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眼明手快地舉起手裡的劍,拿劍柄往小偷腰背上敲了下。
砰咚一聲,大小不一的三個錢袋掉了下來,在地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啊……這是我的錢袋沒錯。」韋陸撿起自己的錢袋,再瞧瞧小偷,「結果你不只偷了我的?」
「這傢伙行竊多次了。」張山示意手下將餘下的兩個錢袋與陳海一同押回衙門,然後才抬頭對韋陸說道:「有個姑娘在等你,是吧?」
「咦?」韋陸收起了錢袋,表情顯得吃驚,「這位差爺怎麼知道?」
「我們藍舟國官差奉命尋人,這位小哥,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哪裡人?家住什麼地方?跟那姑娘什麼關係?」雖然那姑娘說他們是兄妹,不過張山怎麼瞧都不覺得兩人的長相有哪兒相仿。
要找人,就得把每個有可能的人都當成目標,所以那姑娘說的話絕對不能盡信。
「奉命尋人?」韋陸眉梢一勾,尾音跟著揚起。
斂起訝異表情,他換上一張認真而謹慎的表情,拱手朝張山一敬,應道:「在下韋陸,不知蘭蘭出了什麼事?我急著追人,心裡可掛著她了。」
「蘭蘭?你說那位托我們找你的姑娘?」張山揚起眉,心裡的警戒升高了幾分。
記得他們要找的公主,名字就叫段彩蘭,而那姑娘被這男人暱稱「蘭蘭」……會不會太巧了?
「那位姑娘沒事,我只是替她來找你,麻煩你回答我的問題。」張山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蘭蘭大概是擔心我又太心軟,放走那小偷。」韋陸露出淡淡微笑,「煩請讓我先趕回去給她個心安,再慢慢回答差爺你的問題,成嗎?」
面對韋陸有些四兩撥千金的回答,張山忍不住蹙了下眉心。
是他多心了嗎?這男人看起來雖然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迴避問話的技巧也是一等一的。
打量了韋陸一下,隨後張山點了點頭:「可以,我想你的妻子應該等得很心急了。」
他話中藏話地試探著韋陸,並仔細注意著韋陸的表情變化。
「我想……也是。」韋陸眸光一閃,跟著再度拱手回禮,「多謝差爺,那就有勞差爺陪我再跑一趟了。」
雖說表情冷靜一如往常,但韋陸心裡卻是有些錯愕的。
妻子?這差爺指的是蘭蘭吧?蘭蘭什麼時候成了他的妻子?
這純粹只是誤會一場嗎?畢竟……他們孤男寡女的一起同行,很難不被人錯認。
不過在弄清楚段彩蘭究竟遇上什麼問題之前,他就暫且別拆穿這個謊言吧!
畢竟,這官差口中的事命尋人,尋的也有可能是……
「無所謂,當差的只是奉命行事。」張山應聲,打斷了韋陸的思緒。
同時,他也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女的說兩人是兄妹,這男人卻對他指稱兩人是夫妻沒任何反駁?這情況太讓人起疑了,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說謊?
還是說……兩人都在說謊?
第4章(1)
「阿陸!」
遠遠見到韋陸與張山歸來,被李駟看住的段彩蘭幾乎是如釋重負。
她打出生以來,從沒這麼緊張過,而且,也從沒這麼盼望韋陸早些歸來。
方纔的惶恐與不安,在見到韋陸出現後,重擔像是立刻減輕了一半。
即使張山等人還是跟隨在旁,問題還是沒解決,她一樣得面對差爺的質問,但是有韋陸在身邊,她感覺自己似乎有了抗爭下去的勇氣,而不是越來越擴大的心虛。
因為……她還想與韋陸繼續同游下去,她還沒跟韋陸一起去看藍湖……
她……更不想就這樣跟韋陸分開……
微微的酸澀情緒在胸口迴盪,滲透到段彩蘭的心頭,直到面臨有可能分離的此刻,她才發現,在這幾天的相處當中,對於韋陸,她其實早在不知不覺間,有了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更深一層的感情了……
否則,面對他的真心對待,她為何會感到甜膩?
面對他不經意的碰觸,她又為何會覺得暖甜而不厭?
