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房鴻門宴(1)
似錦瞪著帳本,瞪得頭都暈了,不禁頭痛地支著額。
這府內帳本是在一刻鐘前,太夫人差了洪嬤嬤送來的,原以為是要她幫忙查帳,豈料竟是要她管帳,她一聽就覺得大事不妙,卻偏又推托不得。
她搞不懂這差事怎會落在她頭上,感覺自己被圈進了某種圈套裡。
聽洪嬤嬤說,太夫人革了周管事和吳大管事的職,也將吳嬤嬤降了半個月的月錢,至於楚大和楚二全都丟了差事。這麼聽來,太夫人辦起事來也算是雷厲風行,完全不給老夫人面子,徹底地奪了老夫人的掌家權。
可問題是她完全不想碰錢,尤其是帳本邊的這一串鑰匙,教她莫名地打起冷顫,直覺大事不妙。
而另一個問題是,她實在沒辦法把帳本上的字給讀進腦子裡呀……
「似錦。」
似錦回頭就見梅蘭端了壺茶入內。「梅蘭,繡屏進行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要是尋常圖樣也花不了這麼多時間。」
「是我的圖複雜了些。」她打樣的圖全都是象徵多子多孫討吉利的,用了四幅繡,剛好用四季表現。
「可是特殊少見,會有個好賣價。」
「那是肯定,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她都想好了,改天就先帶件梅蘭的繡絹回江府給大奶奶瞧瞧。
「那我就先謝過了,不過……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二管事?」
「他回來啦?」她詫問。
回府後,李若凡沒來得及用午膳,說牙行有事便出門了,她心想大抵是要過了掌燈時分才會回來,沒想到才晌午他就回府了,而且也沒先找她。
「嗯,要了熱水沐浴,可這都已經兩刻鐘了,水也該冷了。」
「宋絡呢?」
「沒瞧見他。」
似錦扁起嘴。換句話說,要她自投羅網了?他在沐浴啊,如果可以她是盡可能地不想靠近他,危險等級實在太高了些。
「我去看看好了。」雖說她很不樂意,但也不願見他泡澡泡出事來。
順手將帳本和鑰匙一併帶上,打算待會問問他,太夫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進了房,不見他在書房,走過花罩朝寢房而去。入正閣面闊五房,最兩側的梢間是作為書房和起居房,正中間為堂屋,兩側為左右次間,左次間是兩人寢房,右次間則作她的小書房。她從小書房往左一路進寢房,依舊不見他的蹤影,疑惑他還真在泡澡,不禁往夾間裡探,低聲喊著,「三爺?」
等了會,沒有應聲,似錦便大膽地朝夾間裡走去,卻見他還泡在浴桶裡,而從他的背影看起來……
「三爺!」她趕忙繞到他的前頭,就見他枕著桶緣,長髮濕透,雙眼緊閉,她的心尖一抖,輕拍著他的肩,卻覺他的肩頭冷得像冰似的,而他的臉色灰白得一點生氣都沒有。
「三爺!」她心急地搖著他的肩,一手探著他的鼻息,卻見他徐徐地張開眼,冷漠疏離的黑眸寒鷥懾人,而後像是認出她來,才有了暖意。
「怎了?」
「你……沒事吧?」她鬆了一口氣,忍不住輕觸他的額,確定沒有高燒。
「沒事,只是累了,不小心睡著了。」他笑了笑,潑著水抹了抹臉。
「這天冷,夾間裡又沒有火爐,你居然泡在浴桶裡睡著?!」她聲音拔尖,擔憂轉化為憤怒,尤其在她觸及桶裡水溫時,罵得更不客氣了。「你是打算睡死在這兒,好讓我一過門就守寡是不?」
會死人的好不好,京城的冬天很冷,以往在江府裡就曾聽說有下人沐浴時睡著,就這樣一路睡往西天。
李若凡目光往下一望。「似錦,我倒沒想到你如此大膽。」
「嗄?」似錦一肚子火,還沒罵個過癰,卻見他不斷地朝自己擠眉弄眼,教她不由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啊!」
天啊!她看見了,她全都看見了!她嚇得逃出夾間,心口狂跳,雙頰燙得要命,熱度怎麼也無法降下。
變態!就說了她的相公是個變態!她氣得都忘了他是渾身赤裸,而他還引導著她去看,簡直是、簡直是
「似錦,我忘了拿布巾。」
「自個兒拿!」她想也沒想地吼道。
無恥、下流!
「唉,那我只好自個兒拿了。」
他話才剛說完,她便聽見了水濺聲,猛地想起他要拿布巾就得走到內室,那不是要赤裸裸地出現在她面前?
