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鴻霆憐愛地望向瑀希,不公平啊,這麼乖巧溫順的兒子為什麼要吃這種苦?眼底,感動閃耀著。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邀鈺湘到非洲?」
「我想那裡環境不太好,也許沒有那些保養品、香水,也許在惡劣的環境下生活,她身上不會有那些讓人作嚼的味道。」
鄭鴻霆苦笑,瑀希天分高、聰明無比,唯獨對女人這方面不行。
那裡的環境再惡劣,以張家的家境,寄幾箱香水化妝品過去哪會辦不到?那裡的太陽大,說不定她會塗得更厚。
而且兒子的問題只是「味道」那麼簡單?他不認為。
鈺湘上班的時候不化妝、不噴香水,他見過她素顏的模樣比上妝的機率高。何況,那個Rose不是名模嗎?他不信她不化妝。
因此問題不是出在味道,而是男女情人之間會互相吸引的費洛蒙,那種由體內散發出來的無形物質。
「你別想這個了,鈺湘是張叔叔的獨生女,他絕不可能讓女兒去那裡受苦。瑀希,你覺得Rose能回心轉意嗎?」
他反對藝人媳婦,可是比起男人媳婦,藝人不算什麼,於是他打起「回鍋」主意。
「我傷她太甚,她已經到大陸發展,網路上傳言她有了更好的交往對象,是身價百億的富二代。」
身價百億?瑀希不過是個醫生,哪有這等身價,就算把醫院賣了他也比不過人家,怎麼辦?「沒有別的女人了嗎?!」
鄭鴻霆的標準在最短的時間內一降再降,從醫生到藝人再到「只要是女人皆可」,速度之快,雲霄飛車都追不上。
應和爸爸的話,瑀希低下頭,想得認真而仔細,表情和他小時候一樣,就是個一百分的孝順兒子。
老半天後,他抬起頭,緩慢回答,「那天,賀肇帶著一個女孩子,要求我幫他們做親緣監定。那女孩子慌慌張張的、不知道在擔心什麼,她不小心被椅子絆倒,情況緊急,我扶她一把。那次,我沒有噁心難受,也沒有全身起雞皮疙瘩,她身上沒有讓我害怕的味道。但是……爸,我不太確定。」
他表現得兩人很「不熟」,不熟到對瀟瀟只能用「那個女孩子」來形容。
「你說賀肇?那個紅透台灣香港和大陸的歌星?」
最近的新聞炒得沸沸揚揚,好像全世界都得知道賀肇如何找到妹妹,好像這將會納入明年學測考題。
「對,就是那個賀肇。」
瑀希沒有說得太多,因為爸爸對賀肇很清楚,前幾天,瑀華還說爸媽想藉著「賀肇找妹妹」這件事,宣傳他們家的親緣監定檢查,既快速又準確。
「他們來拿DNA監定報告了沒?」
「已經拿走了,否則也不敢確定兩人的血緣關係。」
「你有沒有辦法再和那女孩子碰一面,確定你對她的感覺,是不是像你對Rose那樣。」
「可以,之前我和賀肇有過幾面之緣,因此這次的親緣監定,他才會找我幫忙。」
「好,我放你幾天假,你盡快確定這件事,如果可以的話,盡快下手,別讓那女孩跑掉了。」
「好。」瑀希用力點頭。
認真的表情和小時候月考前他說「你要把題目看仔細,數學考卷一定要驗算」時一樣。乖兒子啊,他真是個好兒子,即使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瑀希依然是當年那個聽話溫順的好兒子。鄭鴻霆心中一再感歎。
瑀希起身,臉上帶著「使命必達」的真誠,轉身走出爸爸的辦公室,打開門,鄭鴻霆喊住他的腳步。
「瑀希。」
他回頭,望向爸爸,信任、崇敬的目光,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別讓那女孩子知道,你喜歡男人勝過女人。」
「好。」全然的信任、全然的服從,連問一句「為什麼」都沒有。
「你年紀不小了,如果可以定下來、就早點定下來吧。」
「好。」又是好,半點懷疑都不曾,即使這違反他喜歡男人的意願。
「如果那個女孩子不好追,你把她帶回家裡,爸爸和媽媽會幫你一把的。」
瑀希笑了,揚起眉頭,再次用力點頭。「我知道了,我會聽爸爸的話。」
「好,快去吧,爸爸等你的好消息。加油!」他握起拳頭,給兒子打氣。
「一有進度,我馬上打電話給爸爸。」
門關上那刻,一朵笑花,掩也掩不住,天使的快樂燦爛而美妙。瑀希邁開長腿、昂首闊步,腦子裡無限想像。
瑀華從他身邊走過,懷疑地往後退兩步,印象中他家大哥沒有這樣笑過。
「大哥,你開心什麼?」
他揚眉、挑釁地覷瑀華一眼,說道:「爸爸放我幾天假。」
瑀華倒抽氣,才剛放完一個月,現在又放……他忍不住揚聲,「為什麼?!」
第9章(1)
