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了,不過可以先幫我準備熱湯沐浴嗎?」
芍葯回過神來,連忙吩咐瑞雲準備熱水。
進了裡屋之後,芍葯還是一如往常的親自伺候戚文懷,不過他捨不得她挺著肚子伺候他,推說自個兒來,只要她待在身邊就夠了。
苟藥很樂意為他做這些事,可是見他此時很需要洗個澡,吃頓飯,也就不堅持了。
飽餐一頓,戚文懷直接了當說明如今情況。「皇上要我三日內起程前往封地。」
「什麼?」
「他比我想像的還狠,一登基就立刻下旨讓我前往封地,連一年的守孝時間都不願意給我。」戚文懷不由得苦澀的一笑,如此防備親手足,真是可悲,不過這也不奇怪,父皇病得太離奇了,看起來倒像是中毒,可是他不能追究,一如母妃病逝的道理,他手上無權。
「這是為何?」從先皇突然病倒了到一病不起,芍葯對這位人人口中賢明的新皇有了不同看法,他絕非良善之人,還是個裝模作樣的高手,不過,正是因為善於裝模作樣,他不至於在此時落人話柄。
「二哥想必知道父皇準備在太后出殯之後,安排我取代他兵部的差事,接管張家勢力,並讓他進工部磨練。」二哥絕不可能不在父皇身邊埋眼線,就像寧親王府也有二哥的眼線,只是,他們都太小看二哥了,不相信他們的心腹很可能是二哥的眼線。
若是他猜的沒錯,一向對父皇忠心耿耿的夏公公只怕是二哥的人……不,該說是張太后的人,而張太后臨終前就移交給二哥了。
芍葯記得那一夜先皇召王爺進宮,王爺帶回一個鐲子戴在她手上,說是他母妃在世時設計的,父皇不過代母妃送給兒媳婦,當時見王爺神情凝重,她也沒多問,想必這些
都是那一夜向王爺提出來的意思。按照王爺的說法,新皇知道這些事,就表示先皇身邊有新皇的眼線,也難怪先皇突然病倒了……也許被下毒,可是太醫被封口了,說是病倒了,旁人還能如何?
芍葯冷不防打了一個寒顫,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只是覺得太過嚇人,教人難以置信……芍葯頓時生出一股強烈不安,緊張的抓住戚文懷的手。
「皇上會不會要王爺的命?」新皇若認為先皇有意將皇位傳給王爺,必然會想法子殺掉王爺,免得先皇留了後招,給新皇留下後患。
「為了保住名聲,他暫時不會動我。」
「先皇死的太過突然,宮裡或大臣之間勢必有諸多揣測,皇上怎可能不擔心王爺私下串連將先皇的決定洩露出去?殺了王爺,即使先皇有過廢太子之念,也不必擔憂有人藉王爺之名興風作浪,這是杜絕後患。」
「殺了我,就真的能杜絕後患嗎?如今殺了我,只怕更證實諸多揣測是真的。你可別忘了,父皇不是只有二哥和我兩位皇子,三哥在西南,還有五弟、六弟、八弟、九弟、十弟。父皇曾經言明,最大的遺憾就是兄弟相殘,如今禁衛軍還沒有掌握在二哥手上,二哥不敢動我。」他在宮中可以太平,不只是因為還有其他的弟弟在身邊,更重要的是禁衛軍盯著。
聞言,芍葯稍稍鬆了一口氣。
「二哥不敢動我,因此想盡速將我打發,不讓我有機會在京裡建立勢力人脈,真正成了他的威脅。」
芍葯露出多天來第一個笑容。「京城也不是多好,我們去北燕郡。」
略微一頓,戚文懷做出一個很痛苦的決定。「我已派人去北燕郡了,可是如今還不能確定北燕郡的情況,你還是先留下來,過一段時間我再派人來接你。」
「不要,我們要在一起。」
他早猜到她會如此反應,如同她所言,她會一直守護在他身邊,就如同他,若不是情非得已,又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你有身子,從京城到北燕郡路途遙遠,我怕你受不了。」
「我們走慢一點,無論如何,我們要在一起。」
「那兒可能很苦。」
「我不怕苦,只要與王爺在一起。」
戚文懷還是猶豫不決,但有芍葯在身邊,就好像冬日見著陽光,很溫暖。
「難道王爺放心我獨自留在京城嗎?雖說新皇以太子身份承繼大統,可是不代表他掌握所有勢力,榮貴妃更非張太后,往後京中的情勢如何還很難說。」
此去北燕郡,他勢必帶走大部分的侍衛和暗衛,將她獨自留在京城,不過是教他時時牽掛難安。
戚文懷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對著她展露笑容。
「我們一起去北燕郡。」
