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那懼怕的模樣,艷無敵率先咬掉一顆冰糖葫蘆後遞給他。「喏。」
紅色糖漿將她粉色唇瓣沾染得似朵紅花,讓他難以抗拒,忍不住想低頭親親她的芳唇。
「這樣,我會想吻你。」司徒墨濯如實說道。
艷無敵正享受那又酸又甜的久違滋味,一聽到他這話,嗆得口中那顆冰糖葫蘆差點滾落出來。
「司徒墨濯!」她氣得柳眉橫豎,俏眼圓睜,饒是心思靈巧,教他這麼一逗,竟也答不上話來。
瞧著妻子美眸中燃燒怒意,他聳肩揚笑,只得依言咬掉一顆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外覆蓋著一層晶瑩剔透的甜甜糖衣,甜味裡包裹的是山裡紅,先甜後酸的詭異滋味,讓他驚叫出聲。「你們中原的食物怎麼這麼怪?」
在聖朝吃慣了清淡口味,這極甜又極酸的滋味,讓他敬謝不敏。
瞧他皺得苦巴巴的臉,艷無敵赧然的心情稍褪,微揚的唇有著幸災樂禍的頑皮意味。
「那是山楂,又叫山裡紅、胭脂果,司徒大夫不會不知道這果子的療效吧?」
勉強嚥下那詭異的滋味,司徒墨濯有些詫異地喃道:「山楂具消積化滯、收斂止痢以及活血化淤等功效。而這竟然就是山裡紅?」
她但笑不語,直覺司徒墨濯臉上的神情難得顯露可愛。
斂下笑意,艷無敵嬌俏地勾起他的手。「夫君,你說咱們日後回聖朝,艷兒能不能有個要求?」
「什麼?」司徒墨濯揚眉,一臉不解地看著妻子,此刻的她,看起來好美,出了聖朝的她少了一點冷淡,多了一抹俏皮,讓他險些恍了神。
「我希望咱們的孩子滿十六歲後,方可出聖朝,不管兩年、三年,讓他們闖蕩江湖,體驗這份平實。」
妻子的話讓司徒墨濯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雖然外面的世界比他想像的還要寬廣,甚至……新奇又有趣!但此刻的他還不是很懂妻子所說的那種感覺。
「聖朝不好嗎?」
「聖朝很好,但外面的天空更大,我不希望我們的孩兒從小到大、從老到死,都是活在一個局限的環境裡。」
他疑惑地蹙起眉,面容微沉,十分認真地沉思著妻子的話。
看著他認真思考的神情,艷無敵心頭因為他的尊重漫上一股暖意。
這代表她的夫君在乎她,並在深思其中的可能性,而不是直接反駁、推翻她的建議。
在兩人各懷思緒之餘,一道黑影陡地當面掠過。
艷無敵隨即察覺,驚愕出聲,下一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司徒墨濯護在身後。
「夫君,躲好!」嬌臉罩著寒霜,她語氣微凜。
這名身著黑色衣裝的男子,殺氣騰騰地攔路擋道,熱絡的小市集在頃刻間,因這異狀起了些騷動。
溫和的眸子中掠過些許詫異,司徒墨濯憂心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艷無敵打量起立在眼前來意不善的男子,掌略施溫勁地把司徒墨濯推往一旁,耳語道:「不知道,你先在旁候著。」
這種無法挺身保護妻子的無奈讓他感到窩囊至極。
沒事的。艷無敵直直瞅著他,以眼神傳達心中想法。
司徒墨濯尚未來得及回應,男子見兩人眉眼間打著暗語,粗聲便道:「小姑娘識相點,交出白神仙,本爺就饒你不死。」
艷無敵心一凜,不明白男子為什麼會知道司徒墨濯便是人們口中的白神仙?
她心中雖然驚詫不已,但她尚未弄清這半路殺出之人的底細,便不動聲色地微笑說道:「大爺說什麼白神仙?」
瞧眼下這狀況,艷無敵想起早些時候夫君所救之人,並推斷那中年男子必定不是一般獵戶。
不明白的是,這人為何會如此迅速得到這消息?