「你等著,我拿!」她急聲吼著,趕忙取了布巾要往夾間丟,卻見他已經走到面前。
她頓時抽了口氣,目光不敢往下移,誰教她個兒很矮,只要目光稍一偏離,就會把不該看的全都看光。
她沉住氣,屏著呼吸,很沉穩地將布巾遞給他。
李若凡揚笑接過手,又道:「好冷,我渾身都快凍僵了。」
似錦眉頭一皺,知道他所言不假,剛剛碰他的肩時就覺得他很像冰塊了,而且……「你頭髮還在滴水,不能先擦頭髮嗎?」
「似錦,我只有一條布巾一雙手。」那口吻說有多無奈就有多無奈。
似錦氣得跺腳,回頭又翻出一條大布巾。「頭低下來點!」氣人耶,怎會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都不怕染上風寒的嗎?
李若凡低著頭,享受著她的服侍,雖然她口氣很嗆但手勁偏是這般輕柔,一觸及他的皮膚,她又罵,「你渾身都冰著,你等等,我先去拿你的衣服,再點個火盆。」
就見她小小個兒忙進忙出,將他伺候得像個大老爺,而他穿上了中衣長褲,就坐在錦榻上拭發,瞧她把火盆都搬到面前,不禁笑瞇了眼。
「這兒有沒有竹罩子?」她問。
「不知道。」
本要罵他為何不知道,可想想他是主子,一切都是醍醐和宋絡張羅伺候著,一些用具齊不齊全,他可能也搞不清楚,只好往他身旁一坐,拉過他的發在火盆上烘著。
李若凡垂著眼瞧她拿著布巾搓揉著他的發,又仔細小心地握在火盆上烘,她的眉頭微蹙著,小嘴抿得死緊,氣呼呼的,卻是那般嬌媚可人。
「還氣?」他問。
似錦抬眼瞪他。「入冬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冷嗎?沐浴時怎能睡著呢?」
「連著幾天馬不停蹄的,又趕著回府,又得到牙行,實是有些累了。」他啞聲喃著,嘴角還是抹著笑。
似錦聞言,心疼了,忍不住咕噥。「怎麼沒讓宋絡伺候著?」要是梅蘭沒察覺不對勁跟她說,他豈不是要因為累而睡死了?
「我讓他在牙行裡幫忙。」
「……你身邊要不要多添點人手?」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不是存心累死自己嗎?
「不了,要是信任不得的,多也沒用。」
似錦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明知他說的有理,可他就這樣忙著也不是法子。偏偏她就算有心幫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對了,你擱在桌上的是洪嬤嬤交給你的帳本?」
「你怎麼知道?」一說到這事,她頭又疼了。「你說,太夫人為什麼要把帳房這差事交給我?」這根本就是不合理中的極度不合理。
「用來掣肘我。」他哼笑了聲。
果真薑還是老的辣,竟早早就瞧見他的弱點。他大概知道太夫人為何看得穿了。單憑他不近女色,卻三番兩次在府裡幫了似錦,太夫人哪怕看不出他的情意,也猜得出似錦在他心底的份量。
「什麼意思?不會是因為我,害你有什麼把柄落在太夫人手裡,讓你不得不聽吧。」似錦不禁急問著。
李若凡笑了笑。「不是,橫豎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交給我就好。」
「不行,你自個兒的事已經夠多了。」她可不希望改天又見他睡在浴桶裡,然後很悲慘的一路睡到西天。
「可是你瞅著那帳本不難過嗎?你不是說了讀不進?」
似錦張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記得……他沒把她的病症視作笑話,而是一字一句認真地擱在心裡。她的學生時代非常慘淡,每個人都以為她在撒謊,以為她利用特權得到學分,沒有人願意當她的朋友,而他竟然毫不懷疑的接納她。
「我……可以想辦法慢慢讀的,總不能幫不上你的忙,卻還扯你後腿。」她的聲音因為感動而有點哽咽,垂著眼不敢讓他發現眸底的淚光。
「似錦,你是我的妻子,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他抬起她低垂的臉,啞聲問:「怎麼了?」
她眸底閃動的淚水,教他無從理解。
似錦直瞅著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有時被他氣得牙癢癢的,被他欺負得不知道要往哪逃,可有時候他卻又寵得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從沒想過,除了家人以外,還有人可以如此寵愛自己。
「怎麼了?」輕輕地抹去她滑落的淚,卻見她輕輕地搖箸頭,然後在他面前勾起了帶淚的笑,就像是初晨輕沾露水的花兒,清純秀麗,暗自飄香。
情難自禁的,他傾前吻去她的淚,再緩緩吻上她的唇,感覺她緊繃了下,卻沒有抗拒他,甚至還微微主動地回吻著,教他受寵若驚,他不敢躁進,只是輕輕地摩挲著、舔吮著,直到感覺不到她的緊繃才鑽進她的唇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