第十一章 起程北燕郡(2)
芍葯知道寧親王府此時的一舉一動都在宮裡的監控下,因此她不敢回永昌侯府,只是寫了一封信,請郭清暗中交給徐井丹,並將郭清留下來保護徐井丹。
三天後,天未亮,他們就浩浩蕩蕩動身前往北燕郡。他們帶走大部分侍衛和暗衛,還有幾位貼身伺候的人,至於早就被戚文懷丟在一旁的女人,包括烏氏在內,皆留置京城。戚文懷沒有問她們是否跟去北燕郡,而她們想必也不樂於前去寒冷的北方,畢竟她們在戚文懷眼中早就是不存在的人,又何苦委屈自己。
因為芍葯有身子,他們走得很慢,不過反倒可以藉此機會一覽沿途風光。
戚文懷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馬車上陪伴芍葯,兩人通常靜默的相依偎,偶爾戚文懷會向芍葯介紹此時經過之處的景物,當然,不時總要問上這麼一句。
「還好嗎?」
「我們的孩子很懂事,只是偶爾動一下。」芍葯溫柔的摸著肚子。
戚文懷聞言兩眼一亮,急促的問:「他何時動了?」
「王爺騎馬的時候,我就告訴他啊——」芍葯低著頭看著肚子,依樣畫葫蘆的將當時的情景重新上演一遍。
「父王在馬車上時,你怎麼不動呢?這會兒你父王在外面騎馬,我也不可能喊你父王過來與你說話,下一次吧。」
「他有反應嗎?」
「有,這一次他連動了兩下,我就問:你是不是想跟你父王一起騎馬?他又動了一下,我就告訴他,他還在母親的腹中,不能騎馬。」
戚文懷差一點爆笑出聲,根據他的解讀,這段話真正想傳達的意思是——她也很想騎馬,不過,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忍住了……戚文懷很認真的給了一個結論。
「這一定是個兒子。」
肩膀垮了下來,芍葯可憐兮兮的問:「王爺喜歡兒子,不喜歡女兒嗎?」
「我都喜歡,只是女兒嬌貴,我擔心北方的生活對女兒來說太辛苦了。」
「我們的孩子很懂事,無論兒子女兒,皆是聰穎獨立。」
戚文懷輕柔撫著芍葯烏亮的髮絲,低聲道:「我已經修書給外祖父,外祖父也派人送消息過來了,小舅舅會先帶幾個人去北燕郡的王府打點。」
「外祖父?」她當然知道香貴妃有娘家,可是從來不曾聽過王爺提起。
「我母妃出生宣州郡的大族,而宣州郡緊鄰北燕郡。」
「宣州郡緊鄰北燕郡?」
戚文懷點了點頭,細細說來。「父皇原本想要給我的封地在南方,南方富庶,可是太后不同意,硬要將我的封地弄到最危險的北方。太后說得可好聽了,因為我聰明有謀略,最適合為大梁鎮守北方,父皇還能說什麼?後來父皇左思右想選中了北燕郡,正是因為我母妃的娘家在宣州郡,多少可以成為我的助力。」
就芍葯的認知,先皇是懦弱無能的,可是如今看來,先皇並非庸才,只是在張太后強勢的陰影下有志難伸,致使一生無所作為,甚至死得不明不白。
「比起南方,我更喜歡北燕郡。母妃一直期待有一天可以回宣州郡,她總是在我面前提起宣州郡的一景一物——一望無際的草原,縱馬奔馳,我們不過是滄海一粟,如此渺小,可是感覺胸懷天下。」「我會喜歡北燕郡的。」
戚文懷調皮的對芍葯擠眉弄眼。「你已經嫁給我了,不喜歡北燕郡也不行。」
「只要王爺在的地方,我都喜歡。」
「北燕郡的日子很苦。」他還是要提醒她。
芍葯豈會不知道?不過……芍葯摸著手上的鐲子,就像她從這個鐲子看見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疼愛,北燕郡不也隱含此意嗎?垂下螓首,芍葯柔聲道:「其實,先皇很疼愛王爺。」
戚文懷一怔,順著她的目光落在她右手腕上的鐲子,腦海忽然閃過一個畫面——父皇臨終前緊緊抓著他的手。當他趕至宮中探視父皇時,父皇時而昏迷時而趨醒,醒過來時,父皇虛弱得說不出一句話,只是握著他的手腕,看著他的眼神彷彿暗示什麼,當時他深知父皇必是遭到某人下毒,心情憤怒而壓抑,根本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這只鐲子有何不對嗎?」芍葯見他目光有異。
戚文懷不發一語的將鐲子取下來,仔細研究上頭的紋路,過了一會兒,發現一道細膩的接縫,接著用力一拉,鐲子分開來了,裡面藏著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