到她的喜悅更是打從內心……這個如煦風皓月的男子,竟是殺害風華,逼得她龔閥無路可走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