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也沒多想,就在表格上填下了自己的資料。
等參加過體驗課程後,她兩種課程都報名,而且開始每天提早半小時起床,天氣好時在社區裡慢跑二十分鐘,遇到下雨就在家裡跳繩,每晚臨睡前做一百個仰臥起坐,禮拜五晚上是泰拳課、禮拜天下午則是跆拳道,連春節都不休息地按表操課。
周若枝看她這樣子,下了一個結論,「生活健康得簡直到了變態的地步!」
運動的好處顯而易見,除了練泰拳和跆拳道難免會受些傷外,她的身體比過去健康多了,每天都精神奕奕,氣色紅潤。她從未節食,腰肢卻日漸纖細,身材苗條勻稱,手臂和腿部的曲線更加優美,最要緊的是,她把日程排得滿滿的,便余不下太多時間為褚雲衡的事感傷。
在這段時間裡,朝露和林書俏的關係變得比過去更加親密,她實在很喜歡這個女子,坦蕩而真誠,熱情又不乏冷靜,還有著一顆高貴的心,在她成年後所認識的人中,真正相交的朋友算來也唯有林書俏一個。
朝露考跆拳道黃帶的那天,林書俏全程幫她錄影,事後告訴她將這段影片發給了褚雲衡。
一聽,朝露忍不住問:「他有回復你嗎?」
林書俏默然。
朝露反過來寬慰她,「沒事,他回復才奇怪呢。」
「朝露,你應該還沒有放棄吧?」林書俏嚴肅的問。
「當然沒有,要不然我也不會堅持學這些。當我第一次被對手狠狠踢到臉的時候,我疼得眼淚都流下來了,那時幾乎就想放棄,害怕若受傷毀容什麼的,可真嫁不出去了……」她笑了起來,眼睛彎成兩枚月牙,「書俏,我很傻吧?我學這些才不是為了領悟什麼了不起的精神、道義,我都是為了雲衡呀,等我學會保護自己,他就不會擔心保護不了我了。」
林書俏看著她,目光寧靜柔暖,「你的這份癡狂,雲衡早晚抵擋不住的。」
朝露很高興,「等他向我投降的那天,我一定要罰他!誰叫他讓我辛苦那麼久、痛苦那麼久、害怕那麼久!」
「自然要罰。」林書俏笑了,「不過你一個人在這邊努力也不是辦法,為什麼不去找他呢?J市離F市並不遠。」
朝露想了想,「事實上,我給我們之間設了一個期限:一年,如果一年後他還沒有主動來找我,我就去找他,到時他若還是覺得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也只能放棄,再找下一個好男人嫁/.」
「要真那樣,我鐵定要去婚禮現場拍下你的幸福時刻,再給雲衡那傢伙發過去,讓他把腸子都悔青了才好。」林書俏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
過了幾個禮拜,朝露給褚雲衡發簡訊,想知道他的手機號碼是否已經停用,簡訊內容她斟酌再三,最後決定拿方蘊洲做幌子——Hi,雲衡。記得上次你建議方蘊洲帶女兒參加你親戚辦的手語公益組織,他最近在問我,你能給我那個親戚的聯繫方式嗎?
一個小時後,她收到了回復。
手機震動的時候她的心臟狂跳,可打開簡訊後卻令她哭笑不得——上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和一個姓名,唯一勉強稱得上帶有感情的是末尾的兩個字:祝好。
她頗不好意思地向方蘊洲坦白了自己拿他做幌子的事,順便也把褚雲衡親戚的聯繫方式給了他。
方蘊洲擔憂地皺眉,「你們還沒和好嗎?」
「又不是吵架,沒什麼和不和好。」時間給朝露帶來的最大收穫就是心緒上漸漸平靜。
對於和褚雲衡的關係,她多半已經接受了,也不期待立即發生奇跡般的改變。
「我真沒想到你們會走到這樣的地步……我很遺憾,真的。」
「蘊洲,如果有一天我丟下這裡的工作去找他,你會不會罵我?」她歪著頭問。
「會。你放棄這麼好的事業,不顧一切地去找一個丟下你的男人,我當然會罵你,你就這麼輕視這份工作?難道你的事業是可以隨手放棄的?」但他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最終的決定權在你,畢竟只有你才知道什麼對你來說最要緊。但願褚雲衡值得你為他犧牲。」
「謝謝你,蘊洲。」朝露笑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到了十二月三十一號晚上,朝露在「貓與鋼琴」喝得酩酊大醉。
