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她成了將軍;兩年前,她更是嫁給了王,成了王后。
即使如此,她依然跟隨著好戰的王,東征西討。
出征的軍隊人數不少,但跟著進王城的只有一小隊,但他可以從他們臉上,看到喜悅歡欣的表情。
沒有多久,他們就通行而過。
雖然她的臉上依舊沒有笑容。
但看來,這一回,她仍是打了勝仗回來了。
她是個常勝將軍,當初曾經反對過她的人,現在早已不再反對。
只可惜,這些年來,她爬得越高,她的笑容就變得越少。
他和阿絲藍剛成親時,那三個姑娘偶爾還會跑到他們家,吵著要阿絲藍煮飯給她們吃,但這兩年,她幾乎不曾再來過了。
看著遠去的隊伍,他沒再多想,只轉身繼續朝回家的方向而去。
他看到家門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月兒爬上了枝頭,星子在樹梢閃爍。
遠遠的,他就看見裊裊的白色炊煙在暗夜中冉冉上升。
阿絲藍已經將燈點亮,敞開的大門內,透著溫暖的光,食物的香味也從門內傳來。
那是他和她的家。
每天黃昏,他走到這裡,看見那透出燈火的家門,看見她,他都會覺得心口有些發緊。
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家。
看著那溫暖的燈火,不覺中,他加快了腳步。
從小,他就不敢妄想能擁有自己的家。
大師傅待他很好,但他就是無法安然的待在那裡。
身為狼子,他從懂事以來,就一直被人指指點點,他很清楚,一般的姑娘是不會想嫁他的,所以他很早就叫自己不要去想。
他原以為,他會這樣孤老終身,但她出現了,將溫暖和歡笑帶進了他的生命。
到現在,有時候他還是無法相信,她真的會答應嫁給他。
巴狼穿過竹籬笆,越過院子,來到門邊。
屋子裡,整齊而清潔。
桌上,已擺滿了豐盛的菜餚。
沒聽見他進門,她背對著他,跪在桌邊擺放著碗筷,然後把幾朵盛開的杜鵑花,插在一個平常拿來裝鹽的小陶甕裡,放到桌子的正中央。
看著她忙碌的背影,他胸中一暖。
「我回來了。」
聞聲,她回過頭來,看見他,一張小臉在瞬間露出微笑,起身迎了過來。
「我正想你應該差不多要到了呢。」她笑著幫他脫鞋,牽著他進門,又幫他拿來一杯茶。「下午工作忙嗎?」
「還好。」
他盤褪坐在桌邊喝茶時,她端來一盆水,跪坐在地板上,小心輕柔的替他擦洗手腳。
她的手很小、很白,和他粗糙難看,佈滿傷疤皮繭的大手完全不同。
她曾經異想天開的替他縫了皮手套,想保護他的手,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老實告訴她,他的工作,無論雕刻陶范或鍛造銅器,都需要雙手的觸感,隔著厚厚的皮手套,會讓他無法工作。
他把她送的皮手套,珍惜的收著,只在冬日出外時,才會拿出來用。
她一邊幫他擦洗手腳,一邊說:「我今天下午到師母那兒去了一趟,她最近身體好像不太好。對了,我看師傅家的屋頂有些舊了,你下次休息,我們一塊過去把屋頂換掉,好不好?」
「好。」他輕輕應了一聲。
她朝他一笑,將布巾和水盆端到廚房,才回來替他添飯。
「來,我們吃飯吧。」她笑吟吟的把碗遞給他。
晚餐桌上,有一道新菜,拿荷葉包著,是他沒見過的。
「這是新菜?」他好奇的問。
「嗯,我今天繞去市場,看見新鮮的蹄膀,就買了回來。」她興匆匆的把荷葉打開來,「你吃吃看,我把它放到陶甕裡,用小火慢燉了一個時辰,又燜了一陣。」
那蹄膀很嫩又鮮,他拿竹筷撥開它時,肉汁汩汩流了下來,帶著肉香的白煙也隨之蒸騰四散。
他夾到嘴邊,一口咬下去,那香滑的嫩肉幾乎入口即化,非但鹹淡適中,還帶著一點荷葉的清香。
「好吃嗎?」她擔心的問,這是她第一次做這道菜。
「嗯。」他笑著說:「你將肉先炸過了吧?大火油炸把肉汁的原味封在肉裡,荷葉又解了蹄膀的膩,味道鮮美,非常好吃。」
「真的?我本來還怕蹄膀會被我煮得太老了。」她綻出開心的笑,臉蛋紅摸撲的,就像嫩桃一般。
「真的。」他稱讚道:「比我上回在宮中吃到的蹄膀還好。」
她笑得比花還要燦爛,朝他頷首,「謝謝。」