有史以來,瑀希的口氣還沒有這般囂張過。
他打電話給賀問晴,一句「成了」,驕傲得意的模樣,好像他剛剛拿到諾貝爾醫學獎。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爸爸有強烈控制欲,再大一點的時候他發覺自己有爸爸的性格傾向,然後一次偶然的對峙下意外發現,自己竟然有本事讓爸爸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於是「控制爸爸」成為他為自已設下的挑戰。
漸漸地,隨著年齡增長,他成功次數越來越多,挑戰轉為樂趣,而這次在婚姻對象的選擇上,更是大獲全勝。
他想,瑀華知道這件事之後,肯定會嫉妒到跳腳。
在一個月的失戀假不久之後二度放假,他的人生沒有這樣自在過,他換過休閒T恤,戴上手錶、拿起車鑰匙,他對著鏡中的自己一笑,離開房間。
但是隔沒多久,瑀希折回來,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盒子,重新走出去。
看著對座的孫易安,淽瀟不明白,自己什麼要和他坐在這裡?
敘舊?沒有必要吧!
照理說,他們現在很尷尬,非必要不是家聚的時間,能夠的話最好不要再見面,但是她在家門口被攔下來了,然後莫名其妙和他坐在星巴克裡。
她點美式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他點印度奶茶,糖奶加倍。
淽瀟看著桌上的兩杯飲料莞爾,其實很早以前,她便發現兩個人在許多地方有衝突,光是飲食上就無法配合,她不愛甜膩、他卻無糖不歡,她喜歡中餐、他喜歡西食,她喜歡在家裡自在聊天吃飯,他卻愛在餐廳裡看著雜誌、悠哉進食,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只是那個時候她告訴自己,在一起的男女本該互補而非相似,但是……想起瑀希,和相似的人相處,確實自在輕鬆得多。
「對不起,我先打個電話。」淽瀟客氣道,她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撥出電話,不多久對方接起。
「哥,我在外面,可能會晚一點過去,要不要你先吃飯?」
「沒關係,我等你。」
「不好啦,你下午不是還有工作?」
「不然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
「好啊,我在我們家樓下的星巴克。」
「知道了,你怎麼沒事跑去喝咖啡?」
「有人來找我。」
「誰?」
「我……妹婿。」她猶豫了一下,這種見面誰看在眼裡,都會覺得不合適吧。
瀟瀟還有哪個妹婿?賀問晴的口氣馬上變得很糟,但他沒有在電話裡頭發飆,卻是抑鬱地說:我半個小時之內趕到。」
「不必趕啦,我會在這裡等你,不亂跑。」淽瀟急道。
「嗯,就這樣,掛了。」
電話掛掉,淽瀟轉頭看向孫易安,說道:「對不起,我只有半個小時,我哥哥要過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腦子裡想著,如何在半個小時以內打發孫易安,但孫易安想的卻是,如何能多撐上一、兩個小時。他們連思想都很難一致。
「你現在和以前不大一樣。」他想了想,找個安全話題做開頭。
有嗎?也許。以前她總是情緒緊繃,好像隨時要對抗誰似地,現在脫離舊環境,就算想抗爭也找不到對象,久而久之,自然是一身戾氣去除、滿面祥和佛光。
所以,暴力非吾所願,只是自保而已。
不過這話要是講給瑀希聽,他肯定不同意,肯定又要一針見血,又要說得她沒法子沒地方遁逃。
唉……又想起瑀希了,怎麼搞的,老是想起他,明知道他和她是用八百頭牛也拉不在一起的兩個人,明知道他的世界裡有個很好的張醫生,他和她最了不起的關係是朋友,不會再有下文,可是,總一個不經意間,他在她的腦子裡扎根……歎息,這不是好現象對著孫易安微微一笑,她反問:「真的嗎?」
「嗯,你以前有點專制,有點……」
孫易安上下打量她,真的不一樣,臉上的精明不見,多了溫和,緊繃的肩膀放鬆,不再時時看著手錶,好像後面堆著做不完的工作。
以前的她,每分鐘都在計劃、彷彿後面有人追著她跑,沒用盡全力衝向目標不行,而且自己跑就算了,還要逼著他一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