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施蜜例外,一張臉黑得像是被雷劈中。
「拙筆獻醜,還請諸位夫人奶奶別見笑,其實我在行的是打樣畫繡圖,瞧,我身上這條手絹繡的圖樣就是我自個兒畫的。」她掏出繫在腰間的手絹,幾位官夫人一見,爭相欣賞。
「這是府裡的丫鬟所繡,用的是暗繡加雙面繡。」江麗瑤說著,回頭跟站在榭台外的梅蘭招手,梅蘭趕忙走到她身後。「就是她,咱們侯府裡手最巧的丫鬟,這繡工就連南方的編娘都比不上。」
似錦見狀,趕忙將梅蘭推到這群官夫人之中。還是小姐想得周密,這麼一來,不但可以行銷梅蘭的繡工,更可以讓那群官夫人問個過癮,省得問她一問三不知,到時就可要丟小姐的臉了。
至於二夫人……嗯,如她想像,臉色忽青忽白,真是精采。
挪開了視線,她懶得理施蜜丟來的眼刀,轉而環顧起四周。說真的,這榭台的位置建得真好,地勢極高,能夠瞧清府裡錯落的院落景致,還可以一眼就瞧見大門那頭……似錦驀地瞇起眼,就見有兩抹頎長的身影在直正園通往行正軒的腰門上,腰門邊種植著一片的牡丹,這時候牡丹不開,高枝葉密,兩人的身影在其間忽隱忽現。
她瞇緊了眼,緊盯著兩抹身影,可以確定的是其中一個是李若凡,而另一個……到底是宋潔還是宋絡?他倆的身形差不多,而且走得那麼近,應該是宋絡,而宋絡是塞了什麼給他?
既然他回府了,應該是回入正閣,怎麼會走到這兒來?
「怎麼了?」
聽見江麗瑤的問聲,她才回神。「沒,只是這榭台建得高,往那頭望去,剛好瞧見三爺回來了。」
「唷,眼力真好,這麼遠你還瞧得出是你的三爺。」
似錦又羞又窘地垂下臉。喂……幹麼取笑她啦,真是的。
好不容易結束了小宴,將江麗瑤送回行正軒,才剛要轉回入正閣,適巧瞧見李若凡踏過腰門而來。
「三爺。」她揚笑道,卻見他身後無人,不禁問,「宋絡呢?」
李若凡微揚眉,似笑非笑地問:「好端端的怎會問起他?你應該要問我今兒個怎會提早回府才是。」
似錦喔了聲,從善如流地問了,便聽他道:「侯爺的藥沒了,我差人去拿,趕回來差人煎藥,你交代丫鬟處置吧。」
似錦瞧著他手上的藥包,正要接過時不小心沒接穩,藥包掉落在地,一包藥材竟給撒了出來。她趕忙蹲下撿藥材,卻在藥包裡頭瞧見了白色的粉和晶體,不禁沾了點在鼻間嗅聞,欲以舌輕舔時,卻被他拉住了手。
「你餓了不成?」李若凡沒好氣地說著,接過了藥包折好綁妥了繫繩。「就算餓了也不能吃藥材。」
「三爺,我沒見過那種藥材。」雖說她對中藥沒研究,但她在江府時瞧過不少,就是沒見過這種像礦物類的中藥。
「那是粉錫,可以生肌解毒的。」
似錦應了聲,適巧秋月走來,便將藥包交給了秋月,再和李若凡回入正閣。
「明兒個帶你出去走走。」李若凡坐在榻上,方便她服侍更衣。
似錦雙眼一亮,隨即像是想到什麼,嘴角又扁了。「明兒個元宵,我哪有法子出府?」
洪嬤嬤說了,元宵還要拜宗祠,要張羅的禮數不少,雖說她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但想出門……沒門。
「我有法子。」
「真的假的?」她心動地問著。
「明兒個元宵,城裡很熱鬧,宮中的御燈掛滿了皇宮外的幾條御道,入夜後就像是繁星掉落人間似的。」
「所以你要帶我去逛街?」說真的,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從沒逛過街,只有幾次小姐奶奶上佛寺,她跟在馬車外走馬看花了下,而且是很戒備地環顧四周,哪裡有半點悠閒逛街的心情。
「看你要去哪,都隨你。」
「可我沒在城裡逛過,也不知道要去哪。」認真要說的話,她好像也沒缺什麼,逛街要幹麼用。
「看你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
似錦替他換上一件天青色的袍子,好笑地睨他一眼。「話別說太滿。」
「辦不到的事,我一向不說的。」
「如果我想要的,你卻買不到呢?」這是很有可能的事。
「說來聽聽。」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簡直是愛上了摟她入懷的滋味,要是不抱抱她,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
似錦習慣地往他胸膛一躺,抬眼睇著他。「我要顏料。」
