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這樣的表情她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早習慣了,她仍討好的笑道:「哎呦,今天是聖誕夜耶,我們一起來慶祝一下吧!」
「有什麼好慶祝的,你家又沒宗教信仰,湊什麼熱鬧!」無聊。
「嘿,節日就是要拿來借題發揮的啊,管他什麼教,反正只要是節日就可以慶祝。來嘛,我們來玩遊戲,我們用撲克牌抽大小,輸的人就要吃一口蛋糕,直到解決完這些蛋糕。」杜甄華很盡責地要炒熱氣氛。
嚴子衛百般抗拒,但她死皮賴臉地拿著蛋糕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他實在受不了,只好答應,早點玩完,他才能早點把她趕走。
誰知,他的運氣太好,而她的手氣太差,所以從頭到尾他只吃了兩口,其餘的蛋糕全進了她的肚子裡。
「哼,想吃就吃,幹麼找理由玩這種遊戲故意輸給我?」肥死她。
「才不是例!我哪知道你牌技這麼好,你太小人了,平常一定有偷練,居然還答應陪我玩,擺明了就是吃定我!」
「我也是被你逼的,好嗎?況且抽大小根本靠的是運氣,不過話說回來,贏你不需要練。」整個很看扁她。
「你!呃……我肚子好痛。」杜甄華忽然抱住肚子彎下身。
「覺得丟臉就快滾回去,不用演戲了。」嚴子衛以為她下一句要接「肚子痛,先來走」,便懶得理她。
「不……不是……是……是真的好痛!」她倒在地上打滾。
他上前蹲在她身旁,見她額際冒出冷汗,想著她就算是演戲也不可能演得如此逼真,他趕忙抱起她奔出門,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母親病逝的容顏、因車禍而枉斷性命的父親……他不許她也跟他們一樣,從此從他身邊消失!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他衝進急診室,胡亂抓到人就拚命喊著「救她」,醫師見他哀慟欲絕的樣子,又看到被他抱在懷裡的女孩臉色慘白、嘴唇也發白,醫師覺得情況不太妙,馬上進行檢查。
經過診治後,確定是嚴重的……急性腸胃炎,醫師簡直想拿手術刀剖開嚴子衛的腦袋,看看他的腦子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就算情況有點嚴重,但只是腸胃炎,他有必要哀慟成那個樣子嗎?害他一度懷疑是自己學藝不精,診斷有誤。
「她不會死吧?她不會死吧?」嚴子衛聽完醫師說的,仍舊抓著護士急切的問。
護士歎了口氣,硬擠出慈藹笑容回道:「放心,除非被你嚇死,不然她打完這瓶點滴就可以回家了。」又不是老公看老婆生孩子難產,可以不要上演這種大驚小怪的橋段嗎?
但是嚴子衛還是無法放心,杜甄華雖然睡著了,可是看起來還是那麼虛弱,臉色還是一片慘白,還是那麼痛苦的樣子……是不是只要他和對方的感情有所回應,對方就會因為他而出事?
從小到大不斷發生的事情,在在都驗證了存在他身上的詛咒,此時,他只能獨自背負著這樣的自責而深深懊悔。
望著她,嚴子衛真的好擔心她好不起來,他不敢再待在她身邊,於是他先付清醫藥費,請醫師護士好好照顧她後便離開了。
當杜甄華清醒過來時,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嚴子衛去哪裡了。
護士拿著一張小紙條,表情有些為難地遞給她。「那個……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寫,但明明你痛到昏過去時他緊張個半死……」
杜甄華不明白護士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疑惑地接過小紙條一看——
無聊!玩什麼遊戲!那種蛋糕你也敢拿來要我吃?還好我不是你,不然今天就換成是我打點滴了,下次你再敢這樣你就死定了!
沒有署名,但不用護士說,杜甄華也知道是誰寫的。
「你不要難過,你男朋友這樣寫,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啦!」護士的責任就是要照顧好病患,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於是她趕忙安慰他。
沒想到杜甄華卻揚起嘴角,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笑著回道:「沒關係,他這個人就是這樣,這種口氣非常正常。」
「呃……是嗎?」換護士一臉錯愕。
杜甄華看著身上蓋著的他的外套,笑容又加深了一點,她不是第一天認識那傢伙了,他明明就是關心,但說出來或表現出來的,就是很容易讓人誤解,她想,他不喜歡親近人,泰半也是因為如此吧。
她不會誤會他,因為她非常清楚,世上就是有心口不一的人。
所以杜甄華隔天又去按了嚴家的門鈴。
嚴子衛不開,她就一直按、一直按,最後他受不了,用力一把拉開大門,衝著她吼道:「你煩不煩啊!吃個蛋糕也能搞到急性腸胃炎的人,本身就是超級宇宙大麻煩!我不想跟麻煩有任何牽扯,麻煩你有多遠滾多遠!」愈遠愈好,免得他也沾到她身上的穢氣。
看看,他短短幾句話裡就出現了五個煩字,可見得她得急性腸胃炎這件事,他有多在意啊!