艷無敵深知「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之理,半點都不敢輕忽這眼前之人。
聽她顧左右而言他,這人稱黑老鬼的男子不耐煩地道:「少給老子裝傻充愣,不交人,老子就劃花你漂亮的小臉蛋。」
這黑老鬼出身邪教,稍早前他與受重傷的師兄為躲避仇家追殺,於是喬裝成獵戶來到有著神仙賜藥的「藥仙洞」欲求白神仙醫治。
師兄已重傷,仇家卻緊追不捨,迫不得已下,他只得孤身引敵。
原以為師兄的傷勢已回天乏術,沒想到待返回後,師兄竟奇跡似地恢復神智,口中直述白神仙賜藥之事。
此機緣印證了白神仙的存在,更教兩人盤算起擄白神仙回總壇的衝動。
艷無敵全然不理睬他明搶暗奪的態度,依舊東拉西扯地道:「這位老先生真是對不住,我真的聽不懂你說啥哪!」
她話音甫落,黑老子便在眨眼片刻間出手擊掌。
一股疾風迎面襲來,艷無敵心中一震,此敵人武功不弱,她迅疾手腕一翻,從腰間拔出一把精光耀眼的匕首,機關把榫一壓,短刀隨即變把長劍。
「老先生既不講理,那我也不客氣了!」
黑老鬼見她出手,二話不說,舉刀便朝她砍來。
艷無敵身手不俗,在一心護夫的思緒下,手舞長劍迅捷無比,攻勢凌厲不遑多讓。
兩人連拆了七八招,黑老鬼見她一劍連著一劍來,竟無力招架,在冷凜的劍光下,心中一驚連連退了數步,居處下風。
見這女娃兒劍法不俗,深知再鬥下去,他必定占不得半點好處,思緒掠過,被擊倒在地的黑老鬼心頭瞬間竟起了歹念。
司徒墨濯但見刀光劍影在眼前縱橫飛舞,深怕妻子會受傷,一雙異常專注的藍眸不敢移視。
許是專注著其中的發展,司徒墨濯忽見黑老鬼袖下飛出一抹黑影,日光正熾,那黑影在陽光下折射出熾目銀光,朝艷無敵的方向飛去。
他心陡地一窒,臉色一沉喝道:「艷兒,小心。」
艷無敵聞聲卻來不及避開,倉卒間她將腰向後彎壓,看著那把銀針由她臉上飛掠而過。
看見此景,司徒墨濯暗暗鬆了口氣。
黑老鬼鐵了心要將白神仙帶回總壇,心知再鬥下去定會慘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頻將藏在袖下的銀針一一發出。
艷無敵挺腰立起,揚手揮劍擋去無數銀針,不斷發出叮、叮撞響,未多時,黑老鬼發出的銀針紛紛被打落,散了一地。
長劍收轉,艷無敵已無心戀戰,退了一步,眸光瞥到一戶商家簷下栓著一匹駿馬,再酌量司徒墨濯的位置,心裡已做好打算,轉身準備飛身搶馬。
饒是艷無敵熟知中原江湖之事,但怎麼也敵不過「人心險惡」四字。
在她以為黑老鬼已無暗器可使之際,最後一支銀針竟在艷無敵無所防備之時,朝她背後飛去。
司徒墨濯一震,似沒料到這黑老鬼還留有一手,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不加思索地撲上前去護住她。
驚覺身後的異樣,艷無敵回身接觸到的是司徒墨濯一心護她的強烈眼神。
她蹙眉,尚未來得及反應,銀針「嗤」的一聲刺進司徒墨濯後背,轉瞬間便沒人體內,那椎心刺骨的劇痛迫得他應聲倒地。
震驚的淚光瞬間盈滿眸底,艷無敵千防萬防,卻怎麼也想不到司徒墨濯會突然衝出來為她擋了那一針。
見司徒墨濯倒地難受的樣子,她神魂俱裂,手中長劍激出,直取咽喉,一劍了結那狡猾老鬼的命。
「夫君……」饒是她再颯爽,這時也不禁要落下淚來。
被銀針射中的左肩灼痛難耐,司徒墨濯用盡渾身的力氣勉強爬起,厲聲大喊,「艷兒,走!」
「夫君!」艷無敵見他俊雅臉色已如紙般蒼白,嘴唇泛紫,儼然是中毒之狀。
心猛地一凜,遂回頭在黑老鬼的屍身上搜尋解藥。
她從黑老鬼懷中搜出了個黑布包,急忙打開後,卻沒想到黑布包裡只有一本毒經,而非解藥。
「該死!」她輕咒了聲,腦中懸念著司徒墨濯的傷勢,便急忙飛身往繫著駿馬的商家而去。
迅即解開韁繩,她身形俐落地落在馬上,借勁將司徒墨濯損上馬背後,將一袋碎銀擲進商家。
「夫君,你還好嗎?」艷無敵分神瞥了他一眼,見他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唯有強忍著心中的痛楚問起他的傷勢。
司徒墨濯暗自調神凝氣,神情痛苦地頷了頷首。「我撐得住,走吧!」
艷無敵為防他因毒性發作而由馬上墜下,只有拉著他的手,往前圈住她的腰,單手策馬揚長而去。
第八章
催馬快奔之際,風在耳旁呼嘯掠過,艷無敵的心因為司徒墨濯的傷勢,絞著、擰著、痛著。
腦中盤旋的全是司徒墨濯對她說過的話──
其實女巫還有另一個預言,她說,我一旦離開聖朝便會應了死劫……
會遇上什麼事我不知道,或者這只是主長為了不讓我離開聖朝,誆編出來的理由,總之,它就是我心中的顧忌……
艷兒,這一切都是命,為夫真的不怪你……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艷無敵悲從中來,不爭氣的眼淚一顆一顆滑下哭得皺巴巴的臉,隨風撲向司徒墨濯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