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個看護休假,只有另一個看護和蔣弘道照顧老夫人,我不放心。」
這一周太忙,她沒辦法每天去探望老夫人,也不知道老人家過得好不好,新看護有沒有好好照顧她,尤其蔣弘道一個粗心的大男人……他會照顧人嗎?
以他三十年的人生經歷來看,實在讓人很難信服耶。
看徐薇如說完就要走,劉昌彥把她拉住。
「薇如,等一等。」
「嗯?」徐薇如回頭望他,一副等他說話的神情。
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她用一手壓好,方才淡然的表情換上了堅決,她要走,沒有人可以攔她。
憑什麼呢?她就這樣輕易的走向蔣弘道,蔣弘道憑什麼讓她如此重視?
「你不放心什麼啊?」在劉昌彥心中,對蔣弘道怒氣不是沒有,他最珍愛的女孩,就算不是由他來守護,起碼也該是個比蔣弘道還要強的男人吧。
輸給那種傢伙,他實在不甘心!劉昌彥收起脾氣,決定再努力一回——「那是他媽媽,」他笑勸著說。「再怎麼照顧不周,也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你不是說過,你嫁給蔣弘道、進入友勤工作,只是想報答老總裁夫婦的恩情?眼看兩年協議時間快到了,你考慮過自己的未來沒有?」
他用著溫和的語調說著尖銳的話語,身為一個旁觀者,他早看清她嘴裡罵著蔣弘道,可一轉過身,卻流露出對那男人的關懷和在意。
她沒有發現,她的目光總會不自主的追尋她不久前才說看不起的男人,而且她漸漸的對蔣弘道改觀了,變得信服他、崇拜他……這一點一滴的改變,她全都渾然未覺。
「你跟蔣弘道離婚後,要去哪裡工作?還有到了那時候,你還要擔心蔣夫人被照顧不周嗎?」
劉昌彥明白自己這樣很卑鄙,刻意說著會讓她傷心的話,可他不這樣做、不爭一爭,他怎麼有機會?「你陷入太深了,得抽離才行。時間不多了,到時候,你會很傷心。」
看著劉昌彥關心的臉龐,徐薇如知道他說的沒有錯,她自己也很清楚,這樣不行。
早晚她都會離開蔣家,老夫人已經病了,也許她消失一陣子後,老夫人也會忘了她。
「昌彥,謝謝你一直為我著想。」徐薇如感謝他對自己的提醒,雖然殘忍,但他也是好意。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現在……我還沒有辦法抽離。」
「薇如……」
「蔣家不只老總裁對我恩重如山,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老夫人也像我的媽媽一樣安慰我、照顧我,現在她病了,我不能不管,我會留到她不再需要我為止。」徐薇如推開他欲伸來的手,對他笑了一笑,轉身離開。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劉昌彥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怎麼搞的?你一個人在這裡耍什麼憂鬱?」一個學長看他在吹海風,好奇地走來。
見對方手裡有酒,劉昌彥直接拿了過來,全干光。
「學弟,你喝這麼急幹麼啊?心情這麼不好……失戀了?」
說對了,他失戀了——他不愛強迫人,尤其是喜歡的人,今天卻這麼豁出去的賭一把,為的是什麼?
因為他有預感,今天沒能留住徐薇如,以後,她就不會是他的了。
匆匆離開家聚的徐薇如,因為沒開自己的車來,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回到家。
當她風塵僕僕的回到林美華的住處時,已經傍晚了。
她拎著高跟鞋站在玄關,客廳裡沒有人,這時間看護應該去買晚餐了,那麼老夫人和蔣弘道呢?
「媽?」在玄關放下高跟鞋,徐薇如上了樓,一邊喊著人。
看到林美華的房間透出暈黃燈光,她不禁微笑,想著老人家這時候應該是在睡午覺吧?不過這個午覺睡得有點太過了,她得喊人起來才行。
誰知,一站在林美華房間前,會看見讓她熱淚盈眶、感動到不行的畫面——
「咳咳咳咳……」靠坐在床頭的林美華劇烈地咳嗽,咳得像要把肺給咳出來了。
近來天氣變化大,時冷時熱,抵抗力差的林美華染上了感冒,而且是嚴重的支氣管炎,偏偏她又在這時候像小孩子一樣發脾氣。
「我不要吃藥了!」
「好了好了,藥都吃完了,再喝點止咳藥水就好,一點點就好。」蔣弘道手上捧著醫師開的止咳藥水,倒了一CC在小量杯裡,哄著已經吃了藥的母親再喝一點。
「媽,再喝點藥水,還有一些藥味,吞下去忍耐一分鐘後再喝水,很快你就不咳了。」
他也把母親當小孩,哄著她吃藥喝水。
「媽,好不好?拜託——」
「就一口。」林美華咳著,防備的看著兒子,用商量的口吻道。
「就一口。」蔣弘道語氣肯定,笑著喂母親喝下止咳藥水。
林美華剛喝完,頓時喉頭一癢,沒能忍住,結果把喝了一半的止咳藥水嗆咳出來,咖啡色的濃稠藥汁噴了蔣弘道一臉,甚至沾染到他的米色V領針織衫。
「咳咳咳咳……」林美華咳嗽更劇,臉都咳到漲紅了。
蔣弘道急忙拿了衛生紙和毛巾,為母親擦拭嘴角,動作輕柔,手還輕輕在母親背上拍撫,替她順氣。
「咳……」咳嗽歇止,林美華看著自己身上以及床單上的髒污,露出不安的神情,「髒掉了。」兒子會不會不耐煩地嫌棄她?