完全能將他惡質的話語自動解讀為關懷,杜甄華對著他有胎記卻仍然好看的怒顏開心笑著。「子衛,謝謝你。」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
嚴子衛的臉色登時轉為石灰色,還一點一點的,活像石化的雕像,難道他沒剋死她,但已經克到她的腦袋秀逗了嗎?
***
就像出竅的靈魂忽然被打回身體一樣,夢過一回的杜甄華倏地睜開雙眼,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告訴她:已經遲到啦!
她直覺反應要起身,抓個鬧鐘來看,但是她才一動作,哇哇哇,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已經不是一個痛字可以形容。
她一邊哀號,一邊忍痛下了床,要找衣褲換穿。
已經十點半了啦!嗚嗚嗚,等一下進公司,鐵定會被嚴子衛用一句「你可以不用來了,跟那些廢渣們一起收拾收拾,滾出克德」給逼得向他下跪半天。
當她正想著是不是要穿護膝,免得一跪可能跪上一天時,她的房門被打開來,嚴子衛親眼目睹她只穿著內衣和小褲褲,用不太方便的手腳與西裝褲奮戰的畫面。
杜甄華瞬間呆住,塞進一隻褲管的腳僵在半空中。
他將手裡拿著的東西放到一旁的梳妝台上,鎮定無比地走向她,並接手她的工作,替她穿好褲子。
當他要替她拉拉鏈時,她才回過神來,一把拍掉他的手,嚇得大叫,「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嚴子衛掏掏耳朵,還好這棟大樓的隔音極好,不然應該會有人將她的尖叫聲當作命案來處理,馬上報警。
杜甄華一直叫到岔了氣,咳了幾聲才停住,等她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她驚嚇的問:「你……你是怎麼進來的?!」是等不及直接殺到她家來找她算帳的嗎?
「我是這裡的屋主,有這裡的備份鑰匙。」他答得很理所當然。「就算這是你的房子,但現在是我的住處,你就算有備份鑰匙,也不能隨意進來……不對,我要問的是,你怎麼不在公司,怎麼在這裡?」
嚴子衛很想笑,他當然懂她的想法,但一個女人,居然不覺得居家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實在令人有點擔心。
「你現在是要管我的出缺勤嗎?倒是你,我昨晚就說要准你一天假了,你現在換衣服是打算去哪裡?」
「我……」杜甄華用食指指著自己,正要回答時,才發現她那對一半被包裹在內衣裡,一半卻在外招搖的胸脯,馬上雙手護在胸前,大叫道:「色狼!滾出去!」
嚴子衛優雅地轉過身,走出房間要關上門時,還涼涼的丟下一句話,「別污辱我的審美觀。」
她馬上抓來枕頭扔過去,但還是慢了一步,枕頭砸在門板上,還換來全身一陣劇烈的抽痛,惹得她又是一陣哀號。
終於,花了一些時間,很辛苦的將自己打理好後,她才打開房門。
嚴子衛滿意地看到她換上休閒服,目前有肢體障礙的她,在公司只會礙他的眼。
但杜甄華還是覺得要跟眼前這位老是朝令夕改,全看當天心情好壞做決定的情緒化老闆確定一下。「我今天真的可以不用上班嗎?」見他瞇起眼,很不耐煩地正要開口,她馬上搶白道:「好啦好啦,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我耳朵沒問題,腦袋更沒問題,只是你一向以工作為優先,居然會准我假,讓我覺得很意外而已。」
「腦震盪有時是出事後隔幾天才會顯現出來的,雖然很難以你本來的智商去判斷你昨天是否摔壞了腦袋,但我還是決定觀察幾天好了。」嚴子衛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要不是現在腳上有傷,杜甄華真的很想一腳飛踢過去。「算了,跟你講話只會把自己氣死。對了,你來,該不會就只是要提醒我今天不用去上班吧?」沒他提醒,她還真的會趕去公司,因為她壓根就沒把他昨天說的話當真。
嚴子衛伸手越過她,推開她的房門,拿出剛才他放在梳妝台上的袋子。「喏,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