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屈辱。
「我知道了。」
「那好,我會擺宴席請高董事長一家人,到時,把你們的婚事訂下來。」
鞠紹威默默退出辦公室,他的腳步,忽然沉重了起來。
他的一生,早早便被規劃清楚了,過去,他在這樣的教育環境長大,他的價值觀跟父親一致,認為商場就是男人的戰場,男人寧可戰死沙場,也不能醉臥女人懷裡,情情愛愛只是人生的調劑,就如飯後甜點一般,觀賞價值大於實用價值。
他說服自己,即使他婚後,他仍會照顧王雲蘭一輩子,她雖沒有名分,卻是他唯一真心愛過的女人。
除了名分,她將得到任何女人都無法從他這裡拿走一分一毫的愛情。
王雲蘭這麼愛他、瞭解他,他想,她會體諒他肩上的責任與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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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後,鞠紹威與「祥團科技」高董事長外孫女唐愛薇即將訂婚的消息,在各大報財經版以頭條大幅報導。
王雲蘭利用早上熬粥的時間翻閱報紙,準備讓鞠紹威起床後為他讀重點新聞。
當她看見報上分別刊登著「鞠紹威」與「唐愛薇」的個人照片,她的心像被熬湯淋上,瞬間痛得令她無法站立。
「時間到了嗎……」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就要提醒她——醒來吧,你終究是個平凡的灰姑娘。
她拖著步伐,走到浴室,用毛巾沾水敷去眼眶的酸紅,她捂著眼睛,調整氣息,然後回到餐廳,拾起地上散亂的報紙。
如何面對這一刻,她早已預習過幾十遍。從搬進這裡的第一天,她就明白,這場夢,終會醒來,原來,再多的準備,還是無法讓心不感覺到痛……
爐上的粥用小火滾著,她用顫抖的手整理好報紙,一張、一張翻著,刻意不去看那醒眼的大標題,專注於搜尋重要的新聞資訊。
淚水,還是滴落下來,濡染了紙漿上的油墨黑宇,她連忙抽來衛生紙,緊緊壓在眼眶上。
她不想讓鞠紹威看出她的異狀,如果他問起,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怕,她將崩潰。
房間裡傳來鞠紹威起床的細微聲響,她拿了報紙,困難地走向浴室。
這次,她背向著他,努力鎮定嗓音,一如往常地讀報。
「身體不舒服嗎?怎麼聲音有氣無力的?」他刮完鬍子,在更衣之前走到她面前,低頭問她。
「剛剛煮洋蔥炒蛋,被刺鼻的味道嗆得受不了。」
「我看看……」他支起她的下巴,見她眼眶及鼻頭紅紅的,「呵,還真的是,以後別用洋蔥了,改西紅柿炒蛋。」
「嗯……」她擠出一點微笑,望著他溫柔的注視,一股悲傷又在胸口翻騰了起來。「你先換衣服,我去把粥盛起來放涼,英文報紙晚點你再自己看。」
「不先給我一個早安吻?」他抓著她不放手。
她抿了抿下唇,雙手攀上他的肩,深情地將唇貼上他的。
這樣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一想到這裡,王雲蘭悲傷得無法自己,她的吻既深且濃,跟以往蜻蜓點水似的甜甜一吻不同。
他環著她纖細的腰,熱情地回應她。
她顫抖地親吻他的唇,聞著他臉上刮鬍子後留下的清香氣味,感受著他結實的背部肌肉在指尖緩緩起伏。
她想要牢記每一個與他一起生活的片段,那種即將失去的恐懼,令她全身緊繃。
鞠紹威的慾望被挑起,他將她抱至床上,俯身含住她柔軟如乳鴿溫潤的胸脯,舔吮她泛著瓷白光澤的誘人肌膚,即使,明知這可能讓七點半準時在停車場等他的秘書再多等上一些時間,他也欲罷不能。
這個保守羞澀的女人,今早一反常態,他當然要體貼地滿足她。
迷亂短促的喘息聲充斥著微涼的清晨,王雲蘭弓起身迎向他,忘卻矜持,只想藉由兩人緊密的結合,撫平她內心的不安與惶恐。
激情結束之後,鞠紹威在王雲蘭唇上輕點一下。「你休息一下,別起來了,我去快速沖個澡就上班。」
王雲蘭蜷縮著身體,背向房門假寐。
閉著眼聽著浴室傳來的流水聲,她小心地呼吸,將欲沖而出的眼淚哽在胸口。
他洗好澡,穿上衣服,臨走之前,又抱抱她。「對不起,沒時間吃早餐了,晚上我會早點回來。」
王雲蘭無聲地點點頭,直到聽見大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她才揪著棉被,縱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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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紹威搭電梯至地下室,急走到停車位,秘書早已立在一旁等候。
「抱歉,晚了幾分鐘。」
秘書笑著搖頭。「總經理,恭喜你。」
「恭喜什麼?」他坐進車內,納悶地問道。
「這種事怎麼能瞞著秘書呢?我早上看到報紙了,您跟唐愛薇小姐即將訂婚的消息。」
鞠紹威的心就這樣猛然跳了一下,那……雲蘭也看到了?