「你做這道菜,是想在師傅的生辰大壽出的吧?」他問。
「嗯。」她開心的點點頭,「師傅和你一樣愛吃肉,但他這兩年牙齒不太行了,師母說為了方便進食,她總把肉剁碎些,可師傅卻不太喜歡,所以我才想出這個方法,這樣一來可以保持肉的原形,但是入口又軟嫩,他吃起來也輕鬆些。」
瞧著那蕙質蘭心的小女人,訴說著她的想法,他真的很感動,她總是這樣,替人顧了裡子,又不失面子。
「師傅一定會喜歡的。」他真心的說。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她笑著湊到他身旁,興奮的道:「還有還有,我問了姆拉其他把肉弄軟嫩一點的方法,她說把白蘿蔔加到肉裡一起燉煮,也能讓肉軟一點呢。我想想也對,中午我不是煮了排骨湯嗎?肉的確是較軟嫩呢,對不對?」
「對。」他點頭同意。
「我還想過,柑橘也能去油解膩,好像也能讓肉排軟一些,可惜那要到秋天才會有,但我猜那應該可以做成橘醬,這樣就有好幾道菜,如此一來,師母以後就可以輪著煮,也不會吃得太膩……」
她興高采烈的在他身旁,一邊和他一起吃飯,一邊和他聊著她所想到的一些想法。
時間,在不覺中流逝。
和她在一起時,不知為何,時間總是過得特別的快。
吃完了飯,他陪著她一起洗著碗盤,俐落的她,在洗碗時,便順手替他燒了洗澡水。
他本來沒有泡澡的習慣,成親後,是她堅持,說這樣可以紓解他辛苦一天酸疼的肌肉,雖然覺得躺在裝滿了熱水、冒著白煙的木盆裡,很像被燉煮的一鍋肉,他還是乖乖坐到浴桶裡。
畢竟,她才是那個陪著巫女到處行醫的人。
沒想到這方法還真的有效,從此他再也沒反抗過。
他剛擦好了桌子,她就從門邊探頭出來。
「我水燒好囉。」
「等等。」他走上前,從懷裡掏出一串銅鈴,放到她手裡。「這送你。」
她一愣。
銅很貴的,雖然他是鑄銅的工匠,但因為他是重勞力的工作,吃得多,家裡的餐食費耗費很大,他和她又把一半的薪餉給了收養孤兒的師傅和師母,因此平常並沒有多餘的錢買銅料,即使是這麼小的銅鈴項煉,需要的銅料也不便宜。
這串銅鈴小巧玲瓏,旁邊還刻著狼首獸面和杜鵑的花紋,非常可愛又典雅。
她知道,這是他親手做的,只有他有這樣精巧的手藝。
「五年前,你在今天嫁給了我。」見她啞然無語,他重新拿起,親手替她戴上。「我的錢不多,所以只能做這小小的銅鈴。」
銅鈴亮閃閃的,在他替她戴上時,發出溫柔的叮咚聲。
他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不安的問:「你不喜歡嗎?是不是還是太沉了?」
「不沉,一點也不沉……」她搖頭,撫著、看著他替她戴上的那串銅鈴項煉,它垂在她的胸前,紋樣細緻,看著它,阿絲藍不禁有些哽咽,啞聲道:「它好美……」
見她是真的喜歡,巴狼鬆了口氣。
她咬著唇,吸著鼻子,紅著眼眶問:「你哪來的錢買這些銅料?」
「我下工時,另外到窯場幫人燒陶賺的。」
他的工藝再好,那還是要工作好久,才夠買這些銅料的。
難怪他這幾個月,都比之前要晚些回來,她還以為是為了趕鑄春祭大典的禮器,沒想到竟是為了替她做這銅鈴。
阿絲藍感動的朝他伸出手,投入他的懷抱。
「謝謝你……」她哽咽的說。
擁抱著那溫暖的小女人,他喉嚨緊縮,啞聲告白。
「我愛你……」
她眼眶含淚的笑了出來,仰頭捧著他的臉,親吻他的唇。
「我也愛你……」她柔聲說。
☆☆☆☆☆☆☆☆☆☆ ☆☆☆☆☆☆☆☆☆☆
激情的餘波,久久不散。
他仍在她的身體裡,她也依然可以感覺到他和自己體內互相呼應的悸動。
月光從窗外灑落。
潔白的月光,映照著他強壯汗濕的背。
當他起身離開她時,她不禁輕顫著,為自己的身體不捨他的離去感到羞赧。
「阿絲藍……」
他呢喃著她的名,在月光下,吻著她。
「阿絲藍……」
她無法開口回答,只能聽著他一次又一次喚著她的名,感覺他舔掉了她頸窩和乳房上的汗水;每回和他做這種夫妻間親匿的行為,平常多話的她,總是羞得像舌頭被打了結。
他抱起全身上下只剩頸上那串銅鈴的她,走到裝滿水的浴桶裡,洗澡水不再熱燙的冒著白煙,卻還是有些微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