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幾回,他神乎其技的泅水技術引來船上陣陣驚呼聲,然而龔不悔卻發現他的速度變慢了。
可不是嗎?雖說是短短二十幾里路,但在湍急江水中游起來十分費勁。
尤其來到最後一座山巖時,擺好了火藥,點了引信,卻不知他怎地還停在一旁不走。
「戰來!」她喊著。
就在她喊出聲的瞬間,他潛入了水底,不過眨眼工夫,山巖爆裂,轟然巨響之間,連著一旁的山璧都跟著整片清落,直往江底而去。
龔不悔身子探出船牆,想要看個清楚,然而塵灰混濁了江水,她看不見他身在何方,尤其江浪在爆炸之後分外兇猛。竟一時之間找不到他的蹤跡。
「拉繩!」她急喊著。
水手紋動著絞盤,卻發現紋盤變得極輕,高聲喊道。「繩斷了!」
聞言,龔不悔心頭一驚。難道說他被瀑炸給波及了,否則麻繩怎會斷?
同一時刻,相太極已經高聲喊著,「來人,誰敢躍下江面,本王賞一百兩!」
誘人的獎賞,卻沒人有勇氣嘗試,只因江混濁且江水不斷翻攪,形成旋轉打繞,諳水性的都知道,這底下同時出現了好幾個漩渦,一旦下水恐怕就上不來了。
這一點,龔不悔當然知道,但她還在等,數著時間。江面上,還是不見他的蹤影……這潛水的時間太長了,要不是昏厥了,恐怕就是被捲進漩渦裡了!
一道影子驀地閃過身旁,她眼捷手快地拉住那人。
「龔……請放手。」落夜沉聲道。
「我下去。」龔不悔說著,回頭大喊,「王爺,把麻繩給我。」
「你不行!」落夜趕緊阻止,「你要是出事的話……」
「我不會出事,你沒有我懂水性,我知道怎麼順著水流潛下,你不懂這些,下水等於是在找死。」她解說著,迅速接過麻繩繫在身上,一腳正要踏上船牆,卻被人扯住,回頭望去竟是儷人。
「不要……」她不住地搖頭,就怕二爺一下水就被江浪給吞噬。
「放心吧,我會回來,帶著他回來!」龔不悔看著江面,船身離江面約有兩丈高,但她不怕,這麼點距離還嚇不著她。
「千萬要小心!」相太極喊著。
「當然!」說著,她扯開儷人的手,雙足踏上船牆縱身躍下。
「二爺!」儷人衝到船牆邊,見她落水踐出水花,隨即不見蹤影。
相太極聽見「二爺」兩字,不由得微皺起眉……但沒時間細思這些旁枝末節,他立刻指揮,「給本王聽著,全給本王抓牢了這條麻繩,一有動靜立刻拉回!」
「是!」
而江底下,水濁得難辨方向,塵灰遮蓋了水面陽光,讓人分不清哪邊是江底,哪邊是江面,然而龔不悔放鬆身子,順著潮流而去。
她想,他要是還在江底,代表他肯定也是被這江流給推著走,順水而下有不少礁石,甚至是剛才崩解的山巖,只要抓住了,就能保住一命……肯定是這樣的,他絕不會有事。
可,身處在湍急江水裡,光是要控制自己不被漩渦攪進,就已費盡她的力氣,她卻還找不到他的蹤跡。
在哪……到底在哪?!