作陪的林書俏也不勸她少喝,她自己酒量頗好,朝露喝幾杯她便陪幾杯,等朝露醉得七葷八素的時候,她的頭腦還完全清醒著。
「書俏,一年快到了哦!」她摸著酒杯,醉眼矇矓地吃吃笑,「我該怎麼辦呢?是不是該馬上買一張車票去J市?」
還沒等林書悄回答,朝露歪倒在沙發上,接著道:「不不不,車票不夠快,要買火箭票,嗤一聲就過去了!」
林書俏摸摸她的頭,「不然明天我們就去買車票?」
「不行欸,我不敢去。」她把臉埋進沙發,聲音悶悶地道,「要是我去了,他還是不理我怎麼辦?時限到了、所有的努力我也都做過了,到時我該怎麼辦?」
林書俏歎了口氣,朝在吧檯忙碌的哥哥招了招手,「幫忙把她扶到我車上吧,今晚讓她去我那裡睡好了。」
她轉頭看了朝露一眼,以一種異常溫柔的聲音道:「明天等你醒來,我有一份新年禮物要送給你。朝露,你要好好把握哦。」
元旦當天,等朝露醒來,林書俏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她驚嚇不已。
「你說你為我在J市的師範大學找到了工作?!」
「是的。」林書俏在麵包上慢悠悠地塗上一層奶油,「那所大學的副校長和我父親既是校友也是好友,還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不瞞你說,我一直托他替我留意他們學校有沒有適合你的工作,因為那是我唯一想到能幫助你和雲衡的方法。最近我終於得知學校有一個空缺,我拜託副校長替你爭取到了那個職位,不過你也要考慮清楚,這份工作的待遇肯定沒有你現在的工作好……」
朝露沒想到林書俏竟然如此傾力相助,當即握住她的手,感激地道:「一句謝謝遠遠不夠,等我……等我們回來,我和雲衡要好好地請你喝一場開心的酒。」
林書俏淺笑道:「到那時自然會有一場盛大又開心的酒要喝,你們想賴也賴不掉的。」
朝露提出辭呈的時候,方蘊洲並沒有向先前說的那樣將她罵一頓,而是爽快地批准了她的請求,人事部門立刻開始對外對內招聘,兩個禮拜後新人報到,朝露把手上的工作一項項移交給新來的秘書,便正式離開了曼森。
待在家陪母親過完了春節,眼看著各大院校即將開學,也到了朝露起程前往J市的時候。
對於她的決定,賀蕊蘭的態度有些矛盾,有時會說些鼓勵的話,有時又歎氣不止。朝露對母親也有諸多歉意,這一年來,母親為她和褚雲衡的事操了不少心,她知道母親心疼她,也心疼褚雲衡,所以才更不好勸她什麼,只能裝作沒事,盡量避談他們兩人的感情問題。
如今她要拋下家去外地找他,母親幾次欲言又止,她看著心裡不好受,暗暗發誓日後要好好彌補、孝順母親,再也不讓她為自己的事操心。
林書俏的安排確實周到,不僅為她找到工作,連很難申請到的教師宿舍也都幫她安排妥當。最難得的是,還把宿舍安排在褚雲衡住的那一棟樓,他住一樓,她住二樓,拿林書俏的話說,她得近水樓台才能先得月。
過了幾天,她帶著所有人的祝福,坐上火車前往J市,抵達時已經是傍晚,和學校約定報到的時間是明天。
她依著林書俏提供的地址,直接去了褚雲衡所在的教師宿舍,想先來試探一下褚雲衡的反應,如果他看到她一個女人家拖著行李箱、背著旅行袋大冬天的站在自己門前,又沒有別的去處,心一軟讓她住下,說不定他們就能和好了……
心裡轉著這個念頭,她的腳步輕快起來,陌生的J市在她眼中也變成了一座可愛可親的城市,自從去年在車站送別褚雲衡後,她終於再次感覺到希望。
只可惜,現實很快給她兜頭淋了一盆冷水。
朝露到宿舍的時候,褚雲衡並不在家,她在外頭坐了好一會兒他才回來,只見他右手拄著她送他的手杖,手腕上掛著一個袋子,裡頭裝著幾個麵包。
看出他的驚訝和之後的克制,也怕他開口說出她不愛聽的話,朝露搶先打招呼,「雲衡,我等你好久了,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此時的褚雲衡神情已經恢復平靜,淡淡的說:「朝露,你這又何必?回去吧。」
朝露頓時感到很挫折。想想她這一年來的努力、朋友們的付出,更別提她拋下母親、拋下工作'拋下一切來找他,換來的竟是這樣兩句,忍不住紅了眼眶,「你憑什麼叫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