「顏料?怎會突然提到這事?」他微詫,竟忘了她有把好畫功,虧他當初接近她就是為了這事,可到頭來,他全都忘了。
似錦便將今日的事說過一遍。「可惜那幅信手拈來的畫被永定侯夫人給拿走了,要不就讓你瞧瞧。」
他垂著眼,忖著永定侯夫人與施蜜的私交。豫國公傾六皇子一派,來往的姊妹淘必定也是同一陣線,而永定侯卻和七王爺是莫逆之交……這事倒教人有點頭疼了。
他認為二王爺遇襲,四王爺是替罪羔羊,真正的幕後主使該是六王爺。如果他是六王爺,除去了最尊貴的二王爺和擁有最多外戚朝臣的四王爺,那麼接下來勢必不會放過已經掌了五軍都督府的七王爺。
傳聞永定侯夫妻鶼鰈情深,要是永定侯不經意地將七王爺府裡的事告知他的夫人,屆時要用計陷害或嫁禍,壓根不難。
皇嗣間如何爭鬥他管不上,可問題是七王爺和宋綦交情頗深,眼前宋綦在朝堂上的位置還不明朗,要是屆時受七王爺牽累,那就麻煩了。
「怎麼了?還是你覺得我不應該把畫給人?」
「不,那倒無所謂,只可惜我無緣一見。」他回神笑道。
「還不簡單,改天得閒畫一幅送你。」
李若凡想了下。「擇日不如撞日,明兒個帶你到城裡看燈海,再到牙行裡坐坐,那裡什麼顏料都有,你想怎麼畫就怎麼畫。」
「真的嗎?」
「當然。」
「那……牙行裡有沒有麻布、麻仁油之類?」
「你要那些做什麼?」
「讓你開開眼界。」雖說湊不起油畫的顏料,但用國畫的顏料再加蠟和麻仁油,也是可以調出類似的,雖然很克難,但光是想想就夠她興奮了。
李若凡徐徐勾起唇,雙手佔有性地交纏在她的腰上,傾前親吻著她。
似錦心裡一跳,雖是羞澀,但已經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會阻止他。他的唇舌輕柔挑逗,綿密如雨般侵襲著她,慢慢地轉為了暴雨,吮吻得又濃又烈 ,教她渾身發熱酥麻,軟成了一灘爛泥醉在他的懷裡。
通常到了這個時候,他總喜歡咬著她的唇,彷彿一個強迫停止的儀式,讓他打住了可能發生的任何衝動。然後,他會抱著她到床上,抱著她入睡。
再然後,她愈來愈困惑了。
為什麼?當然,她不是期待發生任何事,而是這件事早晚會發生,他卻沒打算引導這件事發生……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不是有戀童癖嗎?難道……她近來不夠蘿莉了?
第十章 陰魂不散江大爺(1)
「哇!」眺望皇城燈海如金光彎流,綿延不絕,燦亮繁盛,教似錦忍不住驚呼出聲。
李若凡拉開玄色繡銀邊的羽氅,將她收進懷裡。「這兒風大,進亭子裡吧。」
「等等,我才瞧了一會兒而已。」
「不冷?」
她不自覺地更窩進他的懷裡,不自覺地撒嬌著。「你在這兒,我怎麼會冷?」
有他,真好!她可以上街,可以跟他到處走,壓根不用擔心害怕什麼,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嫁了人竟是這般好的事。
李若凡聞言,不禁低下頭親吻她,耳邊隨即聽見陣陣輕咳聲,教他微惱地側眼瞪去,似錦則是飛快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裡。
丟死人了!有人也不跟她說一聲!
「誰讓你在這兒了?」李若凡冷聲問著。
「喂,牙行夥計說你晚點就會在這兒,我在這兒等你到底有什麼不對?」宋綽真的覺得自己萬分可悲,身為宋家族長兼右都御史,為了堵他,委屈的在這裡吹冷風,一開始被當空氣,如今發現了竟還被他趕,這教人怎麼活?
李若凡還未開口,便覺大氅被扯了下,聽她低聲道:「你有事要忙,我就先下樓。」
「沒事,儘管待著。」他勾笑將她輕擁入懷,瞥見醍醐和宋絡正好端著茶水點心上樓,輕握住她的手。「到亭子裡坐著。」
「可是……」
李若凡難得態度強硬地帶著她走到亭子裡坐下,替她斟了杯茶,儼然當坐在對座的宋綽不存在。
「三爺。」似錦在桌下輕扯著他。
「大人,這位是內人。」他說著,順手替宋綽倒了杯茶。「難得今日得閒,帶她到外頭走馬看花,就不知道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一聽他喚大人,似錦頭皮都發麻了,覺得他交友也太廣闊了一些,也許她應該找個時間問問他的底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