「哪一家報紙登的?」他平靜地問。
「國內三大報都登了。」
「嗯……」他有種被設局的感覺,昨天父親設宴,席中與高董事長並未明確提及訂婚的事,為什麼報社卻接獲消息?
看來,父親是察覺了他的猶豫,擅自替他先下了棋子。
一整天,鞠紹威有種惶然不安的感覺,為什麼王雲蘭明明看到報紙卻不動聲色?他腦中不停地浮現出王雲蘭正在家中收拾行李的畫面。
她會不告而別嗎?在他還沒來得及將自己要做的安排告訴她前就離開嗎?
手邊的工作一項接著一項,會議一個接著一個,他抽不出身,只能拚命壓抑浮躁的情緒。
他讓秘書將晚上行程取消,臨下班前,他打電話回家,想告訴王雲蘭到家的時間,但是,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他終於按捺不住,提前離開公司。
到家之後,他打開大門,裡頭靜悄悄地,他帶著緊繃的情緒走到客房,才鬆了一口氣。
她的衣物都在。
沒多久,他聽見臥室的浴室裡傳來水聲,想必是她在洗澡。
他悄聲走近,打開浴室的門,卻發現王雲蘭跪在地板上,手上戴著塑膠手套,手裡拿著刷子,用力刷瓷磚。
「呃——」王雲蘭看到他,似乎一下子無法反應過來,愣住了。
「我回來了。」他衝著她笑。她那震驚的神情,彷彿見了小偷,不知該逃命還是尖叫救命。
「今天怎麼這麼早?」她連忙從地上爬起。「等我一下,我把清潔劑沖乾淨。」
他就倚在門邊等她,看著她忙碌的身影,他覺得自己死後應該被丟下油鍋,扔上尖山。
他終於明白虧欠一個人是多麼沉重的負荷,而這份虧欠,他無論如何是還不起,也還不了了。
她給他一個家,給他全部的愛,讓他享受被愛的幸福;她無怨,即使他是一個糟糕透頂的情人;她處處為他著想,連一點為難也不願讓他承受。
「雲蘭……」他不禁低喚她名。
她一揚臉,露出全世界最美、最燦爛的笑容。「晚上我做壽喜鍋,這可是日本的國寶級料理,我前天才學的。」
「別忙了,我帶你出去吃飯。」他幫她收起水管、塑膠手套。
她想了想,微笑搖頭。「還是在家吃吧,比較自在。」他即將訂婚的消息今天才上報,恐怕有不少記者想再多挖一點他的內幕消息。
「雲蘭,我……」她的心思,他猜到了,這讓他更覺痛苦,為什麼她能如此平靜地面對一個背叛她的男人?
「你休息一下,我去準備食材。」她沒讓他把話說完,將他推出浴室,幫他換上舒服的衣物。「難得你可以在家吃晚飯,保證讓你吃到五星級料理。」
鞠紹威將歉疚的話吞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她的話語是那樣的體貼,令他原本計劃用來彌補她的安排變得卑鄙不堪,變得醜陋無比。
她的心是多麼的小啊……難道她就不想為自己爭取點什麼,要點什麼,只要她開口,他絕對會為她辦到。
晚餐,氣氛融洽,王雲蘭描述她學烹飪、學電腦發生的趣事,還挖出她幫鞠紹威整理資料時發現一封情書。
「可惜……那封情書夾在一份投資報告裡,封口還完好,想必你根本沒看到,那筆跡很秀氣,信封上還有好多顆心。」
「呵,有這種事,那你有沒有拆開來看?」
「那是給你的,我怎麼能拆。」她像有點吃味似的,嘟著嘴。
「我比較想看你寫給我的情書,至於其它女人寫的,我沒興趣。」
「好薄情啊……」她說,眼底卻盛滿了感動。
「我只要對你一個人深情就好,我的愛太少了,無法分給那麼多人。」
他的情話,一向令她無法招架。驀地,王雲蘭眼眶就蓄滿了水,她捂著嘴,起身拿醬汁,掩飾自己驟湧而上的感傷。
「雲蘭……」他走到她身後,環住她。「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