「沒關係,換掉就好。」蔣弘道直到把母親照料好了,才清理自己的狼狽,語氣始終溫柔有耐性,表情也帶著笑,輕聲安撫母親的不安。
「我來,你別動。」他找出乾淨的被單,要換掉被母親弄髒的,卻因不熟練整理得滿頭大汗。
站在一旁的林美華看得眼眶泛紅,為兒子溫柔照顧自己而感動不已。
「小薇?小薇你回來了!」眼尖地看見站在房門口的徐薇如一副呆愕又不敢置信的表情,林美華笑了出來,喊她一聲。
蔣弘道放下套了一半的被單,有些意外的回頭,看見徐薇如站在那裡一臉驚呆,不免十分訝異。
「這麼早回來?」他隨口問了一句,笑看她一眼,便又繼續回去與被單奮戰。
「嗯。」徐薇如只能對林美華微笑。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蔣弘道,很難把她印象中的他,跟眼前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她腦中閃過林美華發病、而老總裁也在癌症末期的那時——
「阿弘,你怎麼才回家又要出門?要去哪裡?天氣好冷,媽媽找了衣服給你,快點穿上。外面太冷了,你會感冒。」林美華拿著兒子的舊衣服,追著才剛回家又要出門的蔣弘道。
「留著這些舊東西要幹麼?家裡是收破爛的嗎?拿走開啦!吼,不要拉我,我要走了!」
滿臉不耐煩的蔣弘道一把推開生病的母親,一點也不在乎母親因為他這一推而踉蹌跌倒,看一不看那些母親珍惜收藏、他所穿過的衣衫,完全不能體會母親愛護他的心情。
「這孩子……」老邁病重、已經在度過最後日子的老總裁,長長歎了一口氣,「被我們給寵壞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不顧惜別人。我走了之後,偌大家業交給他,他能顧惜誰?又會照顧他母親嗎?」
當時在蔣家陪伴老總裁以及老夫人的徐薇如,非常厭惡蔣弘道的不孝,受了老總裁所托嫁給蔣弘道之後,婚後的生活就更不值一提了。蔣弘道這人花心、花錢不眨眼、工作不上進又愛下愚蠢政策,徐薇如不否認,她是看不起蔣弘道的。
可是,現在這曾令她看不起的不孝浪蕩子,卻變了一個人。
是什麼改變了他?又是什麼讓徐薇如覺得,她今天看見蔣弘道如此對待自己的母親,並不意外?
「看電視。」林美華搖晃徐薇如的手,拉回了她膠著在蔣弘道身上的視線。
「媽,我先幫你洗澡,再去看電視好不好?」徐薇如看她衣領處的皮膚沾上了一些咳嗽糖漿,身上也因為喝水而一身濕,便哄著老人家去洗澡。
蔣弘道聽見她的話,趁空投給她感激的一眼,便又繼續嘿咻嘿咻地換了整套床組……那個只知道花錢享樂的蔣弘道,竟然會幫他老媽換床單?!說出去有誰會相信?
徐薇如幫林美華洗了個熱呼呼的澡,協助她換上保暖的衣服,頭髮也包著浴巾,才讓她離開浴室。
「我來。」一打開浴室門,就看見蔣弘道在等著。「我幫媽吹頭髮,你自己也弄乾吧。」
他二話不說便扶著母親走向房間,回頭再叮嚀。「小心別感冒了。」
聽見他的叮嚀,徐薇如愣了一下,低頭看自己。
幫林美華洗澡時她也濕了半身,在浴室裡不覺得,踏出來才感到有點冷,她立刻找了衣物快速的也洗了個澡,再頂著一頭濕髮走出來,想回房間去找吹風機時,經過林美華房間又看見了母子兩人氣氛和樂的在聊天。
「皇后最壞了!」最近在迷宮廷劇的林美華氣憤地抱怨。「可是女人還真可憐,哪個女人會想跟別人分享自己的老公?阿弘,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