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公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額際儘是冷汗,深怕他會為此責怪明珠公主,下回又擺臉色給明珠公主看,屆時苦的可是他們這群奴才。
君傲翊白嘲地掀唇一笑,眸底蘊藏萬年寒冰。「沒人說話,是不想說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走吧。」
李公公悄悄鬆了口氣,可熟知他的苑舞秋瞭解,這不是結束,而是剛開始,首當其衝的人則非她莫屬。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舉步維艱地踏出第一步,全身上下疼得厲害,卻得拚命忍住痛苦的表情,佯裝無事。
君傲翊雙手環胸,以冷淡的口吻道:「你不是說沒事?怎麼會走得這麼慢?」
「蓮步輕移,君校尉,苑姑娘這叫蓮步輕移,宮裡許多貴妃、公主都是這麼走的。」李公公靈機一動,乾笑著說服他相信。
「好個蓮步輕移,可實在太慢了,我一介粗芥武夫可沒那麼多耐性。」君傲翊臉色一沉,毫不憐香惜玉地拉著她的臂膀,將她拖著往前走。
春雨見狀,慌張追上阻止。「君少爺,你瘋了不成?快放開我家小姐!」
大掌撥開春雨的阻攔,冷凝著臉強拉身後似乎隨時會倒下的嬌小人兒。
苑舞秋俏顏刷白,吃痛地倒抽了一口氣,跌跌撞撞地跟著他走了好幾步,最終再也承受不住,雙腿發軟地癱跪在地。
李公公沒想到冰冷肘君傲翊會有這粗蠻的一面,連忙記下,好讓明珠公主開心一下。
苑舞秋低垂著頭,全身上下痛到盡冒冷汗,抿唇盯著膝不大塊的金磚,氣惱自己的不中用,竟然會連區區幾步路都走不好。
君傲翊冷漠的蹲在她面前,長指撥開覆住她臉孔的長髮,冷著聲挑眉問:「很疼?」
苑舞秋頓了下,過了一會兒,才不再逞強,僵硬的點了點頭。
「以後還會再騙我沒事?」冷冰冰的低嗓刺向她。
她搖了搖頭,這痛太清晰,也太深刻,讓她想忘都不敢忘,哪敢再騙他。
君傲翊又氣又惱,胸口彷彿有萬丈火焰向上竄燃,很想對她再凶一點,偏偏見不得她難受,瞪著她蒼白、滿佈細汗的臉龐,不中得心軟。
森冷的目光改掃向李公公,以更加冰寒的口吻一字字無比清晰道:「你回去告訴明珠公主,有事找我,不要為難無辜的人。」
「呃?」李公公為他大膽無禮的口氣驚愕不已,他這是在警告明珠公主對吧?
莫非他不要命了?居然敵對明珠公主放話。
苑舞秋被他的直言不諱嚇壞了,她之所以對明珠公主一忍再忍,除了不想連累家人外,亦是覺得明珠公主是個好對象,與明珠公主成親對他只有好沒有壞,他到底還要固執多久?
「李公公,君校尉累壞了,以至於開始胡說八道,還請您見諒,別將他的胡言亂語上呈明珠公主。」她急著想幫他圓回來。
「可是我看他明明很清醒……」李公公狐疑的打量君傲翊。
君傲翊不接受苑舞秋打的圓場,他冷著臉打橫抱起她,轉身面對李公公,再次一字字道:「我確實非常清醒。」
苑舞秋倒抽了口氣,無法相信他會這樣故意挑釁,無疑是與明珠公主扯破臉,心高氣傲的明珠公主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李公公張大嘴,被他的大膽直言嚇到說不出話來。
君傲翊不理會李公公,跨大步逕自抱著苑舞秋離開,春雨撇下久久找不到聲音的李公公,也拉起裙擺快步跟上。
橘霞滿天,紅光照射在森嚴的黃瓦白牆之中,拉長懷抱纖瘦嬌軀的偉岸身影。
苑舞秋既拿他沒轍又深覺對不住他,明明不想害他,卻又害了他,他將話說得那樣決絕,根本已無挽回餘地,這殘局該如何收拾?
