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別說得太滿!」女子拂袖,消失無蹤。
「姑娘,你上哪去?」
他在迷霧間奔走,尋找,突地一陣天旋地轉,身子好重,好重……
周以謙渾身一震,驚醒過來,猛咳幾聲,殷紅染上了袖口。
清晨時分,廚房滿是蒸騰的熱氣。
「孫夫人,在忙什麼?需不需要幫忙?」展桃花望著桌上的菜餚,眼中難掩欣喜。她不善廚藝,對於食物的要求,向來僅是果腹即可,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著實教她大開眼界。
第8章(2)
孫夫人抹去額上的汗珠,掀開蒸籠蓋,氤氳的白煙緩緩升起,她回首對展桃花輕笑道:「我聽謙兒說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特地備了幾樣菜,幫你慶生。」
「這怎麼行!」展桃花微皺雙眉,睨向身旁的周以謙。
「沒關係的。」周以謙打了呵欠。
「怎麼,夜裡沒睡好?」他看起來一臉疲憊,眼底儘是倦容,「昨晚做了什麼?」
「做了夢。」周以謙又打了個呵欠,難掩倦意。
「什麼夢這麼累人?」她眨眨眼,好奇的問著。
「夢見你在我夢裡。」他開懷大笑,「能不累人嗎?」
「胡說!一大早就在說瘋話。」展桃花羞紅雙頰,嗔道:「你也真是的,夫人是長輩,怎麼能讓她為晚輩慶生。」
「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幫忙多吃些。」周以謙拿了一顆蓮蓉包,放到她嘴邊,「嘗嘗我師娘的手藝。」
展桃花覷了他一眼,張開嘴輕咬一口,「這種小事還要麻煩夫人。」
「這才不是小事!你……」周以謙突然胸口一窒,猛烈地咳了起來。
「怎麼了?不舒服嗎?」展桃花趕緊扶住他,輕拍他的背。
周以謙深吸口氣,強行壓抑喉內的搔癢感,輕笑道:「沒事,你……咳咳……你別趁機把話題岔開。」
「什麼?」
「別忘了你答應今日要化妝給我看的。」他輕撫胸口,又咳了幾聲,「不許反悔!」
「真是的,咳成這樣,還有心情說這些。」展桃花焦慮的神情難以掩飾,她伸手捧著他的臉,將額頭貼在他的臉上,「你在發熱。」
「我沒注意。」周以謙聳肩輕笑,對自己的身體並不在意,「我說過,我非常期待,你不能食言。」
「真糟糕,一定是前幾天淋雨,受風寒了。你先坐下,別亂動!」展桃花將他壓坐在長凳上,不許他起身,「一切事等你熱度退去後再說。」
「我是大夫,這點風寒不礙事。」周以謙握住她的手,回以淡笑,「你快準備,我等著看妝扮後的你。」
「是啊,別擔心他。」孫夫人幫著他勸說,「他會自己開方治病,用不著擔心。」
「可是……」
「有師娘保證,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周以謙指尖輕撫她柔軟的雙唇,「快去吧。」
「我……」展桃花雙頰泛紅,「別催嘛,其實我……」
「怎麼了?」
「我、呃,我不會化妝!」她有些尷尬,「那天情急之下答應你,事後我也很後悔。」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原來是這個。」孫夫人拊掌笑得開懷,「你放心,我來幫你,絕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這……」
周以謙對她俏皮地眨眨眼,「師娘都說要幫忙了,你還不快謝謝她老人家。」
展桃花瞥了他一眼,無奈的輕歎口氣,「多謝夫人。」
「謝什麼。你們先到房裡等著,我燒完這道菜,馬上過去。」
「好。」展桃花回首在他耳邊低語,「等會兒你坐我身旁,可不許偷看!」
周以謙連忙伸手發誓,「我保證,一定會忍到最後一刻才看。」
房間內。
展桃花坐在妝台前,對著鏡中的臉孔發愣。方纔,孫夫人用眉筆淡掃蛾眉,將眉拉長、刷淡,成了一對精緻的柳眉,再用脂粉細抹她的雙頰,在白皙的臉蛋上暈了兩朵桃花,最後用口脂在唇上輕點,粉色的雙唇頓時紅嫩欲滴。
這是她嗎?如果不留意那輕微的鼻息,會教人誤以為是一尊精工雕制的娃娃。
展桃花望著鏡中的自己,面頰臊紅。身後的周以謙背對著她,偶爾會貼上她的肩背,耐心等待。
「可以看了嗎?」
周以謙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教她羞澀地低垂了頭,「還不行!」
「緊張嗎?」
「你偷看?」她嘟起小嘴問。
