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葯生病了,這一次病得可真是不輕。
從小到大,芍葯很少生病,就是關進落霞軒那個陰冷的地方也不例外,可是一旦生病,總是要養上一個月,原因無他,她討厭湯藥,一碗湯藥,真正吃下肚的往往只有一口,難怪生病一次總要養上那麼長的一段時間,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過了好幾日,見芍葯的病情沒有好轉,戚文懷心生懷疑,追問之下,方知她是個不聽話的病人,只好請假待在府裡,親自盯著她吃藥。
「乖,喝了湯藥,病好了,我帶你去莊子住幾日。」雖然生病的芍葯讓戚文懷很頭疼,可是她因此忘了那日在馨芳苑前面發生的事,他又覺得鬆了一口氣。
「騙人。」芍葯鬆開緊捂著嘴巴的雙手,又趕緊闔上。
「不騙你。」
芍葯稍稍鬆開手,不過還是嚴防湯藥逼近。「皇上……莊子……」戚文懷傷腦筋的笑道:「我不會硬將湯藥塞進你嘴裡,你好好說話。」湯藥也不可能硬塞進嘴裡,只會潑了一身。
「皇上不會允許你去莊子住幾日。」
「我會告訴父皇,我想要一個孩子,父皇就會答應。」
雖然嫡庶有別,但蔣氏肚子裡面的孩子也是王爺的孩子。就算知道這道理,芍葯可不想幫蔣氏說話,這個女人不值得同情。
「聽話,將湯藥喝了。」
芍葯瞪著那碗烏漆抹黑的湯藥,好像那是什麼妖魔鬼怪似的。「苦。」
「良藥苦口。」
「吃下去會死人的藥也是很苦啊。」
「這是誰說的?」
「以前我們村子來了一個黑心郎中,他給隔壁的魏婆婆開藥,魏婆婆喝下湯藥的時候,苦得掐住喉嚨,皺巴巴的臉還扭曲變樣,然後不久就死了。」
瑞雲差點失控的笑出來,還好及時伸手摀住嘴巴。因為芍葯病了,即使戚文懷待在屋裡,瑞雲也不得不在一旁伺候,隨時提供支援。
芍葯不悅的瞪了瑞雲一眼。「真的,魏婆婆死的時候真的很痛苦。」
戚文懷可不想繞在這個魏婆婆身上,誰知道真相究竟如何,還是趕緊勸她將湯藥喝了。
「你將湯藥喝了,我一定帶你去莊子住幾日。」
芍葯拿起瑞雲折疊在一旁的乾淨手絹搏了一下鼻子,奶給瑞雲,繼續任性的討價還價。「莊子上有好玩的嗎?」
生病了還想著玩,像話嗎?當然不像話,可是,戚文懷只覺得這樣的芍葯可愛極了……是啊,平日她自我要求甚高,想生氣時不能生氣,想大笑時不能大笑,不是礙於王妃身份,而是深知想活下來就不能讓人看出自己的情緒喜好,以免將弱點交在敵人手上……
他們何其相似,皆如此艱辛的活著,可又何其的不同,他冷漠面對一切,她卻充滿蓬勃的朝氣,若非她臉上的疤痕,很難想像她曾經遭遇的苦難。
第八章 刺耳的傳聞(3)
「莊子前面有一條小溪,可以見到魚兒在水裡游,我教你用木枝抓魚,教你如何烤魚;莊子上種了好幾棵橘子樹,我們可以爬到樹上摘橘子;莊子後面還有一個溫泉池,每日泡上半個時辰,通體舒暢……乖,將湯藥喝了。」
芍葯皺著眉頭,顯然還在抗拒,可是,終於將右手伸出去接下湯藥,同時用左手捏住鼻子,接著咕嚕咕嚕灌進嘴巴,一口氣喝完了,不過看起來好像經歷一場劫難,戚文懷趕緊將冰糖丟進她嘴裡,半晌,她臉色總算緩和下來。
「喝藥其實沒那麼可怕。」
「你喝啊。」芍葯不服氣的噘嘴,這害瑞雲又差一點爆笑出聲,當然,又換來一記瞪視,不禁哀怨奴婢難為。
「我又沒生病。」
「沒生病,你怎麼知道喝藥不可怕?」
戚文懷終於忍俊不住的笑出聲,可是生病的人感覺不到自個兒帶來的樂趣,很用力的瞪著他,覺得他嚴重傷了她的自尊心,他只好趕緊斂住笑聲,輕聲細語的順從她的意思。
「好好好,喝藥真是可怕,可是生病不喝藥就好不了。」
這會兒她倒是安安分分接受了。
「你會聽話,乖乖喝藥了嗎?」
芍葯緊抿著嘴,顯然還是不想當個配合的孩子。
「你趕快病好了,我親自幫你扎一個風箏,我們去莊子就可以放風箏。」
芍葯顯然對風箏很感興趣,雙眸一亮。「你會扎風箏?」
「我扎的風箏不但大,而且漂亮,可以飛得很高很高……你想要什麼樣的風箏?蝴蝶?老鷹?還是一隻胖松鼠?」
芍葯徹底被戚文懷形容的風箏征服了,接下來喝湯藥就爽快多了。
三日後,芍葯的病完全好了,出到屋外透氣的禁令也被解除了,可是她卻羞得不想見人,寧可縮在床上。她是生病,不是失去記憶,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清晰的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真不敢相信她會任性的教人頭皮發麻,太不像話了!