「你……還在生我的氣?」成堆的苦惱壓在肩上,怎麼也沒想到追問出口的竟是最無關緊要的事,連她自己都感到訝異不已。
君傲翊哼了聲,充分顯露他的不快。
「你……剛剛也把我拉得很疼,咱們倆可以算扯平了嗎?」這個要求算是厚臉皮,可她實在是不習慣面對他的怒火。
快步行走的步伐因怯怯的耍賴而不著痕跡地頓了下,心頭悄悄冒出雀躍的小泡泡,旋即恍若無事地繼續向前行,今天他結實被她惱著,無法輕易妥協。
苑舞秋見他沒有同意的跡象,幽幽地長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使他心軟,假如今天她面對的是禎哥哥的熊熊怒焰,她就知道該怎麼做,可是他和她之間並不適合她與禎哥哥的相處方式,更重要的是他並不是禎哥哥,從頭到尾她都清楚得很,不能再自我欺騙。
「你在明珠公主那兒發生了什麼事?」明珠公主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她肯定受了委屈,一想到這裡,一股氣便又湧上,而這怒火全是針對明珠公主。
苑舞秋秀眉微蹙,思考該如何說起,她全身又麻又痛,但被他擁在懷中,身體好多了,只是她不敢貪戀這懷抱,怕太過依賴會再也離不開。
「不許對我說謊。」俊逸的臉龐再度籠罩寒冰,嚴酷駭人。
苑舞秋怕極了會再次惹惱他,急忙否認。「我沒有要說謊,我只是在回想明珠公王所說過的話。」
「她說了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你做了什麼。」燃燒著風暴的黑眸牢牢盯著她。
「沒什麼,明珠公主不過是掉了東西請我幫忙找。」她說得雲淡風輕,忍住向他訴苦的衝動,不讓他知道她究竟彎腰撿了多少次珍珠,其實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明珠公主掉了什麼東西?要你以怎樣的方式幫她找?」他沒忘記明珠公主故意將寶石釧兒丟進水裡,要求他尋找一事,可以想像得到明珠公主也會玩相同的把戲為難小舞。
「只是掉了珍珠,要我幫她找。」她淡淡說著,不帶情緒,竭力忽視在他懷裡感到的舒適與安逸。
春雨忿忿不平地插嘴。「小姐,你若不想說,我幫你說。」
「春雨!」苑舞秋低喝,不許她生事,事情已經變得夠糟,不需要春雨再來添亂。
「小姐!」春雨跺了跺腳,不懂小姐為何要替可惡的明珠公主隱瞞事實。
君傲翊頭也不回,鼓勵春雨有話直說。「春雨,你儘管放心說。」
「好。」
苑舞秋嚴厲地怒日瞪視。「春雨,皇宮大內豈容得了你在這胡說八道!」
本來急著全盤說出的春雨這才想到茲事體大,立即噤聲不語。宮中該提防的是隔牆有耳,倘若她對明珠公主的不滿傳了出去,掉腦袋的恐怕不僅止於她,還有被明珠公主視為眼中釘的小姐。
「你放我下來吧,被人看見不好。」楚河漢界總要分得清清楚楚。
「李公公將我抱你一事看得再仔細不過,不用一天,此事就會在宮中傳揚開來,我再放開你並無任何意義。」他一點都不在乎被多少人看見他抱著她,他在乎的僅有她。
「事情若傳進聖上耳裡,聖上定會震怒責怪你,你怎麼能如此不在乎?」他可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她不希望害他由紅轉黑。
「你會在乎嗎?」他苦澀一笑,從頭到尾,他始終不在她心裡,為了她,他甚至不顧自尊佯裝是熙禎回到她身邊守著她,興許他天生就是賤骨頭,非得被刺個遞體鱗傷才痛快。
「我當然在乎。」苦澀的口吻刺痛了她的心,沒有遲疑,她馬上回答他。
這答案出乎君傲翊意料之外,他怔忡望著她,想看她是否是隨口敷衍,但見她滿臉真誠,心,不由顫動,告訴自己這不可能是真的,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他沙啞著聲,淒涼道:「我不是熙禎。」
或許是這段日子他佯裝是熙禎,以至於她一時間也錯認他是熙禎,才會說她在乎吧。
「我知道你不是,一直都非常清楚。」她定定看著他,不再自我欺騙,她的禎哥哥成了光頭和尚,他則擁有濃密黑髮,夜再怎麼黑,她再怎麼糊塗,再多的渴望與思念,都不會將他變成禎哥哥。
君傲翊望著她,有種恍若在夢中、不夠真實的感覺。
「可還記得我曾告訴過你,我不再覺得自己苦了嗎?」
「當時你並沒有回答為什麼會轉念。」他沒忘當日的疑惑。
「因為我知道有個人比我更苦,而他始終守在我身邊。」她對他一直感到愧疚,同時也為他擔憂,心疼。
她不曉得該堅貞愛著頑哥哥的自己是怎麼了,僅知自己的心緒一再為他掀起萬丈波瀾,不斷在他與禎哥哥之間拉鋸,看他為了她受盡委屈、折磨,她的心好痛……
「……」他明白她說的那個人是誰,原來她不是沒感覺,原來她始終看在眼他的心感到些許痛楚又摻雜著暖音?微顫的雙臂將她擁得更緊,渴望將她嵌入「每當我感受到一分苦楚,你便會感受到十分,不管我怎麼傷害你,你總是無怨無悔守著我。傲哥哥,你和禎哥哥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你無須再佯裝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