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正在和「親切聰明大方」的張醫生約會。
心底微歎,兩人開始約會了啊,走得這麼近,是不是代表好事將近?肯定是,兩家父母都期待著喜事發生呢。
不自主地,酸澀感湧上,她咬牙暗罵——戴淽瀟,你是全世界最沒用的女人,給我撐起來,像個名符其實的女強人!
她應該怎麼做?假裝沒發現他?不,這樣太小氣,就算當不成朋友,至少她是他的「病人」,身為病人應該懂得感恩,對不?
二度咬牙,強拉笑臉,她走到瑀希和張鈺湘桌邊,她刻意比張鈺湘更「落落大方」,刻意比她更「聰明親切」,她想要表現出除了職業不是醫生之外,其他的她沒有比張鈺湘失分。
這種刻意表現既幼稚又無聊,但她阻止不了自己,就是想要站到兩人面前炫耀自己的一身華麗羽翼。
她終於明白,分手男女再遇見對方時,為什麼會想表現出最優秀的一面,因為——想讓對方後悔。即使她明白,瑀希根本不會因為她的表現而後悔任何事,她還是想做。
張鈺湘才從瑀希的計劃中回神,卻發現他不同平常的眼光,她幾乎可以在裡面找到心動,他心動了?
為誰?
轉過頭,她的視線對上淽瀟,心重重一撞,那是個漂亮到讓人想按讚的女生,瑀希喜歡她嗎?瑀希的目光讓她興起危機意識。
張鈺湘幾乎認不出淽瀟,剛出院的淽瀟憔悴而削瘦,而眼前的女人容光煥發,美得令人讚歎,若非瑀希不同平常的目光,她壓根不會將兩人聯想在一起。
是的,那一次他的眼神也像現在這樣,專注而深邃,他們之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張鈺湘敏感地觀察兩人。
淽瀟先開口。「鄭醫生,好久不見,你好嗎?」
才十七天,並不太久,但感覺真真確確「好久了」,他把桂花釀帶一半回公攛,想她時就打開罐子,聞著裡面的味道,他每天都聞,因為……每天都想……
舌根苦苦的,他的笑容不自然,因為想起——她之所以美,是為著另一個男人。
「我很好,你呢,過得好不好?」他力求語調平穩,他的刻意度不比她低。
「應該不錯吧,我失業了,成天沒事在家裡畫畫,哪裡也不去。」
失業還可以過得這樣悠閒自在,可以見得孫易安對她不錯。
張鈺湘不樂意被晾在一旁,她橫插一嘴。「瑀希,你怎麼不介紹這位小姐給我認識?」
她不喊學長,故意喊他瑀希,因為太過刻意,讓淽瀟發覺不對勁。
不是喊學長的嗎?是因為感情更進一步,改了稱呼,還是因為她誤會了什麼,想要撒尿宣示主權?
淽瀟看她一眼,清澈的眸子裡有讓張鈺湘不舒服的瞭然。
瑀希說:「這是戴淽瀟,我的朋友,這是張鈺湘,大學時期的學妹。」
這次,淽瀟終於滿意了,她不再是病患、而是升級為朋友,但張鈺湘卻不滿意,他的介紹詞中,她依然是學妹而非女朋友,是因為她沒有正面回答他,願意和他一起到非洲嗎?
有點想要拚場子似地,也有點想賭,賭鄭伯伯不會放任瑀希到非洲去當義工,更不會在那裡開分院,他向來最聽鄭伯伯話的不是?鄭伯伯一定能讓他改變主意。
張鈺湘起身,向淽瀟伸出手,輕輕一握、鬆開,她笑道:「既然碰上了,戴小姐要不要一起坐?我們正在聊非洲呢,很有趣的。」
「非洲?」淽瀟疑惑。
「是啊,我們打算結完婚一起到非洲當義工,替當地的百姓看病,那裡的醫療資源缺乏得厲害。」
結婚?!
這兩個字,落在淽瀟和瑀希耳裡蕩起不同的漣漪。瑀希皺眉,心想:這樣都沒辦法讓她打退堂鼓?看來得從爸爸那裡下手。
淽瀟也皺眉,心想..醫生這個職業果然很忙,忙得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在戀愛上面,十七天前才要求交往,現在已經論及婚嫁,火箭升空的速度都沒這麼快。
她咬破膽似地,苦澀在唇舌間蔓延,她硬擠出笑意說:「恭喜你們。」
「謝謝你,戴小姐打扮得這麼漂亮,要去哪裡?和男朋友約會?」
「不,是去參加婚禮,我的妹妹今天結婚,如果鄭醫生有空的話,歡迎和張小姐一起來喝喜酒。」她從包包裡拿出喜帖遞給他們。
淽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想告訴他,她接受他的建議,放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活著想對他傳達自己單身的訊息。
她淒然一笑,不管是為什麼,都很無聊。
她覺得無聊,但看完喜帖的瑀希,臉上瞬間綻放出喜悅光芒——她沒有和孫易安在一起!她放棄那段愛情!