「王妃,在屋裡悶了那麼多日了,你不想出去走走嗎?」
芍葯很堅定的用後腦勺對瑞雲搖搖頭。
「王妃不是說悶在屋裡容易生病,如今好不容易病好了,可別又悶出病來。」她早習慣困在一個地方,不至於悶出病來,可是她不喜歡悶在屋裡,總覺得這小小的世界教人心和視野變得狹隘,井底之蛙不就是如此而來的嗎?不過,想到這段時日的任性可能傳得滿府皆知,她真不知道如何見人。
「王爺為王妃費了那麼多心思,王妃可別白費了王爺的苦心。」
芍葯終於坐起身子,兩眼圓瞪,嘟著嘴巴,看起來清純得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瑞雲不由得看得都癡了,難怪王爺看王妃的眼神儘是寵愛,還柔情似水,不過,聽到芍葯說話的口氣,又讓人很想大笑。
「如今你眼中只有王爺,沒有我這個王妃了,是嗎?」
「不敢,奴婢只是想早一點隨王妃去莊子住幾日。」
「王爺剛剛進了吏部,怎能帶我去莊子住幾日?」
瑞雲聞言皺眉。「王爺豈不是在騙王妃?」
「王爺不是騙我,只是我不會同意。」王爺如今在朝中的位置很微妙,是皇子,身份尊貴,但並非太子,最好把握分寸,免得教人以為與太子敵對,這種情況下王爺要如何立足?唯有憑著實力和本事,教人家打心底尊敬你,待將來有機會,人家才會站出來支持你。
雖然才嫁入王府不久,但她早已察覺王爺看似對朝政不感興趣,可是從來沒有一刻放棄入主東宮的念頭,因為他的目光和胸襟懷抱天下,除非閉上眼睛,否則野心難以熄滅。
瑞雲不懂。「王妃不是很想去莊子散散心嗎?」
「當我嫁給王爺,就不能隨心所欲了。」
瑞雲跟在芍葯身邊也有兩年了,很快就想明白了。王妃生病的時候,可以任性的撒嬌,如今病好了,凡事就必須站在王爺的立場。
「王妃想讓王爺好好在吏部當差,就要趕緊打起精神……對了,今日我聽到綠兒說院子池塘的荷花開了,王妃不是一直想用蓮藕燙湯嗎?」
「我們去瞧瞧荷花好「,順便找找蓮藕。」
芍葯終於下床,由瑞雲伺候遲更衣,走出房間。
一得知芍葯生病時,甄氏笑得闔不攏嘴,真是沒想到,如此輕而易舉便打垮那個女人,可是開心不過五日,就聽說王爺為了王妃請了假,親自伺候王妃服藥,甄氏真是氣炸了,連著摔破三個茶盞。一個破相的女人,王爺竟然如此寶貝,怎能教人不氣呢?不甘心,真是不甘心,怎麼可以讓她好過!
事情明明進行得很順利,王妃與王爺在馨芳苑前面吵了一架,過了一日王妃就病倒了,可是,如今為何全反了?他們會吵架,就表示祝氏在王妃心裡激起不快,只是生病了,王爺不能不理,祝氏的事也就算了……沒錯,如今她只要繼續在祝氏的事上作文章,想法子逼王妃做出令王爺不快的事,王爺與王妃就會離心。
定下心計,甄氏就急急忙忙趕來景德苑送補品。
「得知王妃病了,我就一直想來探望王妃,可是王爺下令,不准打擾王妃,我只能不時派人過來詢問丫鬟婆子,直到今日聽說王妃已經可以到院子散步,這就過來了。」
「讓妹妹費心了。」芍葯輕柔一笑,巳時剛剛走出屋子,甄氏竟用過午膳就跑來了……看樣子,她也很快就可以查到景德苑哪個人是甄氏的眼線。
「這是哪兒的話,應該的。」甄氏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這個女人明明笑得很和善柔和,可是卻如同朝陽一樣令人難以直視……是因為她渾身散發的那股氣勢嗎?不是說她是奴才養大的,怎麼看起來完全是王侯之家刻意調教出來的嫡女派頭?
「我的身子剛好,不便款待妹妹。」芍葯不想再聽甄氏廢話了,今日來探望,不可能沒有目的,想說就趕快說,要不她就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