人呀,或許總在緊要關頭,才能看透自己的心……
「蘭蘭!」韋陸飛身上前,輕快地跌至段彩蘭面前,「錢袋我搶回來了,多虧這位差爺的幫忙。」
「搶回來就好,不然我們就要露宿街頭了。」段彩蘭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沒漏掉張山打量的眼光,「對了,這兩位差爺聽說是在找單身外出的姑娘,所以想問我們一些事。」
知道完全不回答,張山與李駟會更加起疑,所以段彩蘭索性主動提起。
「我知道,剛才這位差爺有告訴我。」韋陸的視線在差爺們與段彩蘭之間來回游移著,卻沒主動答話。
應答之後是一陣沉默,張山沒搭腔追問,段彩蘭則是能閃則閃,韋陸卻是靜默著等開口,而李駟——
「我們是在找一個公主啦!」反正剛才都說給這姑娘知道了,不差韋陸一個,所以李駟一樣是講得口沒遮攔。
「公主?」韋陸的神情有著瞬間的鬆懈,「哪位公主?」
「靖國公主、段彩『蘭』。」張山已經懶得去管李駟,倒是在咬字時刻意把那個「蘭」字加了重音,又往段彩蘭瞧去。
段彩蘭一聽就知道自己應該是被懷疑了,可是就連韋陸都只知道她叫蘭蘭,所以就算她隨便編個名字作數,韋陸或官差也不會知道的。
「真巧,都有個蘭字。」韋陸瞟了段彩蘭一眼,他至今未曾聽過段彩蘭說出本名,現在卻突然蹦出個靖國公主段彩蘭……難道世上真有這種巧合?
蘭蘭……會是段彩蘭嗎?
雖然她對民間的事瞭若指掌,但對於王公貴族出身的心情卻又瞭解透徹,而且還不許他問東問西,也不肯說出真名,這種種的矛盾和謎團,讓他不由得對她猜測起來。
「這有什麼巧嘛?很多姑娘都有個『蘭』字當名字的。」段彩蘭很想給韋陸一記白眼。
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說是多也不一定常見啦!我們在街上找過下少姑娘問話,有個『蘭』字的少之又少。」李駟搭腔道:「蘭蘭姑娘,現在你大哥回來了,你就回答一下張山的問題吧!不然他會死纏你不放的!」
他邊說邊放聲大笑,只是他的聲音聽在韋陸的耳中,卻是刺耳得很。
大哥?剛才來找他的官差不是稱他們為夫妻嗎?他什麼時候又變成段彩蘭的兄長了?
種種疑問卡在心頭,當他正想開口時,冷不防地張山已搶先一步。
「他們不是兄妹,是夫妻。」張山冷眼打量著段彩蘭。
「什……」段彩蘭一驚,疑問到唇邊又給她硬吞了下去。
夫妻?怎麼會變成夫妻了?剛才張山去接韋陸回來時,究竟講了些什麼啊?
她都說韋陸是大哥了,這下可好,如果兩人的回答對不成套,那不就穿幫了嗎?
段彩蘭瞪著眼、不甘心地往韋陸瞧去,眼神裡大有「你在搞什麼鬼呀?」的意思存在。
可偏偏,現在的場合又不容她開口明示,而且……
這不知算不算報應?因為她也騙了韋陸,沒對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現在才落得這進退兩難的下場。
可是……她現在是真心想跟韋陸再多待在一塊兒啊!
老天爺就算要懲罰她說謊,也別挑上這種時候吧?
「啥?你說他是你大哥不是嗎?」李駟禁不住怪叫起來,「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們……」段彩蘭窘困起來。
這下可好,要怎麼圓這個謊?
就算想叫韋陸幫她,現在也無法暗示他呀!
「我們……」韋陸飛快地掃過張山的視線,他沒漏掉張山的狡猾眼光,再瞧瞧明顯陷入緊張情緒而答不出話、顯得有些支吾其詞的段彩蘭,他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
「我們是夫妻。」韋陸平靜地迸聲。
雖不知段彩蘭是為了什麼樣的理由而逃避、說不出話來,但他明白,他捨不得看段彩蘭受苦。
再者,就算「蘭蘭」就是「段彩蘭」,那又如何?
他喜歡的,是眼前這個姑娘的笑容,他所希望珍惜的,亦是她,無關乎她到底擁有哪個名字……
張山反駁道:「是嗎?可這位蘭蘭姑娘卻不是這麼說的。」
「那是因為她不習慣,差爺。」韋陸迸出溫和笑聲,那聲調帶著春光般的和煦,教人忍不住鬆懈心情,「我們打小是青梅竹馬,她自幼喊我大哥喊得慣了,所以剛成親的現在,自然叫不慣啊!」
為了取信於差爺,韋陸索性放大膽子,跨步踏近段彩蘭,伸手往她的俏頰上輕輕掐了下,取笑般地將她一把摟進懷中,「我早告訴過她,該改口喊我相公了,偏偏姑娘家臉皮薄,怎麼也不習慣。」
他感覺得到,懷裡的這副柔軟身軀正在發顫,可見段彩蘭確實不想面對差爺吧!
而且,她也沒有推開他,甚至藉機將臉埋進他懷中,還伸出微微發抖的纖臂,以十指揪住了他的衣袖,這等依賴,幾乎可說明段彩蘭現在是處在如何緊張害怕的情緒裡。