這個念頭像是一把金粉兜頭灑下,讓他全身變得亮晶晶、散發出天使光暈。他快樂開心愜意,他想展開翅膀飛上天去,這樣的念頭很幼稚,不適合奸詐狡猾的男人,但是,他想他要!
如果不是在公共場所、不是必須和張鈺湘虛與委蛇,他會立刻跳起身、一把抱住瀟瀟,帶著她不斷不斷轉圈圈。
這時淽瀟的哥哥進門,他自然而然的走到淽瀟身邊。
如果淽瀟進門引來的是注目,那麼他進門,引來的就是無限的興奮。
許多在吃早午餐的顧客雀躍不已,想放下刀叉衝到他身邊請求留影。
客人震驚、瑀希更震驚,他盯著站在淽瀟身邊的男人,不由自主喊出他的名字。
「賀肇?!」
「什麼?」淽瀟看看瑀希、再看看哥哥,笑著解釋,「你認錯人了,他是我的哥哥賀問晴。」她不知道哥哥告訴她的是本名。
哥哥?瞬地,瑀希想起那個五十六歲的肝癌病患陸啟為……
第8章(1)
直到坐在喜桌上,淽瀟依然無法相信,她的哥哥居然是紅透半邊天的賀肇?在瑀希說破他的身份後,淽瀟便開始處於混沌狀態中,整個上午加下午,她只會做一件事——傻乎乎地衝著哥哥笑。
送戴淽艾出嫁時她是傻的,但叔叔和媽媽沒有太追究,因為他們認定自己的情傷未癒;下午和哥哥去公司時她也是傻的,傻傻地看著哥哥練唱練舞,準備幾個月後要發的新專輯。
經紀人羅姐走來,坐到她身邊,問:「小妹妹,你有沒有意思進演藝圈?」
妹妹?她多久沒用過這個身份?好像是自從七歲「不小心」知道自己是媽媽的拖油瓶後,她便突然間成長茁壯,成熟得像個大人。
但她依舊傻傻的無法回應,只能看著對方繼續笑。
賀問晴看不下去,一把攬住她,抓著她的肩膀接連搖晃好幾下,逼她正視自己的眼睛,大喊一聲,「回魂。」
回魂?哪有那麼容易,連道士都沒請。
淽瀟搖搖頭,把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問第一百次,「你確定,你是我哥哥?」
賀問晴苦笑,過去十幾天,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件事的真實性,沒想到知道他另一個身份之後,她居然懷疑了。
他是誰啊?需要滿街亂認妹妹?想當他妹妹的女人可以從台灣排到北極。「你是在指控陸啟為,連是不是自己的種都搞不清楚?」他口氣不善。
「也許他酗酒得太厲害,分不清楚事實和幻想。」
「所以你是質疑,造就我們酷似長相的原因,沒有遺傳在裡面?」
「走一趟韓國,可以弄出好幾個都教授。」
「我沒去過韓國,你去過?」
淽瀟搖頭。
「既然如此,你有什麼好懷疑的?」
見過沒出息的,沒見過像她這麼嚴重的,一個栗爆,疼痛在淽瀟額間蔓延開。
她搗著自己的頭說:「我不是懷疑。」
「不然是什麼?」
「是無法置信,你是賀肇、是天王,是那個迷得亞洲女人茶飯不想的偶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我哥哥?你說歐巴馬是我哥,我還比較容易相信。」
居然有這種事?她寧願相信自己的哥哥是黑人,也不願意承認他?
賀問晴氣得跳腳,一把擰住她的臉頰肉,「笨瀟瀟,既然我這麼紅,你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內認出我?」
「我……我忙著上進爭氣啊,哪有時間追逐偶像?信不信,我唱不出任何流行歌曲,你硬要逼我唱歌,我只會唱童謠。」
小時候姐姐學鋼琴、學大提琴,她滿心羨慕,可是才走到鋼琴前想按兩下琴鍵,就讓媽媽大聲喝止。
以前不明白,認定媽媽偏心,現在才懂,所有陸啟為做過的事媽媽都不允許她做,她抗拒任何一個女兒變成那個男人的可能性,但哥哥不同,他的媽媽深愛那個男人、受盡苦楚也不後悔,她悉心把兒子栽培成他爸爸的模樣,造就出天王巨星賀肇。
「你這麼跟不上時代?」
他心頭難受了,瀟瀟從小到大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一時間,他埋怨起證瀾的媽媽薛珊珊。
「我只是沒有被流行給眩惑。」她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