龔不悔心急如焚,閉住的氣已經快耗盡,但就算想要出水面換氣,卻搞不清江面到底在哪,耳邊只聽得見隆隆水聲,眼前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週遭。
她快撐不住了……氣息耗盡,她無力的身軀隨浪拉扯著,直到眼角餘光瞥見有抹影子逼近,她才用力地閉了閉眼,仔細望去--是他?!他身形如蛟龍,俊美非凡如神祇,直朝她游來。
她使盡全力朝他伸出雙臂,眼看著就要握住他的手,卻又被水流帶得更遠,但他彷彿在陸地上般,在水中悠遊自在地翻轉,竟一把從身後攫住了她,抬起她尖細的下巴,吻上唇渡著氣。
不悔貪婪地從他口中汲取著氣息,雙手緊緊將他環抱住。
昏暗的江水裡,他們忘情擁吻,直到麻繩開始拉批著龔不悔,兩人浮出江面的瞬間,他才打住了吻。
船上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她卻直勻勻地看著他,再三確認著。
「怎麼了?」婁戰來笑得從容。
「我以為你會不見……」她喃著,才發現嗓子硬咽,說不出話,反倒是逼出了眸底的淚水。
將他緊抱住,感覺到他的存在,她鬆懈下來才驚覺自己有多害怕。
「你才嚇到我,我一浮出江面,王爺就說你下來找我……」他沒想到她會追尋自己而來……覺得她魯莽之餘,卻也深深動容。
一個行動,已經道盡他在她心中的重量。
「你不見了,我當然……」龔不悔把臉坦在他懷裡,明明是開心的,她卻控制不了淚水。
「上窮碧落下黃泉,只要你在,我就在。」婁戰來承諾。
「你說的,你最好別忘。」夢遠書城
「永生不忘。」允他與她形影不離,正是他一生所望。
第七章 大夢初醒(2)
破浪船返回攀潮鎮,兩人梳洗過後,龔不悔才追問他,為何在點了引線之後還不走,他沒答,只從懷裡取出一個蚌殼。
「……蚌殼?」她傻眼了。
「我點了引線後,卻突地瞧見這蚌殼在底下一個坑洞裡,想要拿它卻被卡住,花了點時間才取出,所以我立刻潛進水裡,避開爆炸的威力。」婁戰來說著,在房裡找出利剪,想將蚌殼撬開。
龔不悔閉了閉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惱還是該笑。「你就為了這麼一個蚌殼,你知不知道那當頭有多……」
怒罵聲在他撬開蚌殼的瞬間打住,她傻愣愣地瞅著蚌貝裡頭的紫色東珠。
「是東珠。」婁戰來將約鴿子蛋大小的東珠取出,就房裡的洗臉水稍稍清洗。「不悔,你說這能做出什麼首飾?」
「我哪知道?喂,我還沒說完。」
「這東珠質量極佳,可以做成墜飾,或者是冠上珠。」
「婁戰來,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誰管這珠子要用來做什麼,她現在可是一肚子火!
「你居然為了這種東西,差點被火藥波及,還讓我擔心得半死……」
她真的想打人了,忍得渾身發顫著。
「不悔。」婁戰來放聲朗笑,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你要知道,咱們要離開這裡,這好東西就會成為咱們的盤纏。」
「就算是這樣也沒必要冒險,你知道我……」
未竟的話全都被封口,她被吻得暈頭轉向,忘了自己剛才為何而發火,軟倒在他懷裡,溫熱的體溫讓她感到安心。
在別院稍作休息幾日,聽相太極說,炸開山巖之後,從東南邊進來的風不再銳利,江面浪潮平靜了些,而他已經接著開始了運河的開鑿。
婁戰來趁機道出要離開攀潮鎮的打算,相太極再三慰留,但還是改變不了他的心意,最終拔了一艘樓舫給兩位,就當作是感謝他關勇炸毀了山巖。
幾日之後,船即將遠航,龔不悔卻找不到儷人。
「怪了,儷人到底是上哪去了?」到她房裡又找了一迫,卻不見她的蹤影。
「其實我倒覺得別將她帶在身邊較安當。」婁戰來拉著她說。
「什麼意思?」她猛地抬眼。「該不會是你把儷人藏起來了吧。」
「……你有決心放下一切跟我走嗎?」他不答反問。
龔不悔抿了抿唇。「你認為帶著儷人在身邊會礙事?」
「對,你只需要相公,不需要妻子。」
「你明知道那是權宜之計。」她輕呀一聲,想了下,忍不住問。「好吧,要是你覺得這樣比較好,就這麼做吧。不過你得跟我說,你到底把儷人藏到哪去?」
「沒藏,只是將她綁在我房裡。」
「你……你會不會太狠了點?」龔不悔搖頭失笑,跟著他朝大廳方向走。
「誰教要她挑釁我!」他抹了抹眼。咋兒個儷人才察覺他們要離開,上門找他理論,他嫌囉唆,直接綁了再塞條布巾,一了百了。
「她只是護主心切。」
「……最好是如此。」
她疑惑地看著他,眼角餘光剛好瞧見相太極從對面小徑走來。「雋王爺。」
「兩位真的要走了?」
「是啊,這段時日多謝王爺照顧。」
「真不需要我派幾個人在船上照應?」
「不用麻煩王爺了。」
「那就讓我送兩位一程吧。」
相太極知道留不了人也不再勉強,三人一道上了馬車,來到渡口。
「到了婁月,再梢點訊息來吧。」他目送他們上了船。
「咱們要去婁月?」龔不悔不由得看了婁戰來一眼,低聲問。
「隨便說說。」他附耳說了句,又擺了擺手,落夜利落地收著錨,拉繩揚開首桅上的帆。「雋王爺,告辭。」
「祝兩位一路順風。」
「多謝!」
船緩緩地駛離了渡口,龔不悔站在甲板上,瞥見儷人披頭散髮地跑來,嘴巴開開合合不住地喊著,然而距離有點遠,她實在聽不清。
儷人沿著江畔不住地跑,她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好了,別瞧了。」婁戰來摟著她退上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