「我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
周以謙昂首靠在她身上輕笑,「你身上的熱氣熱得我汗如雨下。」
「我?」展桃花趕緊回頭,對上他異常酡紅的雙頰。他以為熱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實則不然,他不知道他自己的身子正發熱、冒汗,滾燙不已。
「你病得不輕!」她捧著他的面頰,眼底儘是焦慮,「快探探脈,看看需要吃哪些藥?」
她好美……周以謙昏沉的看著她,只想把她此刻的面容印在心底。
「以謙,你聽見我在說什麼嗎?」
「你很美!」
「還說這些!」展桃花擰眉,將他扶往床上。
他幾乎是半靠在她身上,才剛靠近床邊,他便全身無力地癱倒。這病怎麼會來得這麼急,這麼猛?她一時心緒紛亂,趕緊將被子蓋在他身上。
「我去請你師父進來。」
「你很美……真的!」
「別說這個了。」
周以謙微瞇雙眼,咧嘴輕笑,「人家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見到這麼美的你,就算讓我馬上死去,也不會覺得遺憾。」
「你燒昏了頭,說什麼死不死的!」展桃花搓揉著發冷的掌心,薄怒道:「不過是小風寒,別亂說!你先躺著,等我喚你師父進來,探了脈,吃了藥,你就會沒事的。」
她對他輕笑,示意要他放心,隨即去找孫中和。
「桃花……」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周以謙突然胸口一緊,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孫中和手指搭在周以謙的腕脈上,皺眉深思。
「謙兒還好嗎?」孫夫人輕撫著周以謙滾燙的臉頰,內心焦慮不安。「是患了什麼病?你快說啊,別急死我了!」
孫中和對她微笑,輕聲道:「不礙事,休息幾天就沒事。」他望向身旁的小梓,吩咐道:「帶夫人到外頭歇息,這裡有我和桃花姑娘便可。」
「好。」小梓立刻帶孫夫人離開房間。
「孫大夫……」展桃花望著孫中和複雜的神情,不相信周以謙真如他所說的不礙事。
孫中和抹把臉,沉聲道:「小姑娘,在你面前,我就不說假話了。以謙的脈象正常,氣息平穩,除卻意識昏沉與渾身滾燙外,無任何病症。現下,我只能開些清熱解毒的方子,再無其它良方。」
「毫無病狀?」展桃花驚訝的看著她。
「沒有。」
「是嗎?」她無力的垂首,深歎口氣。
孫中和拍拍她的肩,低聲道:「別擔心,你留下照料以謙,我出去研究藥方,看看有什麼治療的方法。」
「好。」展桃花打濕布巾,仔細擦拭周以謙的臉,看著他乾裂的雙唇,她好心疼。
「姊,他是怎麼回事?沒病沒痛,怎麼會……」展元佑坐在桌旁,邊思索邊啃著瓜子。
「應該是中邪了。」展桃花神色凝重,「如果我沒猜錯,旱鬼現在在他的體內。」
「旱鬼?」展元佑往上拋了一粒瓜子,用嘴銜住,「可是我沒感覺到半點妖氣啊?」
「我也是……」展桃花攤開掌心,又歎了口氣,「我的靈力可能在上回幫以謙續命時就消弱了,短期之內應該難以回復。」
她搖首,神情複雜的看著弟弟。元佑與她是孿生姊弟,她的靈力消失,他或多或少也受了影響。
「不會吧?」展元佑神情也變得凝重。
展桃花皺眉思忖,她的靈力變弱,根本查不出旱鬼的妖氣,以這樣耗損的靈力與它對抗,能有勝算嗎?
但無論情勢如何險峻,她都必須奮力一搏。
「元佑,去把符紙和桃木劍取來。」
展元佑依言將用具一一備齊。
「姊,都備妥了,還需要什麼?」
展桃花將桃木劍繫在背上,黃符塞到腰際,然後定定的看著弟弟,靜默許久才開口:「你先出去。」
「喔。」展元佑退出房間,不解姊姊的用意,「姊,我出來了,要做……」
展桃花緊抿雙唇,趁他不備,趕緊將門落栓。
「姊,快開門啊!」展元佑用力拍著門,「你再不開,我就用力撞開!」
「別胡鬧!你要是開了門,全村的人都要完了。」
「姊,你在胡說什麼?快讓我進去!」
展桃花喃喃低語,「我的靈力已耗弱,這回不知道能不能敵過旱鬼,要是我有什麼不測,展家的香火還得靠你傳承。」
不再理會房外的弟弟,她將符紙沿著窗欞貼滿,不一會兒工夫,屋內貼滿黃色的符咒。
展桃花伸手探向懷中,取出一隻香囊,打開囊口,將袋中細白的粉末倒在掌心中。「婆婆,拜託您了!」她喃喃唸咒,出掌輕擊周以謙的眉間,將粉末按在他的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